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奏鸣曲

　　刘姿的眼泪终于落下来，砸在琴键上发出沉闷的声响。窗外，朝阳刺破云层，将斑驳的光影投在那本被水浸湿的乐谱上——晕开的墨迹此刻看来，竟像极了阿尔卑斯山巅的雪线。
　　（浦东国际机场出发大厅）
　　小雨的金发在脑后高高扎起，背包侧袋插着那台贴满贴纸的摄像机。陈昊的钢笔第三次从西装口袋滑落，最终被小雨弯腰捡起。
　　"这个押金给你。"她将钢笔塞回他手里，故意板着脸，"等我带文老师回来再还。"
　　陈昊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突然从公文包取出一个丝绒盒子："瑞士用的上。"
　　盒子里是枚极光蓝的胸针，做成摄像机造型，背面刻着日期——正是文靖发病那天。小雨的指尖在刻痕上停留片刻，突然踮脚给了陈昊一个拥抱。摄像机硌在两人之间，红灯还亮着。
　　"刘老师..."小雨转头看向不远处沉默的刘姿，"你别担心，我一定把文老师照顾得白白胖胖！"
　　刘姿勉强扯出笑容，手里紧攥着文靖昨晚发来的视频——他右手握着冰岛硬币，在康复中心走廊走了十四步，却因为太专注数步子，差点撞上轮椅。
　　登机广播响起时，陈昊突然拉住小雨："每周三下午三点，康复中心有视频探视。"他的领带夹在安检X光机前闪着微光，"我会...带刘教授准时出现。"
　　（机场停车场）
　　雨水模糊了车窗，刘姿盯着起飞的航班，直到它变成云层里的一个小点。陈昊启动车子，雨刷器划出规律的弧线。
　　"不是你的错。"他突然说。
　　刘姿的指甲陷入掌心："如果我当时陪他去瑞士..."
　　"文靖比任何人都清楚教学对你的意义。"陈昊的钢笔在中控台上轻轻滚动，"就像你比任何人都理解他对音乐的执着。"
　　车载广播正播放着天气预报，瑞士今夜有雪。刘姿的手机亮起，是小雨发来的登机照——女孩对着镜头比"V"，背景里某个乘客的平板电脑上，赫然是文靖康复训练的直播画面。
　　（深夜教师公寓）
　　刘姿翻开文靖的乐谱本，发现最后一页夹着张纸条：
　　"刘教授：
　　当你看到这个时，我应该在学怎么用新支架。
　　别皱眉，你知道我最讨厌看你皱眉。
　　记得大二那年你帮我改的《错音练习曲》吗？
　　现在轮到我来练习'错过'了。
　　——右手还不太听话的文"
　　字迹歪歪扭扭，有些笔画还重叠在一起，显然是分很多次写完的。刘姿的眼泪砸在纸面上，正好晕开了那个"错"字。
　　窗外，一架夜航飞机掠过天际，航灯在雨幕中忽明忽暗。刘姿打开电脑，开始录制新的教学视频——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让八千公里外的文靖听见她声音的方式。
　　（上海音乐学院教师公寓）
　　暴雨敲打着窗户，刘姿盯着电视上滚动的新闻字幕——"瑞士遭遇百年罕见暴风雪，多地通讯中断"。手机屏幕停留在她发给文靖的最后一条消息上，那个灰色的未送达标志刺得眼睛生疼。
　　茶几上的咖啡已经冷了，旁边摊着瑞士地图，她用红笔圈出了文靖所在的康复中心位置。新闻画面切换成航拍镜头，白茫茫的雪地里，救援车辆像蝼蚁般艰难前行。
　　门铃突然响起。陈昊站在门外，西装被雨打湿了一半，手里拿着卫星电话："小雨落地了，但信号太差..."
　　刘姿夺过电话，杂音中传来小雨断断续续的声音："康复中心...屋顶塌了...转移...文老师他..."
　　通话戛然而止。刘姿的手指死死攥住电话，指节泛白。陈昊默默递过平板电脑，上面是刚接收到的卫星图像——康复中心屋顶确实坍塌了一角，救护车在风雪中排成长龙。
　　"专机已经申请航线。"陈昊的声音异常冷静，"但最快也要等暴风雪减弱。"
　　刘姿突然冲向钢琴，手指重重砸在琴键上。《归港》的旋律在雨夜中炸开，错音多得离谱，却带着前所未有的暴烈。陈昊没有阻拦，只是拿起卫星电话走到阳台，继续尝试联系瑞士方面。
　　（瑞士灾区临时安置点）
　　小雨的摄像机镜头沾满雪水，画面摇晃得厉害。她裹着救援队发的毯子，对镜头快速说道："文老师被转移到地下避难所，有医护人员跟着，但通讯完全中断..."
　　一阵狂风几乎把她吹倒，画面剧烈晃动后黑屏了几秒。再次亮起时，背景里传来德语广播，小雨的声音带着哭腔："他们说这场雪还要下三天！文老师的药只够..."
　　视频到这里突然中断。最后定格在小雨通红的鼻尖，和她身后白茫茫的灾难现场。
　　（上海机场候机厅）
　　暴风雨导致所有航班延误。刘姿站在落地窗前，看着跑道上不断被吹翻的警示牌。陈昊正在和航空公司交涉，他的西装外套不知何时披在了她肩上，口袋里还别着那支钢笔。
　　"最新消息。"陈昊快步走回来，手机上是苏棠从冰岛辗转发来的邮件，"康复中心所有患者安全转移，文靖被安排在抗冻伤病房。"
　　刘姿的嘴唇颤抖着："他的右手...神经受寒会..."
　　陈昊突然握住她的肩膀："听着，文靖比我们想象的顽强。记得他发病时怎么说的？'音乐家最重要的不是手指'。"
　　候机厅的电视突然插播紧急新闻，暴风雪导致瑞士某处山体滑坡。刘姿的膝盖一软，被陈昊扶住。他的手机在这时亮起，是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短信：
　　"避难所有钢琴。今早弹了《归港》前四小节。右手没事。——W"
　　刘姿认出了那个文靖惯用的错别字——他把"前"写成了"钱"。这个小小的错误让她突然捂住脸，泪水从指缝中渗出。陈昊默默拍下短信照片，转发给航空公司的联系人。
　　两小时后，当第一架救援专机获准起飞时，刘姿在登机口回头。陈昊站在安检线外，对她举起三根手指——这是他们高中时的暗号，代表"一定带到"。
　　窗外，暴雨渐歇。云层中透出一线阳光，正好照在陈昊胸前的鲸鱼领带夹上，折射出极光般的色彩。而八千公里外的瑞士某处地下避难所里，某架老旧的钢琴前，或许正坐着一位固执的钢琴家，用不太灵活的右手，一遍遍弹奏着同一段旋律，等待那个能与他合奏的人穿越风雪而来。
　　（上海星娱网总部）
　　陈昊的钢笔第三次掉在地上，墨汁溅在高级定制西裤上。大屏幕上，瑞士气象局的红色预警仍在闪烁，所有国际线路都显示"无信号"。
　　"再试一次。"他对技术人员吼道，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
　　工程师摇头："卫星云图显示，整个阿尔卑斯山区被雷暴云团覆盖，连军用频段都..."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