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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伯
彭昊笑了笑,也猜到周翊是在安慰自己,男人本就神通广大,吓死一只鸡的事情根本不在话下。少年捡起地上的箭矢,将它重新插在身后的箭筒之中,犹豫了片刻,彭昊说:“我还是好希望杭老师能收我做徒弟。”
周翊一愣,问道:“为什么?”
“我其实还挺崇拜杭老师的。”想了想,彭昊坦白,“我觉得能像他一样又正直,又厉害,是一件很难的事。”
“这一行里很少有完全正直的人。”周翊说,“杭谨庭也是,我也是。再说了,鬼怪之说,本就没有绝对的正义与邪恶,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反之也是成立的。”
“但是对我来说,你们两个都是好人啊。”彭昊反驳,“我懂得不多,但是我也知道你们救了我很多次,如果我也能像你们一样厉害,是不是就可以为你们分担一些了?”
周翊拍了拍对方的肩,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他沉默下来,将彭昊重新托上马背,忽然又听见少年问道:“周老板,如果杭老师执意不肯收我为徒,那你怎么想的?”
周翊下意识地回答:“这是你杭老师的事情,我自然是尊重他的意见。”
“不是。”彭昊打断,“我是说你愿意吗?”
没想到少年将算盘打到了他的身上,周翊显然有些意外,随即毫不犹豫地拒绝道:“不行。”
“为什么?”
周翊抓住缰绳向上蹬上马匹,他与彭昊并肩,转头注视自己的模样,让少年有些不解。
“因为这样的话,你的辈分就要比你杭老师大了。”周翊缓缓道来。
在原地消化了许久,彭昊在某一瞬间倏地反应过来,他骑着马紧跟在周翊身后,似乎被人打开了什么开关,刨根究底地追问道:“周老板!杭老师和你一个师门的?”
还没等周翊回答,彭昊便在一旁自言自语道:“妈呀,怪不得你们两个都这么厉害……周老板你和杭老师师出同门,那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想了想,周翊回答说:“我是他师伯。”
杜兰白白换了个和策留平起平坐的辈分,周翊想了想,想来也是对方捡了个大便宜,这样骗彭昊也不算太过份。他扭头,对上彭昊一脸震惊的表情,听见少年用着前所未有的震惊语气说道:“师父的师兄叫师伯……你们的关系好复杂,那周老板你岂不是比杭老师还要厉害?”
周翊摇了摇头,回忆着说:“那不至于,你是没有见过你杭老师认真起来的时候……”
话说了一半便停止,周翊留给彭昊一些想象的空间,男人此刻微微笑着,林间有风穿堂而过,令人好不凉快。
“周老板。”忽然,彭昊沉下声音问,“你是不是不生杭老师气了?”
周翊一愣,随即又听见彭昊说:“杭老师昨晚找了你好久,我们也不知道你为什么生气,但是连我都看得出来,他真的很关心你。”
“他来找我了?”
在周翊消失的这一个晚上,其实他并没有跑去很远的地方。周翊在几里外的一个古树上乘了一夜的凉,他看着营地的篝火从点燃到熄灭,太阳西落又东升,心中只觉得不悦。
至于不悦的原因,或许是柯行远与杭谨庭走得太近的缘故,直到此刻,周翊才承认,原来自己也是有占有欲的。
只是为何这占有欲是针对的杭谨庭?
他在树上吹了一夜的风,直到现在都没想明白。
“不生气了。”周翊回答彭昊,“他是不是也生气了?我今天早上都没有同他说话。”
“怎么可能?”彭昊诧异,“出发之前杭老师还让我打听你生气的原因。”顿了顿,彭昊又问:“所以你是因为什么生气?”
周翊加快了马匹的脚步,他将彭昊甩在身后一截,用沉默来回答对方。
相比周翊与彭昊在山林间悠然自得地漫步,杭谨庭这边,却显得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
找到秦文的过程很顺利,但秦文却不似秦彤与徐栋阳那般单纯,他对所有人都充满了戒心,在看见杭谨庭向他骑马走来时,第一反应便是掉头离开。
这是一个充满了戒备心的男人,在杭谨庭与他对视上的第一眼,他就几乎可以确定,秦文与翎王的死同样脱不了干系。
“太傅大人。”秦彤在林中牵着马走路,看见杭谨庭向他走来,只打了招呼,便再没下文。
“探花郎好雅致。”杭谨庭同样下马,问道,“不论文臣,亦或是武将,都无一不想在这场春搜中出人头地。可思某却觉得探花郎在这边像是在散步,真是令在下钦佩。”
“太傅大人也不例外。”秦文稍稍鞠了一躬,从官位上看来,在杭谨庭面前,他的确需要放低姿态,“覃某志不在此,只想借这次春搜出来散散心罢了。”
牵着马行走在秦文的身边,杭谨庭的举动在秦文看来却有些刻意,甚至莫名其妙。
“不知太傅大人找在下是所谓何事?”停下脚步,秦文的眼神冰冷,他就这样注视着杭谨庭,眼底的疏远赫然。
“路过此处,无意间看见探花郎,便想来结交一番。”说着,杭谨庭看向眼前人并不出众的面容,他的颧骨处有一点痣,成了这张脸上唯一能让人觉得有标识性的东西。
“太傅大人信吗?”秦文反问了一句,他冷哼了一声,随即说道,“如果思大人想问翎王生前的事,那大可以开门见山地问我。谁都知道翎王生前最后一个见的人,除了城中的流浪汉,便是我了。”
秦彤或许是向秦文通过气,杭谨庭看着对方冷静陈述的模样,心中笃定七分。
杭谨庭索性也不绕弯子,问:“那日的详细场景,还请探花郎同我细说。”
“既然皇帝命大人查案,大人不会不知吧?”
“但是我想听你说。”
秦文只当眼前的人仍是思裕,见杭谨庭这般为难自己,也没有起疑。以为是对方在试探自己,他无奈只好作罢,道:“当日我同翎王殿下确是在酒楼谈事没错,酒楼的人可以作证,我们也的确发生了一段争执,结果不欢而散。”
“你们为何争吵?”
秦文沉默了片刻,又听杭谨庭追问:“有什么不可以说的吗?”
难言之隐必有蹊跷。
“也没什么不可以说的。”秦文直言不讳,“只是怕说出来会毁了翎王殿下的形象。”
“但说无妨。”
“思大人也知道我是今年高中的探花郎,理应进入翰林院担任翰林编修。我在老家寒窗苦读三年,终于换得这么个出人头地的机会,你知道翎王找我什么事吗?”顿了顿,秦文自嘲般地一笑,没等杭谨庭回答,他又道,“他想让我把翰林编修的职位让给别人,一个连科举都没参加过的江湖人士,说是他结交的一个朋友,十分有见识。”
“你没有同意。”杭谨庭说,“于是便同翎王殿下争执了起来。”
“那可是翎王殿下,我怎么敢不同意?”秦文说,“我虽然同意了,但是心底却不服气,离开的时候同翎王殿下争执了两句,最终他也许了我一些好处。”
杭谨庭:“他许了你什么?”
“农田百亩,庄园五座,黄金百两。”秦文说,“也的确够我这个乡下来的穷酸读书人富裕地过下半辈子了。”
这人很好地将自己代入了剧本之中,杭谨庭暗自称赞,似乎还能从秦文的语气里听出一些不甘。
两人在林间散漫地走着,忽然一只野兔从一旁跳出,秦文与杭谨庭见状都没有去狩猎的想法,只是任其从他们的脚边越过。
“后来呢?”驻足在一条河边,杭谨庭又问,“你们争执的内容是什么?”
秦文一愣,有些不明所以:“不就是为了一个官位吗?”
“可是他已经许你了好处,你们可以说是互利互惠。”杭谨庭反驳,“若你真的心怀不甘,为何还要去接受翎王的好意?”
语毕,秦文沉默下来。他盯着杭谨庭直视的模样过于骇人,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两只眉几乎要拧在了一起。
杭谨庭同样不甘示弱,他以微笑回以对方,在片刻之后,捕捉到了从对方额头上滑落的汗水。在特赦办混迹了十年,杭谨庭懂得一些审问之法,人同鬼怪这一点相同,便都是逃不过他们的洞察力。
“覃大人。”杭谨庭再次掏出折扇,风从他的手中涌出,这一次他换了称呼,“今天不热吧?”
“思大人这是在怀疑我?”秦文的语气有些急促,“我家中尚有一老母,在京中当官无望,自然是要给自己和家里人留一条后路。”
杭谨庭笑而不语,只是一个劲地扇着风,风吹拂到了秦文脸上,让男人只觉得一阵燥热。
“覃大人不用紧张。”最终,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杭谨庭笑着说,“我只是例行询问罢了,在秦二小姐那里,我亦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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