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拟冰与火的中世纪

　　萧索的深秋开始后，集市大道上往来行商、囤积居奇了一个夏天的海客商旅如同归家的雁鸟，纷纷遁了身形，不知影踪。
　　大赚了一笔的土著们阔气的一面终于得以显露，赚得盆满钵溢的商铺旅舍和小酒馆的老板们开始摆显起豪横的派头，重装铺面、订制新衣、添置家具、寻花问柳、胡吃海喝或出门远行。
　　催得尼重镇码头的生活，少了寻欢作乐的水手、晕晕醺醺的醉汉和滋事斗殴的不良人，活泼伶俐、靠出卖色相维持生计的女孩们更加殷勤地招揽着每一笔可能的生意。
　　热闹，肮脏、混乱、无序的生活方式和风俗习惯与冷清乏味的内陆迥然不同，靠不住的情人、善变的女人、虚情假意的奉承和甜言蜜语的欺骗能让人感觉生活特别真实。
　　小饭馆、啤酒店、妓院和杂货铺，还有贝壳状的露天小舞台，那是演员和街头娼妓们寻觅活计的好场所。
　　擅长阿谀奉承、却愚蠢又粗糙的戏子流莺，其苦难离奇的身世、坎坷曲折的情感史和毫无保障的行业风险为街头巷尾的食品小贩、渔家姑娘、马车夫、杂货铺老板和不务正业的闲散者提供了充足的讲论谈资，桃色绯闻及凶案怪谈慰藉了逗留此地的异国他乡旅人那疲乏枯竭的精神世界。
　　同样是装饰着考究雕饰的房脊，带木刻花边的门窗框，同样是商行、饭馆、酒店、小广场和杂货铺，斯默爱伦就显得异乎寻常的严肃，隐隐含着该地贵族们骨子里自以为是的傲慢神态。
　　道德学者、正派的宗教人士和保守派人士认为，对风俗业的无底线纵容是导致催得尼民风败坏，私生活奢靡的罪魁祸首。
　　各种挑战社会道德底线和人伦观的买卖无处不在，奢华阔绰的大妓院还时常举办多王派对和东方君主的后宫等大型活动来招揽人气拉拢人气。
　　玩乐的花样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们提供不了的。
　　时下，玩乐的风向标指向肢体残缺的妓者，形体怪诞的女人成了抢手货。
　　诸如艾莉森这样整块脸皮给剥掉的毁容者，走到公鸡饭馆前已经被不怀好意的重口味猎奇者搭讪了不下四次，而且一次比一次得到的报价高——她简直要为自己的魅力倾倒了。
　　“我知道现在的自己能意外的发个财，但从没有想到是以这种方式。”她穿过一些佣兵、小偷和工匠学徒，走到雷勒的桌前坐下。
　　木桌被刮得乱糟糟，还有几道深浅不一的砍痕，残留着长年累月积攒下来的油脂污垢，上菜的木盘子同样陈旧不堪，小饭馆里到处是汗的酸臭味和酒味，混杂在不新鲜的肉汤的气味里，混合成令人作呕的难闻气味。
　　她不禁抱怨起来：“这是什么鬼地方，你怎么能待在这，需要我赞助你一笔钱吗？”
　　被抱怨的对象无辜地看了看周遭脏乱不堪、陈设极少的环境，然后放下手中盛着肉汤的黑面包。
　　“有什么不对吗？”雷勒狐疑地问，同时把剩下的半盘炖肉朝她推了推示好。
　　这时，左边桌子那个嗓音嘶哑的男人开始大声地擤鼻子，右边浑身肥肉的胖子响亮地放了个屁，如果艾莉森的脸皮还在，现在准变得惨白。
　　习惯察言观色的小商人一下猜准了她的言外之意，他迅速起身将座位换到饭馆外长长的木头凉台上，一个卖花姑娘过来，坐上他的大腿。
　　于是他为艾莉森买了朵玫瑰，这才打发走了卖花人。
　　“这儿就是这样，给你点甜头，好从你身上赚走更多，”他征得艾莉森同意，为她叫了份炖肉，“不是什么地方都同您的王城那样洁净雅致。”
　　徒斜的狭梯晃来一个塌鼻子的老淫棍，猥琐的小眼睛里燃着遇上猎物的火焰。
　　他盯着艾莉森，准备走过来。
　　雷勒赶紧把胳膊搭在她的椅背上，表示他俩是一对。
　　老淫棍失望地走开了，他松了口气，歉意地看着茫然的领主。
　　“这儿夜间不无危险的地方，尤其对女士，”他顿了顿，想着等会是不是到杂货商那买块面纱给她戴上，“尤其像您这样的。”
　　“可我以为顶着这张脸就是护身符呢——”艾莉森有点奇怪，“在斯默爱伦，看见我的人大多尖叫着扔下行李货物逃走，克拉夫特霍尔人则举着木棍追赶我，边境的山民会给我施舍点钱，我没想过这里——这里会这么糟糕。”
　　“独身的女人其实在哪都不安全，斯默爱伦岛外的地方更糟糕，无处不在的穷人——流寇劫匪，贵族老爷们兴起时也不介意加入打上一打劫，或干些不正当的事，”雷勒刻意讨好她，“也就只有您的领地内带着黄金的妙龄女郎才敢独自在夜间行路，我从来没去过任何一个能够和它摆在一块比较的地方，听都没听过。”
　　想了想，他又一个马屁拍上去：“大约只有文献中统治在智者君王的领地上才会出现这样富裕宁静的王国吧……”
　　“你说得对，”她诚实地点头，“所以我们要改造这些不开化的地方，帮助他们改掉陋习。”
　　“比如说？”雷勒被这突变的转折呛了一下，听似好奇，实则怀疑地问，“颁布旨令吗？命令那些参与暴/乱的家族强制驱逐妓/女？”
　　或者像徘徊在乡间荒野，衣衫褴褛的贫苦修士那样，劝导这些不幸的女人，教她们去劳动，学习不用出卖□□该如何自力更生，不过艾莉森否定了他。
　　“单纯的驱逐不彻底，”艾莉森在疑似少缝了块胸布的女侍者放下炖肉走开后才低声告诉他，“我打算吞掉他们。”
　　“杀光他们？”雷勒很灵光，一会就反应过来，还吓了一跳。
　　这可是大行动，而且得保密，他惊讶地想，这绝不是信任而是要让我去干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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