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迷他怀了偏执人鱼的崽

　　谢家离开京城这事，并没有闹出多大动静。

　　苏乔还是在春风楼听春风公子提起，才知道今日清晨，谢家悄无声息的，出了城。

　　似乎没人去送，也无任何排场。

　　谢家祖孙两人，只带了若干仆从，轻装简行，简单的从西直门出了京。

　　像是在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春风公子同苏乔说得时候，还特意时刻关注着他的情绪，似乎怕他会承受不住。

　　但苏乔的神情一直都很镇定。

　　听完以后也没有露出任何过激的反应，只是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不过虽然面上看着没什么特殊神情，他却只在春风楼里待了半个时辰就回去了。

　　回屋以后，他也一直将自己关在房间里，足不出户。

　　甚至连当日的午膳和晚膳都没有出来用。

　　小幺儿池良从未见过自家少爷这副态势，很是担忧，但一时间也没什么好办法可用。

　　只能捡着些不大好笑的笑话来逗苏乔，但苏乔始终听得泛泛，连笑都懒怠笑一笑。

　　实在急坏了池良。

　　正着急了，苏家却冷不防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苏乔已经许久不曾见过孙志韶，脑海中依稀间只有他张扬跋扈的模样。

　　今日一见，却发现，原来在不知不觉间，孙志韶竟然变了那么多。

　　许是长大了，虽然他肤色依旧略黑，但英俊到有些嚣张的五官却褪去了稚嫩，变得锋利内敛。

　　浑身的气质也变得沉稳，像是实实在在经过些事，连一身匪气都悉数褪去。

　　他今日穿着一身苍青色孔雀纹青衣衫，腰间系一条金缕带，明明是最富贵轻佻的公子哥儿打扮，却愣是没在他身上找出多少纨绔公子的浪荡劲儿。

　　反而有种运筹帷幄的沉稳气，甚至让苏乔有些认不出来。

　　只是他一开口，多少还带有一点孙志韶的影子：

　　“我要离开京城了。”

　　苏乔心情不好，只觉得他莫名其妙，没事找他来说这个做什么。

　　所以出神了半晌，才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

　　“……哦。”

　　孙志韶也不在意，只是继续自顾自道：

　　“回西北十六城。”

　　这个苏乔倒是没想到，虽然他并不了解政治，但他也知道孙志韶既然被称为西北十六城的少主人，他那位将军父亲应当是执掌重兵。

　　那孙志韶留在京城，可就不仅仅是因为孙家或者自己，而是充当人质，让上头那位对西北放心才对。

　　这也是为什么孙志韶明明很喜欢西北，却不得不留在京中的原因。

　　可是，他竟然要回去了？

　　上头那位，对西北放心了吗？

　　苏乔有些疑惑，孙志韶倒是十分贴心，都不用他问，直接就给他解惑了：

　　“我爹新生了个儿子，西北苦寒之地，怕是教养不好。陛下体恤我爹，刚下了旨，让我爹送我弟弟入京城孙家，着人好生教养看管。”

　　果然是以一换一。

　　苏乔心中明白了过来，不过看孙志韶说起他弟弟和爹的嘲讽语气，想来对这个安排十分高兴得意。

　　虽然他一直对孙志韶印象极坏，但两人毕竟同窗一场，既如此，苏乔也乐得顺口道声贺：

　　“恭喜。”

　　“我明日就会启程离开。”

　　“这么快？”苏乔有些意外，不由又想起谢家和大小姐。

　　眼看着这京城，熟悉的人越来越少了。

　　也不知道，大小姐他们如今到了何处？

　　路上，可还习惯。

　　苏乔一时晃神，孙志韶看在眼里，只以为他是舍不得自己、担心自己。

　　不由心口一热，酝酿许久的话，终究是忍不住，脱口而出：

　　“你放心，我虽暂且离了京。但我一定会一直记挂着你，等来日有了一番作为，出人头地后，我就立时回来，你等着我。”

　　“哈？？”

　　苏乔莫名其妙，实在不知道这位少爷和他说这些做什么。所以便直接道：

　　“你出不出人头地，有没有番作为，和我有什么关系？”

　　孙志韶似乎料到他会这样说，俊朗的眉目拧起来，却没发火。

　　只轻声道：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和过去是不同的。”

　　苏乔还想再说，孙志韶似乎明白他接下来要说什么，直接打断他，把一枚令牌递给他：

　　“这是我西北的令牌，从京城到西北，只要有这块令牌，无人敢拦你。若你在京城遇到危险，或是待不下去，就拿着这块令牌，来西北找我。”

　　这倒是个好东西。

　　苏乔也没推辞，毫不客气的接过来，只嘴上道了句谢：

　　“多谢。”

　　“你等着我。”

　　“……”

　　“我定会早日回来的。”

　　孙志韶说完以后，似觉得不好意思。竟然等不及苏乔回话，反而头也没回的离开了。

　　苏乔只看见他一个火急火燎的背影，发了会呆，也不太在意。

　　夜间风疾，苏乔不太睡得着觉。

　　明明前些时候心里对谢家的事情已经差不多放下。

　　可今日却不知道为何，总是心神不宁。

　　池良在外给他守着夜，闹了半宿，也不安宁。

　　好不容易安置下来，半梦半醒间，似乎做了许多光怪陆离的梦。

　　这一夜睡得极不安稳，所以早上苏乔便难得耐了会床。

　　反正现下日头还早，一般也不会有人来找他。

　　可他心里才有了这种盘算，外头就猛地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

　　苏乔本来就睡得不安稳，几乎是立时被惊醒，赶紧叫池良去外头看看。

　　池良不敢耽误，揉着眼睛出门，没一会儿就进屋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三皇子桑飞羽穿一袭黑袍，头脸都捂得严严实实，和半明半灭的晨曦形成鲜明对比，莫名显出股风雨欲来的气势。

　　苏乔心中陡然升起不好的预感，不由蹙紧了眉头——

　　果然桑飞羽摘掉兜帽后，便露出一张苍白的脸来。

　　依旧是那副病病歪歪的虚弱模样，咳着嗽，声调却十分冷静：

　　“苏乔，我有事情和你说。”

　　“！！！”苏乔脸色骤变，下意识就追问：

　　“出什么事了？”

　　“今夜郊外的陈家庄糟贼人洗劫，听说死伤无数。谢家，今夜就投宿在那。”

　　“你说什么！？”

　　苏乔差点没站稳，一时间甚至无法理解桑飞羽话里的意思。

　　只知道下意识地追问：

　　“那大小姐了？大小姐有没有事？”

　　“现下情形还不清楚，只听说是有伤亡，具体情形我也不知道……”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苏乔猛地回房，片刻便穿好衣衫径直往外跑。

　　桑飞羽顿时惊了惊，赶紧一把抓住他：

　　“苏乔，你干什么去！？”

　　“我要去找他。”

　　“不是，你找什么找。那里现在正乱着，你这个时候去，就不怕出事么？”

　　苏乔却想都不想，顶了他一句：

　　“出事也要去，顾不得那么多了。”

　　说完，一把推开他，直奔马厩。

　　桑飞羽虽然早就猜到这个消息会刺激到苏乔，却没想到苏乔会疯到这个地步。只能赶紧跟了上去——

　　但他身体太弱，骑不了马。

　　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苏乔先行离去。

　　*

　　苏乔骑着马，一路快马加鞭。

　　此时刚开早市，还属于宵禁，原本是出不了城门的。

　　但昨日孙志韶送给他的令牌起了大作用，苏乔亮出令牌，果然没人拦他。

　　他便一路疾行，清晨路不好走，苏乔却丝毫不愿放慢脚步。

　　可即便如此，赶到事发现场时，依旧是晚了。

　　漫天的火光和一地的血色，宣告着这里经过怎么样的一场大难。

　　而刚踏入谢家庄地界，就能看见那绣着“谢”字的行李和旗帜。

　　再往里走，是数不清的尸体——

　　当苏乔看见第一个眼熟的谢家仆从时，止不住的手脚发冷，他控制不住的往后踉跄了一步，被人一把扶住。

　　原来不知何时，桑飞羽竟无声无息的也赶到了这里。

　　便是他，扶住了苏乔。

　　看着眼前的惨烈景象和苏乔如此失魂落魄的模样，他似有些不忍，只能轻声道：

　　“苏乔，节哀顺变。”

　　“不！不会的！”苏乔陡然之间不知从哪挤出浑身的力气，猛地一把推开三皇子：

　　“大小姐肯定还活着！他不会死的！”

　　说完，他挣扎着往前走，同时大声叫唤：

　　“大小姐——”

　　“谢昭！”

　　“昭儿！！”

　　可空旷的陈家庄中，只有他的声音在回响。

　　再无人应和。

　　当看见林文源的尸体时，苏乔心神俱裂，终于支撑不住，猝然昏迷了过去。

　　等再醒来时，才发现自己竟枕在桑飞羽身旁。

　　他们明显是在马车中，外面忙忙碌碌。

　　府衙的人、义庄的人全都到了，忙着清点尸体，收敛尸身。

　　歹徒凶狠，不光杀人，还放了火。

　　陈家庄几乎毁于一旦。

　　不少男男女女都死状惨烈，许多人都被烧成了干尸，甚至连面目都辨别不出来。

　　最后清点，陈家庄一百八十六户人口，无一活口，全部被灭。

　　至于投宿在此的五十四口谢家人，也同样没有幸免。

　　清点尸体时，虽然没有找到大小姐和谢相，却是实实在在五十四具尸体，无一不少。

　　苏乔很明白，这代表着什么——

　　大小姐，谢昭。

　　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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