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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的青年
丰收节持续一个星期,公民们可以尽享佳肴美酒和在广场上不分昼夜地欢歌载舞。奴隶们也可以自家府上举办小型的庆祝会,主人家会提前免费提供食材和酒水。
所以当午夜零点的钟声敲响,上上下下,不论贫贱都欢乐起来了,人们忙碌地准备庆祝节日的食物和各种游戏道具。
就连日常低调清冷的雷蒙特公爵府都热闹了。
这是因为马萨王国规定,公民为了侍奉神明,要保持身体洁净。因此在平常工作日内不准饮酒和不准享受歌舞游戏,休假日可以饮酒,但不得超过300马克。
丰收节第一天早上,雷蒙特公爵按例要入宫朝见马萨皇帝李普利斯王三世,随后和皇室贵族以及教宗长老会成员去神庙拜见神使大人,之后便要参加舞宴、篝火晚会等等。
此外,今年还有别国使者朝贡,身为皇室贵族雷蒙特也不能缺席。
临走前,雷蒙特将家族标志的翡翠鸟胸针交给邬姉真,叮嘱道:“这个星期内,我不会回来,你拿着翡翠鸟胸针可以自由出入公爵府。如果到市集上有喜欢的,直接拿出胸针让人到府上取钱。”
这天大的馅饼砸了下来,邬姉真都快头晕眼花。
天知道雷蒙特这么大方!
她小心翼翼地用丝帕包好翡翠鸟胸针,目送雷蒙特公爵和公爵夫人离府,这才脚步轻快地转身离开。
“公爵待你可真好。”突然,一个熟悉的嗓音冷不丁从廊柱后面飘出。
邬姉真吓了一跳,将胸针藏好后,这才循着声音走向前。
茶丽正在凝视公爵府大门,似乎在目送某人离开,忽然,她掉转头冰冷地道:“你真是忘恩负义!”
邬姉真闻言,那点刚冒头的喜悦立刻被冷水泼灭了:“茶丽——”
茶丽清秀的脸上闪过一丝挣扎,但很快又恢复冷漠,双目冒着仇视的火光。
邬姉真不发一言。
“她们说你是个不安分的危险分子,虽然我喜欢公爵大人,但我并不在乎他身边有哪些人。可是我对你的手段不齿!”茶丽字字铿锵,声音逐渐变得哽咽,“我后悔认识了你这个朋友!”
邬姉真瞳孔猛震,但终究没开口。
直到心中的愧疚消散,她才讥讽回去:“出卖自己还有高低贵贱之分了?”
公爵不属于她们中的任何一人,却拥有她们的使用权,这是多么的可笑!为什么只谴责她一个人?难道一个心智成全的人会愿意当别人的宠物和保姆吗?
茶丽似乎无言以对。
邬姉真深深地看她一眼,低声说了句对不起,随后决绝地离开了这里。
从一开始她就明白,没有人是和她一路的。
离开公爵府后,邬姉真心情依旧低落。看着大街上人来人往喧嚣鼎沸,她一时之间竟感到无比寂寞。
“算了,还是先去集市,看看有什么可以当礼物送给艾拉德。”邬姉真摇摇头,把烦恼的思绪暂时撇下,混迹人群。
市集的位置很好找,因为街上都是要去市集采购和刚采购出来的人和奴隶们。
市民和奴隶很好区分,从衣着和神态就能看出来,市民昂首挺胸,神态在经过疑似奴隶的人时突然变得高傲,像一只刚打完胜仗的大鹅在炫耀自己的皮毛。
当然,一般市民们不会与奴隶闹矛盾。大家都知道,能轻易离开主人府邸的奴隶背景不浅,或许是为主人采购,或许是受宠的功臣。没人乐意自讨麻烦。
邬姉真一边跟着人流往市集赶去,一边左顾右盼,打量着马萨城那些奇特的城市建筑和沿街商贩吆喝的新奇玩意。
正看得入迷时,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喝骂:“让开!让开!”
邬姉真回头一瞧,人群慌乱地向两侧逃跑,路正中央有一头猡象发了狂,冲出后面的大铁笼子,一路踩踏着人群狂奔。
咚咚轰隆之声中,骨骼碎裂,血肉迸溅。妇女的悲鸣,小孩惊恐的哭叫一时间挤在这狭窄的道路中,像无相的索网套住了人群的脚步。
人挤人,慌乱得反倒跑不开,那些想要帮忙的勇士被挤在人群中,压根帮不上忙,只能望着猡象肆虐而过。
护送猡象的守卫们厉声大叫,一边要驱散人群,一边要把发狂的猡象制服抓回来,但人手太单薄,根本控制不住失控的场面。
就在这时,一个衣着灰扑扑的小孩从人群中挤出来。在惊呼声中,小孩几步窜到路中央,捡起地上两块粘了灰的面包。
他面黄肌瘦,脸蛋和手都黑糊糊的,可能是城市里的小乞丐。小孩把面包抱紧在怀里,正要离开,这时,猡象却已经冲到他面前了。
长而尖的利牙眼看要穿破他身体,小孩愣愣地瞪大眼忘了动作。突然,一条手臂飞快地拽住他后衣领。
小孩反应慢半怕地尖叫声,被人扯走。
愣愣地回头,瞧见一张阴郁的美人脸。救他的是个女奴隶。
虽然小孩成功获救令众人松了一口气,但猡象的麻烦还没结束。场面仍胶在混乱的泥潭中。
邬姉真飞快地瞟一眼猡象,却没打算上前帮忙。
这头猡象是要送到斗兽场的,马萨王城的公民不是很喜欢看奴隶和发狂的猛兽搏斗,喜欢暴力和血腥?那这次他们正好亲身体验个够!
邬姉真甚至有些欢欣,巴不得猡象多踩死一些人呢。
然而,她恶毒的想法落了空。
就在她救下小乞丐过后两三秒,人群中又钻出了一个白袍青年。他伸出两根纤长的手指朝猡象脑袋轻轻一挥,下一秒,猡象便悄无声息地睡着了,轰然砸到地面。
人群立时松口气,紧跟着爆发出一阵喧嚣的歌赞声。
青年转身走向邬姉真两人,清风拂动着他的衣袍,衣料上的宗教暗纹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在青年转过身时,邬姉真突然怔住,直盯着那张陌生又漂亮的脸,心中突然泛起一阵汹涌的酸涩。
她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阳光照在青年身上,将他衬托得光洁美好,如同一个昔日的旧梦恍惚出现。
青年或许使了某种魔法,邬姉真古怪的酸涩退去后,视线恢复清明,却发现她和小孩都不在市集中了,而是在人流较少的街道上。
白衣青年就在几步远外,伸手抚摸小孩的头顶,眉眼温柔,声音柔和:“拿上这些钱走吧。”
“谢谢你,神使大人!”小孩不争气地流出眼泪,黑糊糊的脸上立时出现两道歪歪扭扭的泪痕。
邬姉真一脸震惊。白衣青年竟是神使!她想到了马萨大陆上的传言,不由自主地打量青年,想要看看神使和普通人有什么区别。
嗯除了长得好看,身上有股悲天悯人的气质,加上会魔法外,和普通人一样有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
小孩用力地点点头,满眼感激和崇拜,哽咽着千恩万谢,然后接过钱就跑了,完全无视了邬姉真。
啊喂,她也救过这小屁孩,怎么都不感谢她?
邬姉真气得一把抓住小孩衣领,重又将人提了回来。
小孩奋力挣扎,满脸惶恐,大叫着:“神使大人救我!这奴隶要打我!”
邬姉真呵呵冷笑:“我也救了你,你怎么谢他不谢我?”
“你是奴隶,天生就该——啊!”话没说完,邬姉真已明白过来自己救了个白眼狼,毫不留情地一巴掌甩过去。
小孩疼得哇哇大叫。
可是那位神使大人仍是面容温和平静地瞧着她们,丝毫没有帮忙的意思。
邬姉真心中奇怪,手劲下意识放开,那小屁孩立刻挣扎逃出来,对她做了个恶心的鬼脸挑衅后,一溜烟儿地跑没影了。
邬姉真虽然气但也没去追小屁孩。
她收回目光,发现这白衣青年仍在原地,静静地注视着自己。
“他们说你是神使大人,我怎么感觉你不像神明,倒像魔鬼假装的天使。”邬姉真警惕地环视一周,说道。
“为什么这样说?”青年声线温柔磁冽。
“那小孩虽然讨厌极了,可是我打了他,你在一边冷眼旁观。”
青年沉默了下,说道:“那是他没有感恩之心,自讨苦吃。”
“好吧。”邬姉真无话可说。
但转念想到一些事,想要问问这位神使大人,可她又说不出口,比如:神使为什么不出来拯救这片大陆凄惨又无辜的子民,任马萨残暴的皇帝东征西讨,搞得民不聊生。冷眼瞧着人们失去自由和幸福,沦为阶下囚。
之前,她还有过不切实际的猜想,以为神使是皇帝和教宗长老会的傀儡。
但现在看来,纯粹是这位神使懒得。
想到这儿,邬姉真不由冷哼声,暗讽说道:“神使大人,马萨大陆的每一片领土上的臣民都信奉你和你所代表的神之国。”
青年反问:“你也信奉吗?”
邬姉真想了想,诚实地摇头:“我不信神明。因为神明不会保佑我不遭受苦难。”
说完,她突然反应过来,一面懊恼这话有多么的大不敬,一面又惊叹自己怎么在这神使面前下意识说真话。
难道他施了魔法?
但悄悄瞟向白衣青年,他仍然是温和的样子,看来他真的是懒得管别人的看法。
邬姉真松了口气。
青年答道:“神明会保佑你心愿实现。”
“啊?真的?”邬姉真不太信,但还是接受了这位神使的好心安慰。不过总叫他神使大人怪拗口的,邬姉真问他有没有别的名字。
“鹿无相。”话落,白衣青年的身影就溶解在阳光中了。
鹿无相来去神出鬼没,和一只幽灵似的。邬姉真四下里打量,发现没人注意到这边的情况,于是压下疑惑回府。
之后,十五年的时间里,她再也没有见过鹿无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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