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死对头的婚姻鸡零狗碎

作者:橙年烧酒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为收藏文章分类

    番外一


      “老头,老头,你吃吗?”
      葱白的两指捏住一个馒头的边,费力的把它塞进两根粗木之间,够到另一个空间。
      因为长期不见光而双目视弱的五十岁左右的老吏,询声试探着伸出手。
      接过去蒸得松软蓬松的发面馒头,满是皱纹的手都颤了颤。
      “你吃那么好吗?”
      隔壁狱友已被投入待审半个月了,听声音是个女娃娃。
      但这里不是天字头的诏狱吗,身上没个一官半职,犯的不是捅破天的事都进不来这里。
      声音年轻甜软,雀跃得不行。
      下狱就让你那么高兴吗?
      “我有关系的”
      女娃娃颇为得意。
      她又塞了一堆过去,要不是她最靠里,只有自己一个狱友,她估计要养活全狱的人了。
      吃人嘴软,老吏开始思考狱友的出路。
      她第一天进来的时候,周围动静天大,她却默不作声像个不会说话的哑巴一样。气场沉静,狱卒往来频繁,听脚步声看守增了两倍之多。
      入狱后的审讯紧锣密鼓,她半分不动,看淡一切。
      老吏一度以为自己的狱友是个黄金台上的狠戾人物。
      却没想到她入狱后的第三天,捏着馒头边,嗓音都哑了,问他吃不吃。
      他那时候饿到不行,想就算是毒死前也不要当个饿死鬼。
      后来一连被投喂了十几天的老吏才知道自己的狱友不是个十恶不赦的人,她是菩萨呀。
      四周极静,没有其他人的时候,她就像个对一切都好奇的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的问他这问他那的。
      老吏经验丰富,以为是来和他套话的,他纯靠那点没说出口的秘密才活到现在,警惕的从不多说。
      但现在或许是被几个馒头贿赂了,或许是真的担心自己这个蠢狱友,他矜持的擦了下自己嘴角,慢慢说,“你刑期还剩多少天?”
      他深知自己只是特例,来天字狱的逃不过一死。
      “哇,老头!你还会说别的,我一直以为你被关傻了,只会说那几句呢”
      她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惊奇道。
      老吏:……
      他气急败坏,对她道,“我好歹入狱前是正三品的大官,掌控江南三节度,全天下的经济枢纽就是在我手里的玩具,人人都得喊一句临安知州,你这个小娃娃那么狂?”
      萧宁夸他好厉害,老吏还没来得及在心里悄悄得意一番,就听到他口中的小娃娃说,“我正一品呢。”
      老吏:……
      老吏无语,心想我还说自己是皇帝呢。
      罢了罢了。
      老吏寻着眼中微弱的光线对着她鞠了个下见上的官礼,满足一下小娃娃的虚荣心。
      “好了,娃娃。你还有几天?”
      “十五天,今天过完后还有十四天”
      萧宁竖了自己的两只手,正反展示一遍后,又揪住他的四根手指比划了下。
      她声音里透露着小小的遗憾。
      老吏也蛮遗憾的,他指节宽大,只能伸出两根手指,像夏日摇着蒲团扇的老人那样,轻轻拍了几下她的头。
      “要是再多几天的话,或许你可以逃狱,我寻了个法子,老身子骨用不了了,没想到你年轻,可活的时日却太短。”
      人才在哪里都能得到出路,萧宁说没事,让老吏说了他的逃狱之法。
      “嗯,老头你还要点喝的吗?来瓶梅花酒?”
      “你怎么还有酒这种东西啊!还可以挑种类?!”
      萧宁当然认出自己的狱友就是她当年下江南时,不配合她改革还给自己下毒的陆党,自己被他害得吐血不止、痛不欲生。
      她从自己的吃食中挑了个最差的馒头给他,要不是被看得紧,自己又实在食不下咽,她连馒头都不给这坏老头。
      说漏嘴的萧宁不慌不忙起身去给他拿酒,用栗子壳装了塞给他。
      而后她就躺着,在冰凉的地面,把绒毯随心所欲蹬了。
      手臂曲起塞在脑袋底下靠着,透过一点点缝隙仰头看星星。
      月明星稀,诏狱只能看到一点亮光泄下来。
      老吏熬不过年轻人,他有些醉了,自顾自躺着,两个人躺得方向都出奇的一致,都对着星星。
      四周沉寂黑暗,呼吸都微弱。
      “老头,你睡了吗?”
      呼噜声都传来了。
      江老头性子谨慎,十几天来还是第一次这样。
      黑夜中萧宁嘴角上扬,“诶,我好多好多年都没看到星星了”
      伸手不见五指,纤细的手指却还对着光线的方向抓了抓。
      ***
      萧宁口中的关系却没她那般悠闲了。
      陆昭熙毫不犹豫撩袍下跪,
      “求母亲搭救”
      茶盏碎裂在他脚边,“熙儿,你得了失心疯了!”
      他眼睛都不眨的列出自己的条件,“我会过继母亲宗室里的孩子悉心教导,当做自己的亲生孩子,助力他当上陆家家主。”
      “以后我的一切事情都任您安排,您让我娶谁,何时生子,陆明绝无异议”
      昭和公主愣神的下一瞬,陆昭熙就命人拿上了家法,眼神平静的指挥陆家人拿了朝自己的身上招呼。
      “我将用自己的一切权势,匡扶母亲宗室”
      血迹很快就渗透了里衣。
      “停下!”
      这位雍容华贵、地位尊崇的女人没忍住哭着抱着自己的亲生骨肉,拦下他的刑罚,
      “你知道母亲现在只担心你一个,你知不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啊”
      “知道母亲就能答应熙儿了吗?”
      昭和长公哭着锤打着他的背,“本宫答应你,答应你行了吧。”
      陆昭熙拍了拍她,眸子很快褪去感情。
      等到昭和情绪平复后,他冷着声音说,“母亲还请尽快召集宗亲,劝景帝收回成命。熙儿相信您的能力,要说当今圣上还怕谁的话,也只有您这位姑母了”
      过河拆桥瞬间变脸的本事让昭和这位娘亲都大跌眼境。
      她瞬间就变成了他的下属,“如果母亲完不成,之前的一切……”
      他适时顿住,留给昭和想象的空间,
      “就当熙儿没说过。”
      他毫不停顿地离开,前往下一处斡旋。
      留下昭和公主愣在原地。
      “母亲教你为人处世之道你就是这样威胁母亲的?!”
      听着身后怒极的声音,陆昭熙心肠冷硬,眼都没眨一下。
      他逼迫自己就像冷酷无情的赌徒一样,自己的一切都能当做筹码,唯一的奖励就只是那一个人罢了。
      周景珩丝毫不顾旧情,固执到那个程度他是没想到的,他能做的只有做好萧宁的工作交接,梳理好案情,在此基础上尽量回还。
      男人疲累地接了捧建安飘的雪,把自己卓越的脸深埋进去,让稍有迟钝的脑子继续进入高速运转。
      “思远”
      他微躬身,带了点迟来的歉意落座。
      “明之你来了,这是沈安秭,我的老友。”
      陆昭熙撩袍行了跪礼。江思远把他当忘年交,而沈师是他朋友,左右都是同辈,不该这样啊。
      江思远试图把自己忙昏头的朋友拉起来,他最近实在太累了。
      “夫子,学生好久不见你,在此拜会了。”
      陆昭熙清冷的侧脸对着江思远,恭敬跪着行拜师礼。
      “唉,你说你……”
      江思远摸了摸鼻子,你认识人家干嘛还让自己牵线啊。
      这么晚自己还是要睡觉的。
      “不用多礼,咱们就事论事。”
      沈安秭最是公正,当世大儒,从不徇私。
      萧宁对陆昭熙的初印象大抵就是沈安秭这样的大法官。
      男人攥紧了手心。他组这个局,为了增加胜率还把江思远拉进来。他无论如何都要把他说动。
      “夫子不是淡泊名利,学生好几次邀您出山都不予理会……”
      骨节分明的大手捏着茶杯,倾身为沈师倒茶,慢慢打出了个机锋。
      “大抵是名气太大了”
      沈师淡淡笑着,并不透露什么。
      “你们俩好不够意思,有这层关系还都默契的不告诉我”
      江思远明显是偏帮陆昭熙的,他特意强调他们师生的这层关系。
      陆昭熙眼眸清泠泠的看着端坐对面的沈师,看他是什么反应。
      摆筹码前,还是情谊打底。
      “为事而聚而已,如果今天知道不止有思远你在的话”
      淡薄的唇抿了口茶,扬起礼貌而疏离的弧度,“我大抵是不会来的。”
      意及自己不会顾忌情谊的。
      “夫子这话未免也太绝情了些。”
      陆昭熙猝然起身,语气彻底冷下来,接过手下递来的文书。
      把筹码展开在桌上。
      “夫子难道认为一个什么罪都没有的人要被判砍头吗?”
      筹码有金银贿赂啊,文坛地位保障啊,高官位置许诺啊,甚至美人都备好了。
      总有一个能打动他,陆昭熙不信,是人就有弱点,即便是他那刚正不阿的老师。
      江思远劝住陆昭熙,“明之,你最近太敏感了,先坐先坐”
      他放桌下的手死命拽着陆昭熙的衣诀。
      这场茶谈在江思远的拼命维持下还是不欢而散。
      “你有点耐心行不行?我约人出来一趟容易吗?我放着好眠陪你在这周旋该我的啊”
      陆昭熙油盐不进,披上外衣就出走,准备打通下一环节的人和事。
      “你这样,那咱这朋友也别做了!”
      江思远气场冷下来。这根本不是他那永远沉稳可靠的忘年交,看看他现在,还有个人样吗?
      已经迈出门槛的脚步顿住了,陆昭熙表现得蛮不在乎,声音却轻,
      “随你。还有十四天,我没时间了”
      冷冷丢下话后继续迈步,衣袍很快沾上雪。
      奴仆都没来得及跟上他的步子,亦步亦趋还是让他的肩上、发丝上落了雪。
      江思远气极,“明之!你知道我是心疼你”
      风雪越来越大,隐去了他远去的背影,约莫不久,那层浅薄的脚印也被隐去了,盖上厚的雪被。
      ***
      天字一号诏狱。
      男人在狱场外见到了一个熟人,他刚从狱里出来的样子,脸色青一块白一块的,心绪并不好,正躬身欲上马车。
      见到他却带上了完美无缺的笑,踏着木马车足梯下来。
      “你来干什么?站好队了就别乱动了,行不行?”
      陆昭熙正好从马车上下来,与他正正对上。
      “陆大人教训的是啊”
      眼前之人正是赵子恒。
      他在这四个月里被调去值了外差,叛乱的那个月,他恰好刚回京里,被投入了刑部关押。而后放出来后简直性情大变,狡诈圆滑不少,陆昭熙认为,作为政客,他已经成熟了。
      像这般龙虎斗,他洞若观火,即使插手也绝对于搭救萧宁无益。
      陆昭熙看到他就像看到从前的自己,厌恶到不行。
      “你跟她说什么了?”
      男人捏住了他的腕,狠戾提拉着。
      赵子恒耸耸肩,表示无可奉告。他甩开阻碍上了马车,雪乘着车帘的掀起飘落进去浅浅的一层。
      “你跟他说什么了?”
      男人抖落披风上的薄雪,把它搁置在有些摇晃的木桌上,而后加了两三块炭进了炭炉。
      熟捻的就像到家了般。
      萧宁沉默着,就好像是一团空气进来恰好说了句话。
      橙红光映上男人清俊的侧脸,他靠着狱里的白粉墙,阖眸休息。
      他早已习惯她的沉默,心已经被伤到不会再痛了,只要他还能待在她身边,那就好了。
      那就很好了。
      陆昭熙短暂的做了个梦,梦里家人闲坐,灯火可亲。梦的结尾是他抱着萧宁的尸首,双眼空洞,在鹅毛大雪的日子里,他再也见不到她了。
      雪花越飘越多,冰凉的触感出现在脸上,男人初醒,以为是雪飘进来,下意识触了下,发现是泪。
      哈,也不知道怎么了,他刑部出身诶,哪样的尸体没见过,生虫的腐烂的发臭的……他见过好多好多呢。
      他利落抹去了泪,整好仪容。
      “怎么只吃馒头?”
      他看了下小桌上剩余的几盘糕点都纹丝未动,鸡鱼蛋肉一口没动,盘中的馒头却一个没剩。
      萧宁眼睛无神得转向别处,表演得毫无痕迹。
      陆昭熙心细如发,很快就注意到一坛梅花酒开了坛。
      “你喝酒了?”
      “给你扒的栗子坚果为什么不吃?”
      他步步紧逼,询问手法和白日交接工作时无异。
      大掌伸进锦毯里,试了试毯子的温度,冷若寒蝉,比他手的温度还低。
      气压瞬间低下来,像是萧宁犯了什么滔天大罪一样。
      “多大人了还蹬被子?你是小孩吗?必须亲自看着你吃饭睡觉?”
      这种全世界只有自己一个在徒劳的感觉真的是太糟糕了。
      萧宁的不作为与不在乎就是最最伤人的冷刃,刮得他刺骨生疼。
      “如果这次我能把你捞起来”
      他压过来,凑近她的白皙脖颈,冷沉香钻进她的毛孔,下一瞬欲吻上去,被萧宁堪堪躲过。
      “你的命就归我好不好,我想要个女孩儿”
      沙哑动情。
      萧宁就知道!
      黑夜中有些声音最是明显。衣料摩挲和推搡声,暧昧恼人。
      “亲一下……”
      他伸出大手,“就亲一下”
      压抑的低喘撩人,委屈巴巴的吻她的挡住自己的手心。
      萧宁她就知道!这狗东西,知道她喝酒了,就是这副色批样子。
      不分地点场合的,明明他上一秒还在十分正经地训着她,下一秒就理不直气也壮地把自己搂怀里了。
      “乖乖,就亲一下,好不好?嗯?好不好”
      葱白的手推拒着他,恰好抵在他越来越烫的胸膛。
      让男人下一瞬眼神幽暗,借着刚燃起的炭火,光线忽明忽暗。
      “陆昭熙,我还没醉呢,你忘了我的酒量已经达到三杯了,我今日只喝了一点点”
      她抓紧时间比划着。
      大手握住她不安分的手,柔软细腻的触感让他呼吸越来越重。
      “乖乖你这时候才理我,是在鼓励我吗?”
      她十几日来第一次除了审讯外对他说的话。
      嗓音娇软清丽,让他越发心痒难耐。
      “…不是,重点是我没醉!你不应该现在就发情了,这是在天字一号狱,牢狱你懂吗?”
      陆昭熙吻上她一张一合的唇,心心念念,焦躁不安地碾磨了半晌,末了松开,嗓音暗哑到不行。
      他一板一眼地说,“醉鬼都会说自己没醉。更何况,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做了,很久很久了”
      不就三个月一季度么,被他说得有几辈子一样。而且这些日子发生了什么他心里没点数吗?
      算上新年伊始,他们已经到了七年之痒了,萧宁太了解这个狗东西了,她根本和他说不通的。
      “你又勾引我!”
      萧宁思索的眼眸又转回来,露出疑惑。
      她尽量跟上他的思路,悄无声息地哄他,“陆明,你看,四周是牢狱,火光都熄灭了,守卫还在拿火把每时辰一巡罗,两刻钟一换班,我们现在这样不好,真不好……”
      陆昭熙眼中的光明明灭灭,使劲盯着她瞧,在萧宁以为他要不管不顾时,他松开手懊恼扶额,似乎听进去了。
      “当时就该把刑部侍郎的屋子腾给你,就没有那么多事了”
      那时刑部侍郎跪下来和他保证一号监待遇绝不会比自己的住处差,但这两处是态度问题,真不能让。
      他当初就听了他的诡辩,给自己留下这么大的隐患。
      “念念”
      思索完毕后,他委屈地圈住她喊。
      “啊,好了好了”
      她声音放轻哄他,待他平复身体和情绪。
      “你为什么还是不要我”
      “我没有不要我们家陆明”
      “你在哄骗我,你根本就不爱我!”
      “我没有……”
      到底谁比谁大呀。
      “你就有,你根本不爱我,你都不和我说话,任由我一个人在怎么也没有你的地方恶鬼一样飘荡!”
      “我没有……你熬过这几天,这样的日子不就结束了么”
      她以为是在哄他,但恰好踩到了他的底线,结结实实的。
      “结束什么?什么结束?你是结束了,我这辈子彻底完了”
      他没有她到底该怎么活下去啊。
      大手危险地覆上她的腰肢,威胁意味甚浓,与方才那副样子判若两人。
      萧宁也有点恼了,“是是是,我萧宁活着这一辈子就是为了坑害你,死了也让你不好过,行了吧!”
      眼看一切前功尽弃,她也不管不顾了。
      他的心脏抽动,酸胀一片,话赶话都递到这了,他没有不接的道理。
      “你知道就好!如果你还有良心,就给我好好活着,不许只吃馒头,不许蹬被子!不许只喝一点点酒!”
      萧宁都给他气笑了,葱白的五指使劲把他推远,扯着被子裹着自己背过身,酝酿睡意。
      如果萧宁酩酊大醉的狱友此刻能听到的话,抛却一切惊疑,就该发愁这两人到底是怎么走到现在的,每一个相处瞬间都像是结束,到底怎么能重新开始。
      陆昭熙胸腔起伏不定,欲求不满再加上和她吵架,坏心绪都累到一起了。
      “我有时候真觉得你没有心,连良心也没有。”
      他扔下这句话就走了。
      把炭撩了撩,叠好她的衣物,锁上狱门。
      ***
      还有十三天,开始陆续有人给萧宁的罪刑进行公证。
      其余人他都打点好了,只有主导人刚正不阿。
      他这样的人在官场上是走不远的,或许英年早逝也不一定,陆昭熙保证。
      “大人,御史台有人弹劾你滥用私权,结党营私,大兴贿赂之道”
      陆昭熙一醒来看到的就是被拦下来的弹劾折子,他大致扫过一眼,冷嗤了声,“这就是官场原本的样子,他们想要清明,让她回来啊”
      他头痛,指尖拧着眉心,“上贿下也管,手伸得也太长了些,寻他们点错处,发配岭南。”
      轻飘飘的一句话,没有人会怀疑它的真实性和威力。
      “什么时辰了?”
      “大人,已经巳初了”
      男人从书案里蹭地站起,连训人都来不及,匆忙往刑部诏狱赶去,“备马车!算了,牵匹烈马”
      他就怕萧宁那个宁折不弯的性子,她就是此局的最大败笔,比主导人沈安秭还坏事。
      天字一号监与别的监一样普通,一席芦草,一张木桌,冬天多一张棉絮被。
      但萧宁现在待的一号监,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金灿灿的角落里都堆着金子,大的小的条状的,角落里待不下,它们隐隐有溢到床榻上的趋势。
      “这是……?”
      沈安秭微有诧异。
      “大大小小的官员们送来的,说是‘既然你这么喜欢钱,那就让你也死在钱里好了’,用来羞辱我的。”
      她无所谓的耸耸肩。
      她每天要见几十个人,早已习惯,连那种语气都模仿的惟妙惟俏。
      她的食住都还可以……沈师心想。
      他正欲开口,腰身被圈住了,她像一只麻雀般扑棱棱冲上来,
      “老师”
      她的声音隔着布料有点发闷。
      男人有点惊讶她和孩子一样,但很快面容就变得沉静温和,“幺儿,受委屈了”
      陆昭熙纵马疾驰赶来,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情景。
      “是不是我快死了,老师来送我最后一程”
      她话密,根本没给沈师接话的机会,“反正我早就想死了”
      语气坚定,低垂的眉眼抬起……看到陆昭熙恶鬼一样在几步之遥外盯着她。
      萧宁:……
      你有种再说一遍,他的眼神里要蹦出火星子来。
      她目光坚定地移开。
      沈师摇摇头否定她。
      “幺儿,世间事不是都分对错的,但你没错,就不必走绝路。”
      萧宁跪坐着,慢慢松开了手,规矩坐好。
      沈安秭见她情绪不高,由站着变为单腿曲起蹲下,视线与她平齐。
      温和干燥的手摸了摸她的头。
      “老师你最为公正,你也认为我一项罪过都没有吗?”
      她的声音冷然,有大官的样子。
      “当然。”
      当然,她没错,原来自己没错么……
      “就一点罪也没有?”
      萧宁泪花都溢满了眼眶,急于得到答案的声音里都染上哭腔。
      “一点罪也没有。”
      沈安秭对上她的眼睛,温和而坚定地点头。
      她萧宁身为顶天立地的女子,立志报国,苦读圣贤书十余载,得状元,封官拜相,改革励精图治,政绩斐然。乃至监国,执掌中馈,世间百态悉数收进眼底,一身清白,民称之。
      “那我就好好活着吧。谢谢老师,为学生指点迷津。”
      她行拜师礼,跪着磕了三个响头。
      再次起身时,眼睛分外清亮,她混不在意地抹去了面上的泪,拉着沈安秭坐下,为他倒茶,撇去茶沫,筛酒。
      “老师,你喜欢喝龙井”
      她呈在他面前。
      “这里还有梅花酒,也很好喝”
      陆昭熙背靠着木门,狠狠吊起的心此时此刻轻轻的一点一点落回原位,嘴角的笑无意识泛开,轻松,甚是愉悦,压都压不住。
      “他也是老师您的学生吗?”
      萧宁有些惊讶问道。
      “那我还是您最最得意的学生吧?!!”
      沈师名声大,不可能只有自己慕名拜入他门下,没想到陆昭熙和自己师出同门。
      她和他完全是两个样子啊,而陆昭熙明显更像老师一些,他的经义也不错,她的乐理还比他略逊一筹……
      不行啊,她一定要更加勤学苦练琴弦把他压下去啊。
      沈师笑着喝完她倒的茶,“幺儿,你是为师的关门弟子,永远是为师最得意的学生。”
      原本愁雾惨淡的人儿重又阳光明媚起来。
      陆昭熙用手背敲了敲门关,发出不协调的声响,调取两人闲聊中的注意力,“审讯时间到了,夫子该回去了。”
      萧宁边给老师拿外袍边开玩笑,“老师,为了您的名声着想,把他逐出师门吧,他实在是有辱门楣”
      陆昭熙酸溜溜,“夫子对学生可没那么温柔,就算要教会学生清廉静心的道理,手段也粗糙不少。”
      “因为你不是他最最得意的学生!”
      萧宁替沈安秭挡回话的同时再次强调。
      “是啊,夫子您也不是她最最好的老师,她有经义堂的魏先生,画山水的良山人,笔墨大家苏阁老……这些都是她的老师呢”
      陆昭熙阴阳怪气的真到点子上。
      萧宁趁沈师不注意瞪了男人一下。
      男人耸耸肩,心情不错。
      “我那是积极进取,勤学好问”
      “术业有专攻,幺儿你没错的”
      沈师理好袍衫,收拾好文书,离开前对她躬身行君子礼。
      萧宁忙拱手回了一个。
      “夫子,您的心都偏到八百里之外了”
      陆昭熙也很感谢他,决定暂时不杀他了。
      他行礼。
    插入书签 

    ←上一章  下一章→  
    作 者 推 文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
    关闭广告
    关闭广告
    支持手机扫描二维码阅读
    wap阅读点击:https://m.jjwxc.net/book2/8927232/85
    打开晋江App扫码即可阅读
    关闭广告
    ↑返回顶部
    作 者 推 文
    炸TA霸王票
    地雷(100点晋江币)
    手榴弹(500点晋江币)
    火箭炮(1000点晋江币)
    浅水炸弹(5000点晋江币)
    深水鱼雷(10000点晋江币)
    个深水鱼雷(自行填写数量)
    灌溉营养液
    1瓶营养液
    瓶营养液
    全部营养液都贡献给大大(当前共0
    昵称: 评论主题:


    打分: 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更多动态>>
    爱TA就炸TA霸王票

    作者加精评论



    本文相关话题
      以上显示的是最新的二十条评论,要看本章所有评论,请点击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