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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州贪腐案(五)
在江兴城郊被射杀的囚犯尸体一一抬到公堂上来,由仵作当场验明伤情,言明死因。
岳渊端坐在公堂上,问及衙门官兵“私用弩/箭”一事,董汝腾辩解说前些年江兴匪寇作乱,不得已才启用了一批弩/箭,而且他已经请示过郡守大人,按照大祈律法,允许地方在特殊情况下配用弩/箭,算不得违律。
再问及被射杀的囚犯“遍体鳞伤,是否曾遭受酷刑”之时,董汝腾的辩解是有些伤势乃是他们自残所致,仵作当即指出有些伤痕绝不是能自残出来的,董汝腾则立刻改口说是其中有人无故攻击狱卒,狱卒也只能小心防卫,一时下重了手。
岳渊再问他“可否认识清安县令傅俊生,是不是曾经窃取公函,顶替江兴知府一职”,可还不等岳渊问完,董汝腾则抢过话锋,说傅俊生没能当成江兴知府,因嫉生恨,勾结匪寇意图置他于死地,董汝腾一口咬定傅俊生根本没有任职公文,在相国面前凭空捏造、胡说八道,意图诬赖于他。
这人竟如一块滚刀肉,任岳渊如何切都切不入。
岳渊扬起英眉:“既然你是无辜的,今天你跑甚么?调了那么多的兵力,意欲何为?!”
董汝腾却是不认了:“下官没有跑,下官每逢月中就要去溪义向郡守大人述职,带兵也是为了保护自身安全,望钦差大人明察。”
董汝腾字字句句都表明自己的清白无辜,眼见就将他下狱不得,正是双方较量之间,岳渊转而想起被收押的马车上有大量的金银珠宝,故而问起来历,这才将董汝腾问住了。
董汝腾支支吾吾地回道是那一位美妾私藏,自己并不知情。
董汝腾所有供词的真假性都需要时间去核查,岳渊只能先以“巨款来路不明”为由,褪了他的乌纱帽和官袍,将其收押在府衙牢狱。
看守董汝腾的狱卒全换成了岳渊的手下,时刻监守,不允许任何人探望。
下公堂后,燕行天给岳渊牵了马来。他担心地看着他胳膊上简单包扎好的伤处,问道:“公子,你的伤没事罢?”
岳渊说:“没事。”
燕行天转而想起董汝腾在公堂上的狡辩,愤恨道:“这董汝腾当真是狡猾多端,咬死了不承认,一时也拿他没有办法。”
“现在也不好明断他是否有罪,一切还得等进一步的调查。”岳渊说。
燕行天说:“小公子,你别教他的花言巧语迷惑了去。没来鹿州之前,相爷就派人摸过他的底子,他可不是甚么干净的人!……要不,咱们去问问相爷?”
岳渊一口回绝:“不用。我会想到办法的。”
燕行天唉声道:“就怕董汝腾这样拖着,最后想出脱身之法,咱们再奈他不得。……瞧瞧被收缴上来的金银珠宝,不知里头掺着多少民脂民膏呢,这样的人要是教他跑了,当真愧对天下百姓!”
岳渊想起傅俊生说自己没有公文来证明身份的时候,李檀说“不必执着于此”,便一瞬间豁然开朗起来。
公堂上董汝腾对这些个款项的来历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定有猫腻。既然其他的罪名一时拿他不能,不如就先查查这些钱财的来历。
现在无论甚么罪名都可以,只要能先名正言顺地扒了董汝腾的官袍,让傅俊生重任江兴知府,之后一切就好办多了。
两人一言一语地讨论着,就已经回到了驿馆。
岳渊不经意看见楼廊中,李檀房门微敞,他心中一喜,急着想去跟李檀邀功。
他一边吩咐着燕行天一边下马,说:“燕统领,劳你先去董府里探上一探。”
燕行天领命。
岳渊几乎是飞上的楼,还没走近,就见燕秀秀端着铜盆从里头出来。
燕秀秀见是岳渊,行礼道:“公子。”
“他在休息?”
燕秀秀疑道:“相爷走了呀,他没有跟公子说吗?”
岳渊一惊:“走?去哪了?”
燕秀秀说:“一早就带人离开了,说是去清安巡察几天就回来。”
“谁教他去的!”岳渊急问,“傅俊生呢?”
“随相爷同去了。”
岳渊惊怒交加,这才明白李檀愿意将擒拿董汝腾的事交给他做,分明就是要支开他!他敛袍腾腾地跑下楼,可刚要唤马来,声音被他咬在牙间,一下冷静住焦急的心。
李檀来到鹿州,处于各方势力漩涡之中,前方忌惮董自如,后方顾及黎民百姓;虽然眼前就摆着江兴这些事,可这鹿州官僚体系错综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李檀需要平衡多方势力,早已是无暇分身。
现在一头是董汝腾,一头是清安百姓,李檀既然将审决董汝腾一事交给他,就是对他的信任,如若拿不下董汝腾,他又怎能放任自己的意气去清安见李檀呢?
岳渊不再耽搁,翻身上马,追燕行天而去,与他一同夜探董府。
李檀一行车辚马萧两日,才疾驰至清安。清安城门前,刀剑相对,拦住他们的去路,不许一干人等进城;但见相令一出,死守在城门的官兵无声胆怯,渐渐退却下来。
推开城门,李檀和傅俊生下马沿着主长街走。
哭声、呜咽声、被病痛折磨的嚎叫声不绝于耳,入眼皆是尸横遍野,饿殍伏地;瘦脱了形的百姓衣衫褴褛,形如乞丐,七横八竖地躺在长街、巷口。
粮店门前的地上淌了一地淋漓鲜血,显然刚刚经过一场惨绝人寰的打斗,死人躺在血泊中却无人收敛;五六岁大的小姑娘瘦骨嶙峋,正扑在溃烂斑斑的尸体上哭得撕心裂肺。
而越过董府青瓦白墙,岳渊和燕行天游行在夜色当中,直至后院。
戏曲乐音不断,间杂有女窃笑声、娇骂声,莺叫燕鸣,袅袅仙仙。著一处雕梁画栋、穷极奢靡的亭榭当中,奴仆婢子拥簇着娇妾美人,酥手执青竹签儿,正占着花名。
间或酒米飘香、金荷连天,一处精致花灯儿下,有两三女执团扇私语;不远的雕阑前,华服稚童扬洒鱼食,见群鲤涌至,拍手称兴,咯咯笑声如同檐下风铃儿。
天地寰转,但见这头清安的煦光惨白,似能烤焦了这块土地。
傅俊生泪眼通红,跪在百姓面前伏地不起,长嚎痛哭。李檀带人去开县衙粮仓,却见里头唯有几袋烂谷腐粟,吱吱小鼠四下逃窜。
李檀以相令将南北商会进贡的粮草调来,以士兵为主力,分派衙役官兵,于县衙门前设粥棚,联手救济灾民。长街上百姓你推我搡,有一小孩儿跌倒不起,竭力惨哭。幸好李檀从人海中拨出一条道来,抱起那孩子,振臂以湛金枪为令,喝止众人,令妇老幼子于前,但凡抗令造次者鞭刑三十。
百姓见乌衣卿相气势威慑,不敢造乱,这才堪堪维持住秩序。街头至街尾,灾民长队头首再接末尾,如此一日,不休不止。
而江兴城中长夜已至,岳渊和燕行天带领着士兵一拥而入,明火执锐,直奔后院而来。
火光映天,一时亮如白昼。正如星子落腐窟,灰飞烟灭间乍起一片惊叫声,此起彼伏。
士兵先将董汝腾的妻子妾女一并系之,逐一排查各房各院。但见这金银窟中明珠翠玉乱目,倾泻一地;斛珠玛瑙迷眼,散落各方。美妻娇妾惨容失色,银环玉饰皆教人一并褪去,哀嚎不得,惊哭不断。
士兵前后抬出数十大箱金银,一一张开,明灿夺目,胜比日月。
女眷见这少年大臣神情冷峻地寸寸扫过数以百万计的金银财宝,自知前路死途,不禁头晕目眩,摇摇将坠,几欲昏厥。
这场对江兴知府的查抄以及财产清点,共耗时两日有余。
人证、物证以及赃款账目陈列于董汝腾面前时,他知道自己再不能凭借巧言脱身,长跪不起、悲泣不已,最终认罪伏法。
岳渊执钦差大印,判死刑,将董汝腾推进法场,斩首示众。
那日江兴城内万人空巷,聚集在法场外围,见红袍君子坐在案台上,手执细长木令,俊容匹月,寒目射星。
董汝腾临死前的畏惧令他浑身瑟瑟发抖,被压到铡刀上时,挣扎着哀嚎求饶,哭得涕泗横流。却不见岳渊面上有丝毫动容,令牌陡然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董汝腾的尖叫被“咔”地一声斩断,血溅三尺,人头落地。
围观百姓一声寒噤唏嘘后,忽响起如雷鸣洪啸般的喝彩掌声,经久不绝。
刚刚了结董汝腾的案子,岳渊正准备前往清安与李檀汇合,与他商议进一步的救济事宜;不成想他还没有出发,李檀就已率兵回到了江兴驿站。
奇怪的是,傅俊生是教李檀捆了回来的。
岳渊正要问,却见李檀面如冰霜,默不作声,一手拎着傅俊生就上了楼,狠狠将他推进屋子里,作势就要关门上锁。傅俊生则嘶吼着用身体卡住房门,怒声吼道:“李檀!你有甚么资格关我!”
李檀冷着脸一脚将他踹进去,咣地一声关上房门。
傅俊生腹部吃痛,他本就是弱不禁风的读书人,哪里受得了武将出身的李檀这一脚?当即痛得连吸冷气,倒地不起。
岳渊问出了甚么事,李檀且不回答,只轻声安抚他几句,匆匆下楼去了。
岳渊见他行色匆匆,必是燃眉之急,可李檀不愿说,谁也问不出甚么来。岳渊见李檀离开后,就转身轻敲了敲门:“傅先生?”
傅俊生痛声呜咽着应答了一句,岳渊再问:“究竟发生甚么事了?”
傅俊生爬起来,倚着门,好让岳渊听得更清楚,这才将清安的事告知。
他先将清安城内的惨状一一讲述给岳渊听。他是个能写好文章的读书人,描绘起清安现状更是栩栩如生,如同画卷一般缓缓展开,呈现在人的眼前,岳渊闻之心中不禁大悲大恸。
傅俊生说,本来救济灾民一事进展得十分顺利,李檀和他两个人也正商量如何处理清安城中的流民问题。可就在这个时候,从流民中发现有数十人患上了时疫。
起初只是数十人,不想感染的速度却极快,迅速从流民间传播开来,甚至李檀手下的几个士兵也被发现轻微的时疫病症。
李檀当即下令让他带去清安的士兵全部撤离,并且封锁全城,不许任何人出入。
傅俊生说:“相国如此做法,与那董汝腾又有甚么分别!?清安的百姓刚刚看到一点希望,现在将士兵全部撤回,城里就全乱了!这不是将他们往死路上逼么?”
岳渊蹙眉再问:“他可是想到其他的对策了?”
李檀说是双管齐下,一方面从江兴寻找名医郎中合诊出治理时疫的药方;另一方面派人赶去京城,带回保存在太医院的治疫方子。
回到驿站之前,两人就马不停蹄地召来江兴几位有名望的大夫,将清安患时疫病人的症状仔细告知,可他们没有直接望闻问切、号脉问诊,面对所述的病状,一时也没有头绪,只是言明需要时间再去查药典。
而去京城请来太医和治疫方子,就算是八百里加急,来回也需要一个月有余。
“一个月啊!”傅俊生恨得直捶门,“一个月清安城里会再死多少百姓!他就能这样不管不顾么?!他是木人石心,可我傅俊生不是!我要留下来,跟清安的百姓同生共死,可李檀硬是将我绑了回来、锁在这里,无论如何都不让我回去……”
他将门敲得更响,期望能让岳渊软一分心。
“岳大人,你放了我罢……!就算是为了清安,为了那么多条性命,你放我出去!”
岳渊正倚着门踌躇不定,抬头就见李檀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了。
李檀这一行也算不上轻松,整个人瘦了一圈,眼下乌青可见,开口就是沉重的冰冷,说着:“你去休息。”
岳渊皱起眉头:“你不能这样关着他。”
李檀一拳猛地捶在门上,裂痕陡现,吓得里头的傅俊生浑身一缩。连岳渊都没见过这般愤怒的李檀,一时僵在原地。
他咬牙切齿,对傅俊生说:“简直妇人之仁!!清安的粮食已经备下,当地的衙役也会接手救济的事宜,现在回来接替江兴知府才是你该做得事——!”
隔着门,傅俊生总还有些胆量,驳斥道:“你明知道那些衙役根本主持不了大局,那些粮食却不如不留,现在清安百姓为了一口饭都能自相残杀了啊!这样的关头,你怎么能让士兵撤出清安!!”
李檀说:“不走,留在那里一同染上时疫等死么?没有人要放弃清安,不过是将他们隔离罢了。清安那么多人感染时疫,现在统筹江兴各亭乡县城、调度药材和粮食都是你这个江兴知府该做的事!”
傅俊生怒道:“怕是甚么都没送到,里面的百姓就全死光了!”
“相国大人,你有你的安排,可我也有我想要保护的人,我只知道现在我绝对不能离开清安。”傅俊生开始地发了狠地砸门,咣咣咚咚直捶得骨节血肉模糊,“我不像你一样贪生怕死,就算染上时疫,与清安百姓死在一起,那也是我心甘情愿!放我出去——!”
李檀又何尝不知道清安城中的状况,又何尝不知撤出士兵会让那些百姓陷入怎样的慌乱当中。
现在董汝腾已经伏诛,江兴知府一位空悬,他需要傅俊生来调动各方势力来为之后的赈灾治疫做准备。哪怕……哪怕在这段时间内,会来不及救一些人的命,他都得先顾全大局,不能再白白往里面填命。
李檀强沉下喉咙间的怒气:“傅先生,你好好冷静一下罢。”
他狠狞起眉,指尖揉着眉心,片刻终是缓过来一口气。连日的奔波令他几近精疲力竭,他叹息着请带了一下岳渊的手腕,说:“你跟我过来。”
却不想岳渊退后一步,脱开了他的手。李檀手下落空,一阵诧异。
岳渊突兀道:“李檀。”
“阿渊……?”
“傅先生说得对,清安现在的状况,必须有一个人来主持大局。”他轻声说出这些时候,手腕一翻,但听一声剑啸,锁链哗啦落在地上。
李檀惊怒万分:“岳渊!”
门被推开,傅俊生捂着腹部站起来,正见岳渊和李檀四目相对,一个沉静、一个恼怒,气氛如同隆冬凝冰,大有剑拔弩张之势。
李檀咬牙切齿,冷道:“好!必须有一个人主持大局,你说,让谁去!”
岳渊说:“我去。”
李檀陡然一僵,死死地盯着岳渊,想从中找出一丝意气用事来,却发现岳渊的神情认真得可怕。
岳渊继续道:“现在让士兵撤出清安,必定会引起百姓恐慌。他们当中还有没患上时疫的人,难道也要将他们封锁在城中等死么?现在要么就将清安城中没有感染疫病的流民放到江兴来,要么我和傅先生到清安去,与他们共患难同生死。”
“愚蠢!若有人混在其中出了清安城,时疫扩散了怎么办?”李檀双目通红,“我已经说了,会有人处理好城中的一切事务……”
岳渊说:“什么人?就那些当地的衙役么?若你说得人当真可靠,傅先生又怎会如此坚决要求回去?……他曾是清安的县令,百姓只听服他的话。你要他先等一个月,可清安的百姓能等得了一个月吗?这期间又会死多少人?”
李檀见劝他不得,心中不禁惊惧起来。他一下攥住岳渊握着佛鳞剑的手腕,瞳眸颤抖不定,说道:“岳渊,现在谁也不敢说染上时疫的人就一定有得救,去清安就是送死!”
他见过那些疫病的痛苦症状,谁也不能再染上这种怪病了,傅俊生不行,岳渊不行,他手下的士兵也不行。
“……相国大人,臣与傅先生愿意舍身赴任。”岳渊说。
李檀狠下力握住他的手,又是威胁又是痛心:“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是不是?!”
岳渊默然不答,李檀看他毫无回转之意,咬了咬细白的牙关,从他手中夺下佛鳞剑,推掌一拳打在岳渊的肩上。
岳渊自不会还手,肩骨震痛迫得他五脏六腑都疼起来,脚下连连后退。
傅俊生惊着跑过去扶住他,面前忽得寒锋陡生,正是佛鳞指向了岳渊的关喉。傅俊生叫道:“相国!你这是做甚么!”
李檀狠戾的眼睛阴森森地盯着岳渊:“没有本相的命令,你们两个谁都别想去!”
傅俊生张手护在岳渊面前,早些时候他就看出李檀一直缚着岳渊,这种控制欲极强的人哪里会把别人当人看?傅俊生冷声呵斥:“相国大人,岳公子不是你养得玩意儿,你无权干涉他的选择!”
“本相与他说话,关你何事!滚开!”
岳渊缓缓握起拳,一字一句道:“本官是奉皇命出使鹿州,就算是相国大人,也奈我不得。”
李檀万不能想到岳渊还会说出这样的话,这一字一句好似锥心,令他唇齿都不禁发起颤。心恨他竟与傅俊生一道,怒极反笑,嗤道:“好,好得很……看来、是我太纵容你了……!”
说着,剑尖抖转,却不是对向岳渊,而是直指一旁的傅俊生而去!
岳渊几乎是本能地抬脚踢开这来势汹汹的锋芒,可不想李檀原本就没使上力道,这猛烈无匹的腿风扫来,直教他腕间一痛,佛鳞剑脱手而出,“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剑身其锋利至极,将木地板砸出几处小坑才落定。
岳渊猛然一窒,惊心道:“李檀!”
李檀握住发疼的手腕,颤着眼睛看向岳渊。
岳渊料想他肯定疼极,密密麻麻的痛意从心尖儿泛开,将要上前的步伐却因李檀冰冷的视线而止住,再也挪不近半分。他恨自己方才对待李檀的强硬态度,却不悔自己的选择。
双方终是无言。
李檀急促的喘息渐渐冷静下来,突兀地冷笑一声:“好……去!你去罢,岳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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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尝试双情景交叉并现的写法,希望不会觉得太别扭。
岳渊和李檀大吵一架,分道扬镳了嘿!本来就是两难全的选择,谁对谁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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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一五五的火箭炮、杏沫和老易的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