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渡惊鸥鹭

　　马车吱吱呀呀地再次启动了，出了江家大门，李叔很是熟练地一跃，就坐到了马车上，拉拉缰绳，让马儿停下后，扬扬下巴，
　　孟昭会意，绕到另一边一跃，
　　坐在马车上，两人闲聊倒更显得方便了。

　　“我看孟公子哄孩子，还真有一手，”想起今早孟昭抱孩子的样子，李叔笑道：“小丫头除了夫人跟周俊，就听你的话了吧，”
　　“孩子还小，刚到个新地方许是有些认生，慢慢就好了，”孟昭道，
　　“话虽如此，但跟小孩子打交道总归不是件容易事，”李叔转过脸，看看孟昭，继续道：“孟公子日后若是成了亲，有了自己的孩子，瞧你这耐心，真应该会是个好爹，”
　　孟昭略略笑笑，半低下头，没有回话，

　　“话说孟公子有没有在京城立足的打算？”李叔认真打量起孟昭，
　　“想不想在这里结门亲事？要是愿意的话，李叔还真可以给你说门亲事，”
　　“多谢李叔好意，”孟昭抿抿唇角，开口道：“只是我还未立业，不敢谈成家，”
　　“诶，”李叔否决道：“成家立业，成家立业，这先成家后立业，也挺好，说说看，中意什么样的姑娘？”
　　孟昭耳根不受控制地泛了红，“她……”
　　李叔身子后移，把耳朵放得更近，
　　“她……”孟昭重复好几遍她字，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李叔的耳朵越来越近……

　　“她总是喜欢笑，我希望她能一直一直笑下去，”孟昭终于道出这样一个答案。

　　李叔腾出一只手，朝孟昭背后一锤，
　　“你小子，要人家姑娘一直对你笑，怎么着，人家姑娘不累啊？”
　　“李叔，”孟昭摆摆手，“您误会了，”
　　“误会什么？”李叔道：“两个人过日子，不能天天让人家朝你笑，人家也累不是，但话说回来，我那个侄女儿，她笑起来，还真有两个笑涡，”
　　“不是，李叔，我不是这个意思，”发现李叔不仅理解错自己的意思，而且还有别样的意思，孟昭忙否认着。

　　“哎呀，孟公子人好性格好，我侄女也是，人也好性子也好，”李叔又道：“改天我让你们认识认识，”
　　“不不不，我既无安身之处，又无一将来，不敢耽误姑娘芳华，”孟昭道，
　　“孟公子有才有貌，肯定有个大好前途，”李叔扬起鞭，“李叔看人，还是有几分准的，”
　　“多谢李叔夸奖，可我仍旧不敢当，”孟昭继续道，
　　“好吧好吧，”李叔笑笑，“那就等等再说，”
　　然他的身子又向后几寸，调侃道：“但错过就错过，错过就再无机会了，不试一试，孟公子不后悔？”
　　孟昭轻扯唇角，他的不回答，李叔也有了答案，
　　又锤了孟昭一下，笑道：“好小子，真有自己的老主意！”

　　一上午的时间过得很快，
　　大理寺的院里一阵嘈杂声起来，
　　到吃午饭的时候了，
　　田叔带着两人，就要朝用餐的地方走去。

　　在这里，各自打了各自的饭，便可随意寻个地方去吃，
　　正赶上人多的时辰，饭堂里挤来挤去，空位置显得极其宝贵，
　　偏偏一张可坐五六人的长桌子处，只有一个吃饭的人，
　　看上去，他的年纪跟田叔差不多，
　　那人蓄着须，板着脸，挺直上身吃着饭，

　　“他就是大理寺的另一位少卿于尽欢于大人，”田叔站在鸣玉跟第五薇两个人中间，用尽可能低的声音道，
　　“去坐坐吗？”鸣玉歪头一笑，
　　田叔好不容易腾出一只手，拉住这头不怕虎的初生牛犊，“你觉得他很容易相处吗？”
　　“试试就知道了嘛，”鸣玉毫无惧色，
　　田叔手上的劲没有松懈，他跟于尽欢同在大理寺任职的年头更多，对于尽欢的了解更少，
　　他是不是豆腐心没人知道，但有张刀子嘴却是人尽皆知，

　　于尽欢手底下的人没有不被他训斥过的，有不少个孩子，刚调到他那里没两天就被吓得战战兢兢，甚至还有好几个被训得直接抹着鼻涕眼泪跑出来，
　　时时大大咧咧的周俊，常常语出惊人的司徒炜，要是对上于尽欢，田叔真为他们两个捏把冷汗，
　　可他这边还没完全拦住周俊，那边一个不留神，司徒炜便出现在了远方，还好还好，是于尽欢的斜对面，田叔用尽全力自我安慰到，

　　“田叔，司徒炜过去了，咱俩不过去会不会更说不过去啊？”鸣玉一脸无辜道，
　　田叔松开鸣玉，一拍脑门，
　　鸣玉走过去，坐到了第五薇的身旁，也就是于尽欢的正对面，
　　“于少卿好啊，”
　　鸣玉问好的声音清脆，
　　田叔只恨自己刚才为什么不能快一些，抢了周俊现在的座位。

　　感觉到身前光影变化，于尽欢没有任何的反应，听到那声招呼，他才抬抬眼皮，是两个生面孔，
　　而紧跟着坐过来的，是贺大人手底下的田肆勇，
　　田叔田肆勇讪讪笑着，“于大人，近来可好？”
　　于尽欢停下筷子，“贺大人手底下的新人？”
　　“正是正是，”田叔一连两个正是，先介绍离自己比较近的，摊摊手，道：“周俊，”
　　听到自己的“名字”，鸣玉保持住笑容，“于少卿，今天我们有一起吃饭的缘分，”
　　“油嘴滑舌，”于尽欢板着脸，
　　鸣玉深吸一口气，听上去带这些委屈，道：“我是个很诚意的人，”

　　“司徒炜，”田叔连忙继续道，
　　第五薇看着于尽欢，她仅是想坐下来吃饭罢了，
　　微微点下头，语气平淡，“于少卿，”
　　于尽欢拿起筷子，继续自顾自地吃起饭来，

　　田叔干笑两声，“吃饭吃饭。”

　　鸣玉跟第五薇的心情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热腾腾的饭菜，鸣玉大口大口地往嘴里送，第五薇吃得安静，胃口似乎也很好，
　　渐渐地，田叔七上八下的心也安稳了不少，
　　于尽欢吃得很快，吃完了，收拾好碗筷，就要离去，
　　鸣玉举着筷子摆手，“于少卿慢走，”
　　好像察觉出不妥，鸣玉“唰”的一下放下筷子，摆摆手，
　　第五薇也停下了动作，目送于尽欢离开。

　　“怎么样，冷面阎罗，”田叔看着于尽欢背影消失的地方，甚是同情道：“你们俩见识到了吧。”
　　鸣玉点点头，“他每天都这样吗？”
　　“差不多，”田叔夹着筷子菜道，
　　“您见过他笑吗？”鸣玉接着道，
　　田叔放下菜，思考了很久，摇摇头，“不记得我有见过，”
　　“好吧，”鸣玉耸耸肩，
　　田叔又转向第五薇，竖起大拇指，“司徒炜，闷声干大事啊，”
　　“这里有位置，”第五薇淡淡地开口道，
　　果真是这个理由，田叔按按太阳穴，在他意料之内，不在他认为的情理之中，无奈地笑笑，道：“继续吃饭吧。”

　　几人的饭菜刚见底，一个风风火火的人又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见到鸣玉跟第五薇，他两只眼睛都闪着光，“本王可找到你们了，”
　　旁人都屏住呼吸，齐刷刷地行礼，
　　楚庆辰摆摆手，
　　“田寺正，”楚庆辰闪到他们跟前，看了眼空空如也的饭碗，道：“这两个人借我一下。”

　　田叔还没有回应，鸣玉跟第五薇就已经被他一左一右地拉出去了。

　　楚庆辰目标明确地奔向大理寺的门口，
　　他风风火火，鸣玉跟第五薇不明所以，
　　感受到身后抗拒的力量逐渐加大，楚庆辰稍稍停下步子，

　　“城西茶好景好还有说书先生的酒楼，你们俩陪本王过去瞧瞧，”
　　什么酒楼，贺大人刚刚说的，明明是茶楼，鸣玉腹诽到，
　　然而，当三人真正到了茗然阁的时候，当鸣玉跟第五薇看到楚庆辰抛给伙计一大一小两锭银子，大些的让伙计用它去买酒，小些的就这样赏给伙计了的时候，
　　鸣玉才恍然大悟，为何楚庆辰说的是酒楼而不是茶楼了。

　　他们坐在楼上拐角处的一间雅间里，打开窗子，就能看到院子里的说书先生，
　　说书先生编排着江湖里的奇闻趣事，起承转合间，赢得阵阵喝彩声。
　　银子给的足，伙计办事自然麻利得很，
　　鸣玉觉得屁股下的板凳还没坐热呢，那伙计就抱着两大坛酒蹭蹭蹭地回来了，
　　不等楚庆辰开口，伙计就摆好茶碗，满上好酒，
　　楚庆辰一开心，又摸出块碎银子，随意地抛向伙计，
　　伙计一连拿到这么多银子，点头哈腰，高兴得嘴角都要咧到耳朵根了。

　　楚庆辰摆摆手，伙计留下句“有事尽管吩咐”后，便很是识趣地退出屋了。
　　楚庆辰出手阔绰，伙计买的酒自然非同一般，刚倒出来，即香气四溢，
　　院子里的说书先生正讲到侠客与杀手来来回回斗了上百个回合后，不分胜负，两人约定寻个酒家，借月对饮后再战……

　　“本王向来喜欢有趣之人，来，咱们喝一碗，”楚庆辰说着将手伸向盛酒的茶碗，
　　轻轻一提，一饮，
　　手腕一翻，一滴不剩，
　　鸣玉跟第五薇捏起茶碗，跟在楚庆辰后面，一饮而尽，
　　这酒虽说入口绵柔，但却后劲十足，一碗下去，鸣玉的耳根不免就发起烫了，
　　楚庆辰倒没有了架子，抱起酒坛，又要给两人添酒，
　　鸣玉怕自己要是真喝多了，说些什么不该说的话，做些什么不该做的事，到时候在楚庆辰跟前惹出什么不必要的麻烦就不好了，
　　于是乎，她抱着茶碗灵活一闪，可怜巴巴地道：“安王殿下，您行行好，饶了我吧，”

　　“周俊，这才一碗，”楚庆辰没有放过鸣玉的意思，
　　鸣玉将碗背在背后，“我要是在您面前吐了晕了，那可就麻烦透了，”
　　“本王到时背你回去，”楚庆辰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鸣玉连连摇头，让安王切莫折煞自己了，

　　“周俊的酒，我喝，”一道淡定的声音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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