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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源
东海之滨的晨雾还未散尽。
晏昭蹲在溪边,掬起一捧水洗脸。水温凉得恰到好处,带着淡淡的咸味——这是她特意从东海引来的灵泉,溪底铺着云谏从北极带来的星砂,在阳光下会闪烁如银河。
"阿昭!"
云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晏昭回头,看见他抱着一捆柴火从林间走来,素白的衣袍下摆沾满露水和草屑。这位曾经高高在上的仙君,如今连抱柴火的姿势都还带着几分不协调,像是捧着什么珍贵法器。
"又弄脏了。"晏昭起身替他拍打衣袍,"这可是用凤凰羽线缝的法衣,不是给你当柴火布用的。"
云谏低头看着她忙碌的手,眼中带着笑意:"无妨,再炼便是。"
三个月前,他们选中这处无名山谷作为居所。东临大海,西靠群山,谷中有天然灵脉贯穿,是绝佳的修炼之地。更重要的是,这里离归墟足够远,离红尘足够近。
"桃树都种好了?"晏昭望向山谷北侧。昨天他们从昆仑移来的三百株仙桃应该已经安家。
云谏点头,放下柴火:"去看看?"
两人携手走向北坡。晨雾渐渐散去,眼前的景象让晏昭屏住呼吸——三百株桃树同时绽放,粉白的花朵挤满枝头,远远望去如云霞落地。更奇妙的是,每片花瓣边缘都凝着细小的冰晶,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芒。
"你用了霜雪道法?"晏昭惊讶地看向云谏。
"嗯。"云谏指尖轻点,一朵桃花飘落在晏昭发间,"这样...四季常开。"
晏昭心头一热。三百株桃树,对应她离开的三百年。每一株都是云谏无声的思念。
穿过桃林,眼前豁然开朗。一座木屋临水而建,样式简单却处处精致。屋檐下挂着风铃,是用情劫剑和无垢剑的边角料打造的,微风拂过会发出清越的剑鸣。
"我煮了粥。"云谏推开篱笆门,语气中带着罕见的期待。
晏昭跟着进屋,立刻闻到一股焦糊味。灶台上的陶罐冒着黑烟,里面的"粥"已经成了炭块。云谏站在旁边,表情难得地窘迫。
"仙君大人..."晏昭憋着笑,"您这是要炼丹药还是煮饭?"
云谏轻咳一声,指尖泛起灵光点在焦炭上。黑炭立刻褪去颜色,重新变成雪白的米粒,还散发出诱人的甜香。
"作弊。"晏昭戳穿他,却还是盛了一碗。入口的瞬间,清甜的灵力流遍四肢百骸——这哪是普通米粥,分明是灵米精华。
云谏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嘴角微扬:"好吃?"
"勉勉强强。"晏昭嘴硬,却连喝了三碗。
饭后,晏昭拎着木桶去溪边洗衣。云谏本想帮忙,结果一件丝质内衫在他手里直接碎成了布条。
"仙君!"晏昭气得跺脚,"这是最后一件了!"
云谏无辜地摊开手:"没用灵力..."
"那你也不能用拧法器的力气拧衣服啊!"晏昭看着破碎的衣料,突然想起什么,"等等,我闭关那三百年,你的衣服谁洗的?"
"除尘诀。"云谏回答得理所当然。
晏昭扶额。她早该想到,这位仙君根本不知道凡人生活为何物。正要教训他,腹中突然一动——是孩子醒了。五个月的身孕已经很明显,尤其是双修道胎,成长速度比寻常胎儿快得多。
"他踢我了。"晏昭拉着云谏的手放在肚子上。
云谏的手掌温暖而稳定,轻轻覆在隆起处。片刻后,他的表情变得古怪:"在...练剑?"
晏昭也感受到了。胎儿的小手小脚有规律地移动,确实像在演练某种剑招。更奇妙的是,随着胎动,护心镜自动浮现在腹部,镜中的小树苗已经长到三尺高,枝头结出三朵花苞——一赤金,一银白,还有一朵半金半白。
"像我们。"云谏轻触镜面,银白花苞微微颤动,像是在回应。
午后的阳光透过桃枝洒落,在两人身上投下斑驳光影。晏昭靠在云谏肩头,昏昏欲睡。自从怀孕后,她变得嗜睡,灵力也时强时弱。医修说这是道胎汲取母体能量的正常现象,但云谏还是每天变着法子给她补灵力。
"我去采些灵果。"云谏轻轻挪开身子,让晏昭躺在桃树下。
晏昭半梦半醒间点头,听着他的脚步声远去。不知睡了多久,她被一阵刺痛惊醒——护心镜突然发烫,镜面浮现出归墟的景象:黑潮正在聚集,隐约形成一个熟悉的人形轮廓。
初代!
晏昭猛地坐起,腹中胎儿随之躁动不安。她急忙安抚,同时仔细观察镜中画面。黑潮还不够浓,初代应该还没完全恢复,但确实在重组。这老怪物果然没死透。
"怎么了?"云谏的声音传来。他怀里抱着一堆灵果,衣袖还沾着几片树叶。
晏昭犹豫片刻,还是将护心镜递给他看。云谏的表情瞬间凝重,但很快又恢复平静。
"来得及。"他将灵果放在晏昭身边,"孩子出生前...他不会来。"
晏昭想问为什么这么肯定,但云谏已经转移话题,指着不远处一块巨石:"那边...有东西给你看。"
巨石位于桃林深处,表面布满剑痕。晏昭走近细看,发现每道痕迹旁都刻着细小字迹。最早的一道写着"昭殁元年",最新则是"昭归之喜"。中间密密麻麻,几乎每年都有一道。
"这是..."
"你离开后..."云谏轻抚石面,"每年今日...我都会来此练剑。"
晏昭数了数,整整三百道。最早的剑痕深而乱,能想象当时持剑人有多痛苦;后来的渐渐平稳,但每一道都入石三分,蕴含着压抑的情感;最近的几道则轻盈飘逸,带着释然。
"为什么选这里?"
云谏指向东方。透过桃枝,能看到远处的海平面——那里是归墟的方向,初代的老巢。
"监视?"
"也是...等待。"云谏的声音很轻,"总觉得...你会从海上回来。"
晏昭眼眶发热。三百年,他每年都来这个面朝归墟的地方,一边监视仇敌,一边等待爱人。这是怎样的执念?
夕阳西沉,两人回到小屋。云谏生火做饭,这次总算没烧糊。饭后,晏昭在灯下缝补被他拧坏的衣服,云谏则整理药材——都是为分娩准备的珍稀灵草。
"明天去趟镇上吧。"晏昭咬断线头,"买些棉布,再打张婴儿床。"
云谏点头,从袖中取出一张清单:"还要...这些。"
晏昭接过一看,差点笑出声。清单上密密麻麻写着《育儿经》《小儿方脉诀》等几十本书名,最下面还有一行小字:玩具若干(问店家何物适宜)。
"仙君大人,"晏昭晃着清单,"你确定要看《育儿经》?"
云谏一脸认真:"学。"
看着他严肃的表情,晏昭心头软成一片。这个曾经无情无欲的仙君,如今为了未出世的孩子研究起育儿经,反差之大令人忍俊不禁。
夜深人静,晏昭躺在床榻上,听着窗外的溪水声。云谏从背后拥着她,手掌轻轻覆在她腹间,温暖的灵力缓缓流入,安抚着躁动的胎儿。
"睡吧。"他的呼吸拂过她耳际,"我在。"
晏昭合上眼,很快进入梦乡。她没有看到,窗外夜空中,那颗融合的命星突然暗淡了一瞬。云谏抬头望去,眉头微蹙。他掐指一算,脸色变得凝重,但很快又恢复平静,只是将怀中人搂得更紧了些。
三百日后,大劫将至。
但今夜,且让好梦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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