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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印之章 Ⅸ
——“橙茉大人！”
黎明，天色黑白交替的一瞬间，一声呼喊撕破天空上方的平静。
扬起的手臂划出一道流畅的弧线，双手合握之中是一把布满菱形暗纹的佩剑，飘忽的剑的光影只在靠着墙壁的摆钟上停留了片刻便随着窗外日夜交错的刹那消失了。
然后，鲜红的颜色占据了全部的视线，以及飘散在空气中那一抹格外诱人的芬芳……
“星……璃……”
瞳孔一瞬间地扩大，枢惊讶到不敢置信地望着忽然出现在眼前的身影，握在他手中的剑……却毫无征兆地贯穿了她的身体。
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星璃这才呆呆地反应过来低下头往腹部一摸，温热的血液黏糊糊地沾满了整个手掌，但没过多长时间那些正在往外淌的血液便开始流回去，连同伤口一起以极快的速度开始愈合，只剩下火辣辣的疼痛感在身体上不断蔓延，痛到她快要支撑不下去了……
那一刻，脑海中忽然回想起了喝下雾魂那天的情景，她也是像现在这样被人捅了一剑，然后除了难以克制的疼痛连个伤口都没留下。她活了下来，却必须接受比死更难熬的伤痛。
不同的是，那次她是自己冲上去的，这次却不是。
她也不知道当时的情况该怎么形容，当她看到枢挥剑指向橙茉的时候明明什么都没感觉，可下一秒全部的思维都在一瞬间分崩离析了，胸口忽然变得很烫很难受，仿佛有什么力量在隐隐作动，身体好像被人夺取控制了一般，想要做什么都由不得她。
然后等她反应过来便是眼前这副模样了，连她自己都难以置信——她竟然，挡在了橙茉的面前！
但是即使她这么做了还是无济于事，贯穿她身体的剑同时也刺穿了橙茉，身影倒映进瞳孔，两人全都惊讶地注视着对方，却什么话也讲不出来。
扔开剑，枢百感交集地扶住星璃的肩膀：“没事吧？你……你到底在做什么啊！”
看向她的时候才发现她早已泪流满面，但脸上的表情仍然是冷冷淡淡的，两者重叠在一起格外怪异。
“你……还好吗？”
无神的瞳孔渐渐恢复了色彩，星璃木讷地张大了嘴：“不，不是我……”
看着眼前越来越虚弱的橙茉以及在还在不断往外涌染红了一大片衣服的血液，星璃只觉得胸口越来越痛了，好像内心有一个声音在撕心裂肺地哭喊着，呼救着，却什么都做不了。
“橙茉……”
不能自控地伸出手想去触摸近在眼前的那张脸，可是脸颊上一凉，有人抢先一步轻轻抚上了自己的脸。
“不是的！我不是……我不是……”星璃摇着脑袋也不知道自己在否认些什么，只是看到橙茉这样温柔的眼神，直觉地意识到他一定是把自己当成了某个人。
“我知道。”橙茉微笑着，身体慢慢变回了小孩子的样子，可身上的伤却没有愈合。
眼泪愈加泛滥，顺着脸颊滑落到了橙茉的手上，可只有星璃自己知道，哭的人不是她。
橙茉就这样看着她，纯真的笑容像个得到了喜欢的东西的孩子，安静、细腻、无邪、快乐，用全部的美好来覆盖隐藏在最底下的悲伤……
「如果你不是站在玖兰枢那一边的，或许我们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
也或许……我们都会快乐，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让她哭得这么惨不忍睹……
眼皮慢慢变得沉重，身上的伤却一点也不痛了，只是忽然觉得很累，很累。不过，终于可以好好地睡一觉了，没人打扰的午觉，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来，也许永远都不会醒来，也许……再次醒来的时候就能见到那个他一直想见一面的人。
“对不起……夜觉……”
星璃愣住了，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
柔软温润的小手无力地从脸上滑落，橙茉的笑容定格在了某一瞬间，随后缓缓安详地闭上了双眼。
霎时间，城堡的那些女仆、管家们的身影都变作了无数蝙蝠，连同橙茉的身体一起化作了盘旋在天花板上数量众多的一员。
“橙茉大人！橙茉大人！橙茉大人！”
再也控制不住，盈满眼眶的泪水在一刹那如断了线的珍珠颗颗滴落，望着头顶上正在一点点消失的蝙蝠群，声嘶力竭的声音已经不属于自己。
那突如其来的声音令枢不由一愣，很明显不是星璃的声音，但又感觉很熟悉，似乎曾经在哪听过，到底是谁呢……
不过没时间再让他多想了，脚下的地板忽然开始剧烈颤抖起来，枢蹲下身一把拽起跪坐在地上目光呆滞无动于衷的星璃，在整个城堡四分五裂之前离开了。
××××
「星璃，你的人生中，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呢？」
「你觉得事到如今我还会在乎什么东西是最重要的吗？不过如果非要回答的话……时间，只要掌控了时间，这个世上没有什么事是无法做到的。」
「你……有什么非做不可的事吗？」
「我只是在回答你的问题，别扯我身上来。」
「是吗？以前，我一直认为力量才是最重要的，现在好像改变想法了……向往又得不到的那种感觉，因为不可能而不敢靠近的那种感觉，明明素未谋面却意外美好的那种感觉……比这个世上的任何力量都更让人心怀期待。」
「你恋爱了吗？」
「……」
靠在窗边，耳机里已经结束的的音乐随机切换至下一首，响亮前奏响起的瞬间吓了正在愣神的星璃一跳，迎面吹来的风吹得她透心凉，已经是深夜了。
橙茉和她讲的话总是一遍遍在脑海中回响，总觉得事情有些太过突然了，几天前还一个劲儿喊着她名字的人，却在谁也没料到的某一天从这个世界上彻底不见，消失得连一丝存在过的痕迹都没有留下。
其实她早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的，这是必然，这是无法避免的，如果那个时候他不死，那么死的就是枢。只是想起当他变成小孩子时最后的那抹笑容，仿佛回到了初次见面的那个时候，他也是这样笑着，然后欺骗了她。
明明是敌人却讨厌不起来，那种似敌非敌，似友非友的关系，是因为夜觉吗？还是……
「我倒觉得橙茉大人……是个很温柔的人啊。」
「因为……感觉他和一般的坏人不一样，看上去很善良，对姐姐也很好，每天都亲自给姐姐大人送饭来……总之，就是觉得他是个很温柔的人。」
是这样的吗……
回到学校后星璃好几次想叫夜觉，但感觉她在自己身体里的存在感似乎减弱了，怎么呼唤她都没反应。
或许她是累了，又也许因为橙茉的事情情绪还很低落，叹了口气，星璃关上了窗。
“姐姐大人，对不起。”
转身的一瞬间忽然听到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星璃先是一愣，随后轻轻抚上隐隐作痛的左胸口：“夜觉，是你吗？”
“嗯。”细细软软的声音从同一个喉咙发出，“对不起姐姐大人，让你担心了。”
“没有，我没担心你……啊，不是！我的意思是……”听她的语气和平常一样，星璃这才放心，“夜觉，抱歉……橙茉的事，我无能为力……”
“姐姐大人，你在说什么啊，我从来没有怪你啊。我只是……只是，觉得有点遗憾，我只能躲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看着他，他却永远不会发现我……”待在星璃身体里的夜觉忽然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不对，其实他发现了我的，对吧？”
“嗯。”
他知道，很早之前就知道了……
沉默了一会儿，夜觉的语气忽然变得有些认真：“姐姐大人，你一定要比我开心啊。”
“夜觉？”
“有人对我说过，越是重视的人越希望他能比自己开心，以前我不懂，现在终于明白了。所以啊，姐姐大人，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
永远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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