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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海桑田
黑。
无尽的黑。
好似永远看不到头一样,他就这般一个人独自留在这一片漆黑的角落里,浑浑噩噩。
已经过去多久了,黎锦光木然地想,外头是否已是事态变迁,沧海桑田。
该不会他醒的那一日,将军已经成了个老头子了吧!
黎锦光愁苦万分的捂着脸,从黑乎乎的地上站起来。他身穿一件永不会脏的白袍,也不会饿更不会渴,只有无尽的孤独寂寞。
踱步在这片空旷之地,黎锦光自嘲地想,这是不是世人所追求的永生?早些时间他还会自己与自己说话,说累了就闭上眼睛睡觉。以他睡醒为准,算是一天,可查到后来早已经记不清过去了多久。
黎锦光不得不怀疑,这是上天对他的惩罚,罚他身为凡人却妄想逆改天命。那老道说不过一成的把握他才会醒过来,这一成他怎么敢抱希望。
他好想将军啊……
黎锦光重新躺在地上,两眼无神,只有摸着自己手腕上的伤口,才能会心的笑一笑。
这可是他爱将军的证据。
刚想再这样睡过去,耳边忽然传来不甚明显的叫声。黎锦光猛然从地上坐起,两眼瞪大,不敢确信的竖起耳朵细听。
那叫声渐渐大了起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忽然间!一声清晰的吼叫从他身后传来。黎锦光不敢相信的回头,嘴巴微张,愣愣的盯着面前一片黑暗。
他不太确定地微微发出细弱沙哑的声音:“是……黑犬将军吗......”
“黑犬……”
“是你吗......”
忽然一声更加清晰的吼叫从面前传来,“汪嗷———”
“黑犬……黑犬!”
黎锦光踉跄着从地上站起,摸索着往前走,想笑又不敢大声,只不确定的往前摸着:“你在哪,你在哪......”
忽然间,他瞧见一条猩红的舌头舔上他的指尖,那舌头舔的欢快极了,喉间伴随着喜极而泣的呜咽。黎锦光只瞬间便更加确定这就是黑犬的声音!
他笑出了泪花,蹲下来摸着面前看不见的毛发,越笑越大声,笑着笑着便哽咽痛哭了出来。
“你怎么在这,你怎么找到我的......”黎锦光摸着黑犬湿漉漉的鼻子,手指摸到黑犬的双眼,却摸到一手的黏腻。
放在眼前一眼,他的指尖竟染上了鲜红的血!
“你受伤了?你怎么伤的,是伤了眼睛吗,怎么回事!”
黑犬却顾不上这个,它含着黎锦光的指尖,看不见的身子往后拽,似乎想让黎锦光和它去一处地方。
“你要带我去哪,是要我跟着你吗。”
黎锦光顺手摸到了黑犬的尾巴,黑犬便松开了口中的指尖,转身快速向一面看不见的地方小跑起来。
黎锦光的心口越来越跳,他隐隐觉得自己似乎在走向一条看不见的路,而这条路,或许正是能把他带回现实!
一人一犬越跑越起劲,直到某一步忽然没落到实处,黎锦光瞬间感觉自己从地面跌向看不见的深处,身体快速往下降,惊得黎锦光不断挥舞着四肢。
心跳如擂鼓,这般快速的坠落感让他惊起了一身凉汗,终于一个激灵,黎锦光大口喘着气,瞬间睁开了双眼!
眼前是一片刺眼的明亮,鼻尖嗅到若有似无的香,黎锦光大口喘着气,愣愣的盯着眼前的一切。
身体还在微微发颤,这是不断下坠而引发的颤栗,可他此刻的身下仿佛有着什么极软的东西,只觉全身都陷在了里面。
身上盖着绸缎锦玉的棉被,入眼是明亮的金黄,帐边坠着的是薄如蝉翼的金纱。
他这是在哪。
他躺在榻上?
动了动手指,却酸痛得很,浑身没有一丝一毫的力气。
他醒过来了?!
黎锦光没有被巨大的欢喜冲昏头脑,快速闭上了嘴巴,他不确定眼下自己身在何处,丝毫不敢轻举妄动,只一下下轻轻转了转头,想打量一下身旁都是什么景像。
忽然间听见有人的脚步声,黎锦光快速正回脑袋,闭上了眼,一动不动装作没醒过来的模样。
那脚步声慢慢来到他身边,他感受到有人正认真的注视着他,随后听到极小声的喃喃低语:“主子,您要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啊.....不过没关系,小的就在这守着您,只要您能醒来,定能一眼就瞧见小的......”
那声音又渐渐染上一丝委屈,吸了吸鼻子,小声道:“主子......小的想您......”
黎锦光静静听着,心中渐渐越加欢喜起来,为了确认心中所想,黎锦光悄悄把眼睛睁开一丝丝的缝隙。
一张不似从前那般圆润的脸出现在他眼前,却还是那般小巧的鼻子和大大的眼睛,穿着一身陌生的服饰,正委委屈屈的擦着眼泪。
果然是袁安。
哈......他张了张嘴,想笑两声,眼泪却先争先恐后地落下来。
他回来了是不是。
他醒了是不是。
他……终于等到了那一线生机是不是......
“小……汤圆……”
袁安一愣,慢慢放下擦脸的袖子,目瞪口呆地慢慢抬起头。
足足愣怔了半柱香的功夫,一声惊喜的尖叫突然呐喊出来:“主子!!!!”
“主子!!!!!是小的,是小的啊!!!主子你醒了......呜哇———”袁安蹲坐在地上,竟不管不顾放声痛哭起来。
黎锦光想出声打断他,他不知眼下的情况,并不想打草惊蛇,用力张了张嘴,却是发出了闷咳的声音。
袁安顿时收了声,一轱辘从地上起来,连滚带爬的去给自家主子倒水,哆哆嗦嗦握着水杯回来,小心翼翼扶着主子喝了两口水。
袁安瞧着能喝自己倒的水,如此鲜活的主子,忍不住又噗簌簌往下掉眼泪,憋的直打嗝,呜呜咽咽地开口:“主子您、睡了好久好久,小的以为、以为……”
黎锦光错开了脸,不想再喝,袁安便又把人放在榻里,掖好被角,便又寸步不离地跪在黎锦光的身旁,目不转睛盯着他看。
黎锦光的嗓子疼得很,说出来的话也沙哑又艰涩,慢慢道:“我睡了多久......”
“回主子的话,四年......已经四年了……”袁安说着说着,眼看着就要流眼泪,却硬生生制止了,一把抹去泪水,破涕而笑:“小的不哭了,主子醒了,主子醒了便是好事!”
黎锦光喘息了好大一口,才堪堪提上来一口气,断断续续地问:“我在哪。”
“主子,您当然在御乾宫了,皇上每日下朝便回来守着您……糟了!小的一时高兴的冲昏了头!竟然还没去禀报皇上!”
袁安慌慌张张地站起来,黎锦光只愣愣地盯着袁安看,喃喃道:“皇上?”
“自然是皇上,小的这就去禀报给皇上!”
袁安想往出跑,就又被黎锦光快速的叫住:“你留下,先、不要去。”
他昏睡了四年,这四年不知那人是如何度过的,更不知他现如今已是如何了,所谓近乡情怯,放到眼下也正合适不过。
他现在连手指都紧张害怕的微微颤抖起来。
“先不要对任何人说,”黎锦光闷咳了一瞬,轻声嘱咐:“容我缓一缓......切记......不要告诉他......”
“可是......”袁安还想再说,殿外就传开太监宫女说话的声音:“参见皇上。”
黎锦光浑身一僵,自然也听见了殿外的动静,情急之下,他竟紧忙闭上了眼,选择装睡!
袁安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急的满头的汗,人已经来到面前,袁安没在犹豫,先叩地行礼,喊了声“皇上。”
“嗯。”
黎锦光心中一跳,听到这般让他熟悉的声音,藏在被子下的手指都微微抖起来。
是将军,是他的将军......
只是这声音似乎听起来更成熟稳重了些。
他如今是何种模样了......
黎锦光不敢暴露自己,只强强忍住想看他一眼的冲动,装作自己还没清醒的样子。
阎贺云撩起衣摆,坐在榻间,黎锦光感觉自己的身侧塌陷了一块儿。
“你先出去。”
袁安看了看自家主子,又看了看冷峻的皇上,犹豫片刻,便无声退下了。
整座御乾宫重新安静下来,黎锦光不敢睁眼,却能清晰感受到那人的视线正直直落到他身上。
该怎么办。
他也好想将军,很想看上一眼,但他不敢,至于为什么不敢,他没法言说。仿佛每个帝王与生俱来的威严,黎锦光除了紧张外,竟还有一些不敢过分亲近的距离感。
终于,身前这道身影往他面前凑了凑,黎锦光忍不住屏住呼吸起来,不知这人要做什么。
足足过了一柱香的时间,久到黎锦光都快要崩溃之际,他听见阎贺云似乎动了一下,沉沉的,仿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之音,就贴在他的耳旁,低声说道:“你醒了,为何都不敢看我一眼,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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