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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领导新气象(一)
再次回到天京,已经不知道过了多少年。
她也是佩服自己,在令人窒息的黑暗中,突破了瓶颈,完成了历劫。
她以为她要孤独至死,万幸,感谢自己强大的求生欲。
天界陷入了混沌期,帝君泉谷被困于紫微宫,只有四大文殿拼死守护。
战神在人间平定了巫蛊战乱,又平息了和魔族之间的纷争,威望日渐高涨。
他凯旋的那一天,就是他逼宫的那一天。
他带领天兵天将直捣黄龙,包围紫微宫。
他一人战百人,所向披靡,生生在紫微宫前杀出一条血路,剑指帝君泉谷。
就在所有人以为他要称霸的时候,有位身穿黑袍的人出现了。
年轻人不认识很正常,年纪大的皆震惊跪拜,前帝君流光居然没死。
整个天京裹上厚厚的肃杀之气,原来口无遮拦天性自由的神仙,不要命的都死在了贺空晴剑下,想活命的要么当个小透明,要么选择投诚。
大部分有点资历的人无一例外选择了贺空晴,不是因为他本人多么了不起,而是他打着前帝君的名号。
文臣不得不陷入伦理问题,两个帝君同时存在,该听谁的?爸爸抢儿子的财产,合理吗?
不过流光也不需要听到答案,他脱下黑袍干的第一件事就是,用强硬的利爪折断了泉谷帝君的脖子。
众所周知,泉谷帝君的修为就是笑话,腿一蹬,就凉了。
三个月后,前帝君流光重新即位。
流光亲政后,干了不少收买人心的事,比如大赦天下,明润便在此列。
登基大典,群臣膜拜。流光终于回到了日思夜想的宝座上,他等这一天实在是太久了。
不同于她曾在幻象中见过的青涩模样,如今的他眉眼阴鸷,日常挂着弧度的笑容显得虚假,她不得不怀疑这里可能也有嘴角上扬术。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是天界千年难遇的盛事,每个人都严正以待,不苟言笑,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味道。
全场只有帝君流光一个人在笑,安乐不敢抬眼,默默叹息一声。
只有她一个人看见了,流光发尾有截银丝。
可能是许久未回来了,她不怎么样的人缘更差了,令路的讣告发出去七天,只有果素一人来。
“安乐你也不要太难过,令路神君于现帝君有功,也算死得其所。”
安乐现在混乱的很,最近发生了太多事,她的大脑不好用了,一运行就过负荷。悲伤的信号大脑接收到了,只是眼泪却没反应,除了无言的陪伴她也不知道能做什么。
“果素,对不起……”
“好端端跟我说什么对不起?”
果素成熟了太多,以前是姐姐,现在更像慈母。她柔嫩的手可能是因为农活太多,药田需要她,而变得粗糙。
“还好你内心坚定,没有选择少商和玄朗。”
少商做了掌刑司的一把手,和贺空晴一同为流光卖命,之前的高洁形象轰然崩塌。
玄朗是真正的硬汉,他最后一口气还在为泉谷战斗,新帝即位他连块牌位都没有。秀风跟随他去了,骨灰就轻飘飘地吹散在人间各个角落。
“还提这些做什么,都过去了。”
果素摸摸安乐额头,安乐顺势躺在果素大腿上,她都不记得上一次是什么时候了。果素瘦了,大腿上几乎没什么肉,骨头硬邦邦的,安乐脸埋在果素怀里,久久不愿离开。
还好果素,你还在。
“有空了,我想去祭拜一下药神。”
“他老人家泉下有知,一定会很开心。”
二人相视一笑,默默无言。
天界开始了新气象,大家的俸禄都涨了。说起收买人心,这位帝君才是行家。
“见过安乐元君。”
珍奇阁还是没有任何变化,她有些怀念和令路相处的时光,虽然短暂,但那是她最单纯的时候,朝堂权谋她一窍不通,只会和令路一起傻乐。
令路尸骸送过来的时候,她一无所有,只剩她的宫徵在手里紧紧握着。
现在在她的手里,透过鸾镜她终于看到了真相。
这个傻姑娘,为了救她不惜去求帝君,帝君是同意了,惩罚减轻了,可是自己也暴露了。
她曾经是紫微宫里保管帝君玉佩的宫人,深得帝君信任,奉命独自去守珍奇阁。
离开了紫微宫的宫墙,她发现外面的阳光是那么的明媚,擦身而过的男子是那样俊朗,只是一眼,她便陷入其中,直至被爱情的陈酒完全淹没。
替贺空晴收集情报的是她,替贺空晴绣手帕的也是她。
她就这么在法场下关了一千多年前,无人问津,直到天牢满员,新帝君想起还有一处关人的地方,打开才发现有具蒙灰的骨架,把她抬了出来。
安乐心里不好受,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火辣只是一瞬间,不过瘾,整整一壶悉数灌入喉中,呛得鼻涕都滋出来了。
“安乐元君,帝君请您紫微宫走一趟。”
门口花铃憔悴了许多,她还在紫微宫,人越发寡言了。
安乐正晕着呢,瞳孔涣散,手也没力气。爬了半天,才晃晃悠悠站起来,跌跌撞撞出来。
花铃道:“安乐元君还是换身衣裳吧,免得冲撞了新君。”
“多谢。”
安乐逼出刚下肚的酒,快活劲还没上头,荒凉感随之而来。
进了紫微宫,流光坐在龙椅上,旁边是贺空晴,明润等人都在。
“安乐元君喝了酒?”
流光表情像是开玩笑,口气却强势逼仄。
安乐张口想辩驳几句,算了,反正人家也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
“臣下失职,请帝君责罚。”
“天京正值用人之际,百废待兴,朕怎会忍心怪罪?再说,安乐元君曾经为除巫蛊和妖魔也添了一份力,赏你还来不及呢,怕什么?”
流光露出干瘪的微笑,眼里是贫瘠的荒漠,可能假笑多了,也可能是最近公务繁忙,法令纹越来越深。
“帝君说笑了,我那些绵薄之力不足以论功行赏。”
安乐跪久了,膝盖咯得难受,酒也全醒了。
“贺卿,你觉得该如何犒赏安乐元君?”
流光对贺空晴还是不一般,眼睛眯在了一起,鱼尾纹都出来了。
“禀帝君,珍奇阁一直都是安乐元君独自管理,不如调派新人辅助,安乐元君也好腾出手在其他方面大显身手。”
流光点点头,翻开一卷绢布,那是关于安乐所有的卷宗档案。
“安乐元君修为了得,又有结界画卷,刚好近来朕打算办一场宴会,就是鼓励新人加强修炼,卿着手去办吧,有需要的直接和中书令商量。”
安乐喉咙发紧,这是要报复她还是怎么回事?
“谢帝君信任,臣下必当竭尽全力。”
安乐规规矩矩站在人群中,低着脑袋。
新官上任三把火,她已经得罪过新君很多次了,这次人家要光明正大地除掉她,她可万万不能陷入。
流光好像异常兴奋,除了她之外,大殿上所有人都一一问话。
“明润神君,看起来一表人才,听说曾经也是崇文殿的得力干将,如今回去做掌事如何?”
明润瘦到只剩一把骨头,皮肤灰青,声音也有些虚无。
“臣下谢帝君美意,只不过臣下残躯不堪大任,斗胆请帝君再选贤能。”
明润就是这倔脾气,他当时在天牢,才能逃出一劫,要是和崇文殿共生死,今日都没他说话的份。
唉,书读多了都这样,为人臣子就要忠义。他想替泉谷帝君去守陵,结果流光做的多绝,骨灰都不给留,亲自撒下凡间。
流光也看不出表情,似笑非笑。
“怎么办,他不想?”
流光似乎有点魔怔,在龙椅上坐不住,身体不停摇摆,手不停地拍打桌子,又摸摸自己的腿。在冷笑,又在嘲讽,简直不敢相信。
“少商,你说怎么办?”
少商愈发沉稳了,或者说有些老气横秋。
“禀帝君,明润神君身子骨恐怕调养还需要好些时候,天界人才济济,要不另选他人。”
“有理,爱卿觉得崇文殿的星君谁担任比较合适?”
“臣推荐求知神君,其曾在中书令任职,后调往星运司。依臣拙见,求知神君满腹经纶,才高八斗,担任此职最为合适。”
求知神君在她斜前方,他低着头,嘴角的笑快到耳朵根了,掩不住的喜悦。
“这样啊,可朕还打算派他担任中书令的掌事呢。”
掌事星君站在文官最前面,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声音格外清脆。
只看背影,安乐也能感受到老人家的哀伤。残烛之年,革人家的职太残忍了。
她大概能料想到双帝之争中,掌事星君为求自保,努力中立。他这个职位本身就是为帝君服务的,不站队,想在胜利者的脚下递上玉玺,太难了。
“帝君,老臣……年轻时全凭您提拔,才坐到这个位置……”
流光眼神凛冽,俯视着苍老的掌事星君。
是啊,全凭朕提拔,你为什么现在才想起来?
“掌事,朕能不记得么,只不过你年事已高,安心颐养天年,把机会让给年轻人吧。”
流光口气就像南极万年不融的冰雪,冒着寒气,加上与生俱来的帝王气息,不容拒绝。
掌事星君都多大年纪了,几千年没掉过眼泪了,匍匐在地上,涕泗横流,口中不停抽噎,极力克制自己的失态。
“朕在人间寻了一处仙山,终年晴朗,气候宜人,是个安心养老的好地方。”
掌事星君捂着嘴叩首,不舍地脱下发冠、朝服,赤足内衫蹒跚离开紫微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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