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饵料
李光地谨慎地回道:“回皇上,太子殿下自索额图一案后,深居简出,闭门思过,其心可鉴。至于门下之人有不法,殿下或许并不知情。”
康熙点了点头,目光深邃:“朕也是这么想。太子自幼聪慧仁孝,只是一时被小人蒙蔽。”剪除了索额图,是断其羽翼,也是给他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他顿了顿,语气转冷,“倒是有些人,见太子势弱,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取而代之。”
李光地心中一惊,知道皇上指的是八贝勒一党,当下不敢多言。
“朕记得,康熙二十九年,朕亲征噶尔丹时,太子监国,处理朝政井井有条。”康熙的目光变得悠远,仿佛回到了那些年,“那时他才十四岁……”
这是康熙第一次在朝臣面前如此明确地表达对太子的维护之意。李光地立刻领会了圣意,恭敬道:“太子殿下天资聪颖,又有皇上亲自教导,假以时日,必能成为一代明君。”
康熙微微颔首,不再多言。
消息很快传开,那些原本还在观望的朝臣们更加明确了皇上的态度。毓庆宫门前,虽然依旧不及从前热闹,但至少不再门可罗雀。
然而,这一切变化都被一个人看在眼里——八阿哥胤禩。在被罚闭门思过的这些日子里,他并没有闲着,而是通过各种渠道密切关注着朝中的动向。
“八哥,”胤禟忧心忡忡地说,“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胤禩站在书案前,缓缓研墨,神色平静:“急什么?太子已经失了圣心,这是不争的事实。”破镜是不可能重圆的!
他停下手中的动作,目光深邃:“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等。”
“等?”
“没错,”胤禩的嘴角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等太子再次犯错,等皇阿玛对他彻底失望。在这之前,我们只需静观其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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毓庆宫内,烛火摇曳,将太子胤礽瘦削的身影投在冰冷的墙壁上,更显孤清。当皇阿玛申饬老八、罚其闭门思过的消息传来时,他正在临摹一篇《孝经》。笔尖一顿,一滴浓墨在宣纸上晕开,污了那工整的字迹。
他放下笔,看着那团墨渍,唇角勾起一抹极冷的弧度,胸中充满了无尽的讽刺。
申饬?罚俸?闭门思过?这算什么?不过是皇阿玛敲山震虎,平衡朝局的手段罢了。难道还要让他天真地以为,这是皇阿玛在为他出头吗?
“呵……”一声轻笑从喉间溢出,带着说不尽的苍凉。
叔公说得对,那位汉武朝的太子刘据,做了三十年的储君,最后是什么下场?被逼起兵,死于非命!这天下,哪有做得越久就越稳当的太子?
只要坐在这个储君之位上,他就是所有兄弟的靶子,是那些觊觎皇权之人必须除去的障碍!
“孤……何尝不是另一个刘据?”他喃喃自语。若是皇阿玛早早将他身边这些环伺的狼子野心除去,若是皇阿玛能给予他毫无保留的信任,他何至于落到今日这般田地,如履薄冰,茕茕独立?
他是皇阿玛亲手养大的嫡子!是皇额娘拼死生下的独子!
曾经,皇阿玛说,自己是他的骄傲,是大清的未来!
可如今呢?
这二十四年的太子生涯,像一场漫长而孤独的修行。他没有额娘可以依赖,只有一位君父,时而慈爱,时而威严,心思难测。
他没有可以推心置腹的兄弟,围绕他的,只有无数想借他上位的奴才,这些奴才,如今也是见风使舵、另投明主的“聪明人”。
他也曾努力过,拼命地想要做好一切。文治武功,经史子集,他哪一样不是力求完美,事事争先?他想要向皇阿玛证明,他是最合格的继承人。
可结果呢?
康熙二十九年,皇阿玛亲征噶尔丹,他第一次留守京城,代行郊祀礼,处理各部院奏章。那时他战战兢兢,如临深渊,生怕出一丝差错。他以为自己做得不错,朝务井井有条,得到了皇阿玛的嘉许。
可后来他才隐隐察觉,他所谓的“监国”,处处掣肘。皇阿玛留下了心腹大臣,京中还有裕亲王等宗室长辈,他每一个决定,几乎都在无形的监视和制约之下。
他不过是皇父离京时,一个摆在台面上的象征,一个“徒有其名”的监国太子。
那一刻他才明白,皇父给予的权力,始终带着枷锁。信任,从来都是有条件的。
“只要皇上高兴,奴才错也是对;只要皇上不高兴,奴才对也是错。”叔父这句话,像淬了毒的针,深深扎在他的心里。
太子?不,他不是,他也是个奴才,他的地位,他的荣辱,甚至他的对错,都系于皇阿玛一念之间。所谓的太子,在真正的皇权面前,不过是一个好看的摆设罢了。
叔公倒台,他固然心痛于叔公的结局,但何尝不也是一种解脱?剪除了索额图这个最大的“威胁”,皇阿玛总该相信他的“清白”和“悔过”了吧?他按照皇阿玛期望的那样,深居简出,闭门读书,谢绝交游,表现得如同一个洗心革面的孝子贤孙。
可皇阿玛呢?明面上维护了他,压下了弹劾他属官的奏章,申饬了老八。
但毓庆宫外那些若有若无的视线,那些隐秘的监控,他一清二楚!
皇阿玛从未真正放心过他。这份“维护”,与其说是父子之情,不如说是帝王权衡朝局后,对“太子”这个位置的暂时需要,是施舍给他的一点怜悯,用以制衡老八那过于嚣张的气焰。
君心就像那御花园里的流水,看似环绕着你,实则从不为你停留。偶尔回溯,溅起几朵水花,你以为那是眷顾,殊不知那只是水流遇到阻碍时,不得已的迂回。
这二十四年,皇阿玛偶尔施舍的一点温情与肯定,也不过是权衡之术,是让他继续扮演好“储君”这个角色的饵料。
他走到窗边,推开一丝缝隙,寒冷的夜风瞬间涌入,吹得他单薄的衣衫猎猎作响。
远处宫墙巍峨,在夜色中如同巨大的囚笼。
他看着乾清宫的方向,那里灯火通明,是他的皇父,也是这天下最孤独的帝王。
“皇阿玛……”他在心底无声地呼唤,带着一丝孺慕,更多的却是无法言说的怨与悲,“您让儿臣……何去何从?”
继续扮演温顺悔过的太子?可兄弟们的刀锋已经抵到喉间,皇阿玛的信任如同镜花水月。他还能“静养”到几时?等到老八党羽更丰?等到皇阿玛对他那点因为愧疚和旧情而生出的怜悯消耗殆尽?
还是……另寻他路?
这个念头如同鬼火,在他心底一闪而过,却让他瞬间打了个寒颤。刘据的身影仿佛就在眼前。
不,他不能做刘据。
可谁又能告诉他,一个被君父猜忌、被兄弟围攻、被朝臣背弃过的太子,除了步刘据的后尘,还能有什么更好的结局?
夜更深了,毓庆宫的烛火,在一夜北风中,明明灭灭,如同太子胤礽此刻飘摇不定、充满危机与挣扎的心。那份被康熙刻意维护所营造出的短暂平静之下,是更深的绝望与暗流。他知道,这场围绕储位的风暴,远未结束,而他,已被推到了漩涡的最中心,退无可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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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风卷着雪沫,扑打在毓庆宫的窗棂上,发出簌簌的轻响。
毓庆宫里新换的一批奴才,手脚虽还利落,却远不及从前老人那般知冷知热,对太子的体质习性更是一无所知。地龙烧得温吞,在这偌大空旷的殿宇里,根本抵不住那不知从何处钻进来的穿堂风。
太子起初只是染了风寒,咳嗽了几声,并未引人注意。他素来要强,尤其在如今这风口浪尖,更不愿示弱于人前,只命人熬了些寻常的驱寒汤药。
不过两三日的功夫,风寒便急转直下,在深夜骤然加剧。
先是高烧如火,烧得他满面通红,神智昏沉,继而咳嗽变得剧烈,每一次深咳都牵扯着胸腔,带来针扎似的锐痛,呼吸也随之变得急促而困难,仿佛有重物压在胸口,药喂不下去,意识开始陷入混沌。
值夜的太监慌了神,连滚爬爬地去禀报。康熙闻讯,已是深夜,他连龙袍都未及更换,只披了件紫貂大氅,便疾步踏着积雪赶来。
踏入寝殿,一股混杂着药味和病气的温热扑面而来。
康熙几步走到床榻前,只见胤礽紧闭双眼,脸颊是不正常的潮红,嘴唇干裂起皮,呼吸时而急促浅短,时而深长费力,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胸腔深处不祥的嗡鸣。
他伸手一探额角,滚烫的温度让他的心猛地一沉。
“太医呢!怎么伺候的!”康熙的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惊怒。
两位太医战战兢兢地跪倒在地:“回皇上,殿下此症乃是风寒入里,郁而化热,邪客于肺,已成肺痈之象。症见高热、咳嗽、胸痛、呼吸困难、盗汗……病情凶险,臣等已尽力施针用药,但……但殿下似乎心绪郁结,正气有亏,这病势来得又急又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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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设一下麻宝十四岁监国哈~
在麻宝自己的故事里,他之前对兄弟们的反击,都属于自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