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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着急
梁煜恒?
他这个时候出门做什么?
难道......
池知凛跌跌撞撞地跑到门口,发抖脱力的手指好几次都没能转动得了那插在门锁里的钥匙。
即便一次又一次地重蹈覆辙,但对希望的渴求就像是人刻入骨髓的求生本能,只要有那么一丁点儿的、渺茫的可能性,便足以让他的妄念再生。
“这么晚了,你出门做什么?”池知凛下颚紧绷,勉强稳住声线地沉声问。
刚关上自家门,脸上还洋溢着灿烂又暗含激动的笑容的梁煜恒蓦地一僵,机械地转过头。
“蒋、蒋妍出院了,来给我、送新年礼物。”他这一紧张就结结巴巴的毛病又犯了。
“是吗?”池知凛闻言,跃动的眸光黯了下去,“那......小宝有跟你们联系吗?”
梁煜恒搓揉着手指,表情越发不自然了:“发了个新年快乐......”
说罢,见对方失魂落魄得快要碎了的模样,又连忙补充道:“不过她好像去了一个很不错的公司,在里面打寒假工,每天忙得很,所以......没时间回来也正常。”
“嗯。”池知凛低垂着头,橙黄的楼道灯映照在他的眉骨上,洒下一片灰影。
“那、池哥,我先下去了。”
梁煜恒指了指楼下,局促地迈出几步,又忽然停下说了句新年快乐。
而后就好似有鬼在身后追一样,“噔噔噔”地跑得极快,登时就没了人影,只瞧见往下一层层的楼道灯依次亮起。
脚步声彻底消失后,池知凛冷脸关上门,迅速转身,三步并作两步地疾步到阳台向下俯望,一双眸子黑洞洞的,危险又凌厉。
他如同一只蛰伏在黑暗里蓄势待发的野兽。
静静地看着梁煜恒的身影出现在光影交叠的小巷里,看着蒋妍从他的视野盲区里露出一个头来,看着两人谈笑风生——
不对。
不对!
梁煜恒眼睛看的方向不对,而且有时候蒋妍明明没有说话,梁煜恒的嘴巴却动了!
他们是三个人!
是谁?第三个人会是谁?
呼之欲出的答案让池知凛的心跳变成了密集的重击鼓点,激得他瞳孔抖动放大,喉咙干涩发紧,两颊浮上了不太正常的红晕。
尤其是在几人无意识地调整站姿时,那无比熟悉的、夜夜出现在他梦中的小半张脸猝然闯入了他视线。
池知凛的眼睛倏地瞪大,脑中如一道惊雷乍现,劈断了他本就已经紧绷到极致的神经和理智。
一瞬间,周遭都急速后退,直至隐入黑暗。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了那半张脸。
“小宝......小宝!”
池知凛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头昏脑涨地出现了缺氧的反应。
但他再顾不得其他地转身朝楼下飞奔,中途甚至因为害怕自己刚才失控呢喃的声音太大了,会惊扰到她,让她再一次从他的眼前溜走,而心神不宁地摔了一跤。
“这小子就是因为泡在实验室里做研究可以不跟人接触,才选那个专业,当我不知道呢,逃!兵!”蒋妍摇头晃脑地做了个鬼脸。
梁煜恒被气笑了:“我?逃兵?我至少已经考上大学了,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高!三!生!”
“多大的人了,还跟小时候一样,看看新年礼物吧。”沈昭无奈道。
只是她刚把礼物递过去,还没来得及让梁煜恒打开瞧瞧喜不喜欢,余光就瞟见对面楼的玻璃上倒映出的池知凛急冲冲离开阳台的画面。
沈昭心头顿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这个位置是她特意选的,就是怕他看见,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
“他好像下来了,你们别说漏了嘴。”沈昭拍了拍旁边的蒋妍,简单交代了句,就往小巷转角处跑去。
还没等梁煜恒和蒋妍从这突变中回过神来,身后就响起了池知凛的声音。
“小宝呢?”
两人对视一眼,蒋妍率先装傻道:“什么?这里只有我们两个。”
“是啊池哥,你看错了。”
池知凛心下猛地一坠:“不可能,我清清楚楚地看到了!”
“这里确实只有我们两个,池哥你不会是因为太想小余,所以出现幻觉了吧?”梁煜恒眼底划过一抹暗芒,当即换作了满脸担忧道。
幻觉?
池知凛呼吸一滞,想到自己自从知道沈昭要跟他断绝来往后越来越差的状态,竟然也开始自我怀疑起来。
真的是他的幻觉吗?
他的情况已经严重到会出现幻觉了吗?
池知凛不安地乱瞟着,直到扫见梁煜恒手上的东西,才重新定了神。
“这是什么?”他目光紧锁,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梁煜恒下意识将东西用手掌盖住:“蒋妍送我的新年礼物啊,刚刚在楼道不是跟池哥说了吗?”
“那蒋妍你一定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吧?”池知凛不为所动看向蒋妍。
梁煜恒闻言,眉心不由得一皱,好在和对方视线相接时,收到了一个让他安心的眼神。
“是钢笔。”蒋妍不容置疑道。
紧接着,梁煜恒就在大家的眼皮子底下把礼物拆开了,里面果然是一支钢笔。
最后的期望落空,池知凛双拳紧握,咬紧的腮帮鼓动了下,心有不甘地自言自语:“我明明看到了,我没有看错,我看到她了!”
他神色决绝地开始在小巷中四处寻找起来,任何可以藏身的地方都没有放过,却仍旧没有发现那个他心心念念的身影。
眼瞧着池知凛往小巷尽头的拐角处走去,蒋妍赶紧给梁煜恒使了个眼色,对方会意后,一个箭步上前拦住。
“池哥能找的地方都找了,小余真的没有回来。”
不经意瞥见池知凛裤子上的血迹,梁煜恒拉着人关心道:“池哥你裤子上怎么都是血?脸色也好难看,你不舒服吗?我送你回去吧。”
突然被绊住脚的池知凛没有生气,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目不转睛地、狂热地盯着那个拐角。
对了,他找到了。
他们这么拦着他,说明他找对了。
小宝,就藏在那里!
池知凛唇角上扬,眼尾飞红,殷切又雀跃地拨开梁煜恒,大步流星地到了拐角处。
“小——”
还未完全绽放的笑容骤然凝固,声音也卡在了喉口。
慢一步的梁煜恒和蒋妍瞧见那空无一人的长街,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但一转眸,看到颓败寂然、面白如纸的池知凛,心里又有些不是滋味。
“池哥......”
池知凛鸦睫轻眨,嘴边的弧度随眼帘一同垂落,呆若木鸡地趿着脚,一步步往回走。
这么一闹,梁煜恒和蒋妍也只好匆匆告别。
路上,熟悉的气息凑近,两人从阴影处漫步到路灯下,一盏、一盏,光影交替地落在她们身上。
“你哥的状态看上去有点不对劲,还要继续吗?”蒋妍叹了口气,看向旁边神色严肃的沈昭。
沈昭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那边,刚走到自家楼层的梁煜恒被黑暗里陡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大跳。
楼道灯亮起,他惊魂未定问道:“池哥,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小恒,你不是问我裤子上的血吗?那是我的血。”
池知凛孑然地立在灯下,表情僵硬木讷,眼底却暗暗翻腾着晦涩沉郁的、裹挟着幽冷湿气的墨潮。
“我可能得了什么重病,会心绞痛、会流鼻血、会晕厥,我只想在死之前见她最后一面,小恒,你帮帮哥,好吗?”
他语气又轻又慢,好似当真病入膏肓,连说话都没了力气。
梁煜恒站在台阶下,神色逐渐复杂。
也不是说不相信吧,只是一时不知该怎么面对眼前这个为达目的,已经不惜卖惨的男人。
毕竟池知凛以前在他心里的形象一直是很高大威猛的,在沈昭刚离开的那天早上,这个形象崩塌了一半,现在更是连最后的一半都没再剩下。
果然,任何人在爱情里都是一个样,除非他不爱。
梁煜恒慢慢走上去,错身而过时拍了拍他的肩头:“你别着急,我只能说这么多了。”
任由池知凛愣在原地,他拿出钥匙,兀自打开家门走了进去。
门合上后,梁煜恒从裤兜里摸出手机,点开最上面的备注着“小余”的聊天框,发了句:【ok。】
-
除夕夜后,池知凛整个人就像是被重新注入了生机一般,容光焕发、神采奕奕起来,俨然不见此前的颓色。
失望与挫败、痛苦与孤独让他丧气得忘记了自己停留在禹城的初衷。
那么现在,不管梁煜恒的那句“别着急”到底是不是他所理解的那个意思,他都愿意那样去相信、去憧憬、去期待,去当做一个让自己坚持下去的念想,当做朝圣的信仰。
就这样,池知凛又独自在那个曾经属于一家三口,后来属于他和沈昭两个的房子里生活了半年。
从冬到夏,从枯枝抽芽到绿叶成荫,从羽绒服到短袖短裤......
期间,他从未停止过给沈昭发短信,却再没用过喝醉的借口。
因为某次他试探着堂堂正正地向沈昭表达了深切的思念之后,发现沈昭虽然没有回复,但也没有把他拉黑删除。
由此,池知凛的胆子便越发大了起来,秉持的信念也变得更加坚定不移。
看吧,小宝,你只需要给予一点点的诱饵,哥哥就会自愿地咬上你的鱼钩......甚至,没有诱饵也可以。
是夜,池知凛蜷缩在床上,把套着沈昭衣服的小猫玩偶搂紧。
等待的日子里,孤独依旧难缠,心却已经被希冀填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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