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诡夜行［无限］

　　面前的应不尘的脸还没来得及看，周瞳就扭身回了房间，想给自己一下子，人家一个对三，周瞳连王炸都扔得跟烫着他手了似的，周瞳有点烦，又不能理解自己烦的点儿。

　　身后的跟着进来的傻逼还端着个泡面，一脸惊魂未定，小声的说：“哥哥，吃吗？我都泡好了。”

　　周瞳没开灯，吃得也没味儿，随便对付了两口，刚在想晚上着一张床怎么睡，应不尘说：“哥哥，我拿凳子拼一拼就可以了，没关系的，我还有厚衣服的。”

　　周瞳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又听到一声微不可查的“嘶”，周瞳放下了面，刚要询问，应不尘说：“哥哥我没事。”

　　然后又是一声“嘶”。

　　“说。”周瞳的语气不容置喙，“你怎么了。”

　　“就是我，我上个本子我去送外卖嘛，狗也追我，送的人也凶巴巴的，电瓶车也让人偷了，然后，也不让我坐电梯，我，然后还被偷东西，我去追，人家就…”

　　“打你了？“周瞳的语调上扬，看着应不尘，说：“打哪了？为什么不上列车？”

　　“我，我想等哥哥回来，怕上去列车就不能跟哥哥在一趟了。”应不尘刚说完，周瞳拉着他的衣服，“我看看。”

　　背后有几个膏药的印，周瞳问：“怎么不贴着膏药？”

　　“怕你闻出来，怕，怕你知道，要凶，要骂我。”应不尘连连去遮盖自己的脊背，其实伤的倒也不重，但是看了就莫名觉得这个傻逼出去了哪怕是吉祥物属性，可挨揍也是真的，周瞳看着应不尘的腰，青紫了一块儿，像自己的儿子在外面被欺负了似的，不，不是儿子，狗，狗吧，像自己家的狗被别的狗打了似的。

　　但是生气也没用，周瞳叹了口气，说：“睡凳子硌的慌，你睡床吧，我睡凳子就行。”

　　周瞳刚要拿着衣服，应不尘伸手拉住了周瞳的手腕，说：“哥哥，你以前，跟我一起睡的，是，是我的膏药太臭了吗，我去洗一洗，会好一点吗…”

　　“没有。”周瞳立在原地，想说就是觉得别扭，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之间隔着一道玻璃，那句‘像哥哥一样’，像一根软刺，吞不下去，拔不出来。

　　“哥哥，你是讨厌我了吗？”应不尘的手没松开，缓缓抬头看着周瞳，他的手有些发抖，抿着唇，刘海遮住了一些瞳孔，突然低头的瞬间，一滴暖粒滴落在周瞳的手腕，顺而流下，有些烫。

　　“我真，哎，我真，我没有！”周瞳一手捂住了应不尘的脸，本要哭泣的脸被揉了一圈，“男子汉大屁股，哭什么啊！”

　　得寸进尺的应不尘没让周瞳松手，掩在他的手掌上的脸被遮住，说：“我怕你讨厌我。”

　　“谁讨厌你了，你少给我扣黑锅。”周瞳刚刚的不耐烦收敛不少，声调降了不少，到最后两字儿都带着些哄小孩儿，揉着应不尘的头发，像摸一条需要顺毛的狗。

　　“那你说不讨厌。”应不尘说话的声音嗡嗡的，带着鼻音，蹭着周瞳的手。

　　“不讨厌，好了好了，不讨厌。”周瞳嗯嗯的应付着。

　　“哥哥，我耳朵痛，一哭就会耳朵痛，就是一鼓一鼓的痛。”应不尘揉着自己的耳朵，说：“可是你冷冰冰的，我就有点忍不住。”

　　“行了，我都说了我没有，你再墨迹这个事儿我就真烦了。”周瞳说。

　　“哥哥你还是凶巴巴的。”应不尘的脸在周瞳的手上埋得更深了，鼻音更重了，揉得自己的耳朵更狠了。

　　周瞳上去拽走他揉耳朵的手，说：“大小姐，你到底要我怎么样。”

　　“你笑一个。”应不尘瓮声瓮气。

　　“我笑你妹啊！”周瞳被气笑了，抽出手嫌弃的擦在应不尘的衣服上，说：“别叭叭了，赶紧上来睡。”

　　外面的月亮发着冷冽的光，跟刚刚相比偏了些角度，洒在床头上，应不尘的眼睛还是有些红，轻声的说：“谢谢哥哥。”

　　“你快睡吧你，不睡蹲门口看门去。”周瞳扭过头对着墙壁。

　　一陷进枕头，周瞳的眼睛都要睁不开了，暖融融的被窝，是不需要警觉的安静的环境，眼皮沉得像灌铅了，周瞳此刻相信，人死的时候最后消失的肯定是听觉，因为他已经睡着了还能听见：

　　“哥哥，我臭不臭？”
　　“哥哥，你明天想吃什么？”

　　“哥哥，你在游戏里遇见了什么好玩的事情吗？”

　　“哥哥，你睡了吗？”
　　“我会吵到你吗？”

　　“月亮好漂亮啊，从前的窗户太小了，能看见的时间好少。”
　　“哥哥，你以前说过的旅行者1号，他到哪里了？”

　　周瞳一夜无梦。

　　***

　　等周瞳再睁眼的时候，外面的汽笛已经吹响。

　　“我真是巴不得瞳晚点儿回来，每次他一回来我美好的假日就结束了。”外面的希黎口齿不清，嘴里塞了不少吃的，“嗯，我也没玩够呢，他就回来了，烦。”是冯小跳在说话。

　　周瞳看见希黎一脚踢门进来的时候，应不尘还因为没睡醒的畏光钻进了周瞳的臂弯里，希黎假装捂了一下眼睛，指缝比下水道还宽，看了个遍还说：“打扰打扰！”

　　外面的人开始跑起来，周瞳叼着牙刷把应不尘从被窝里挖出来，说：“快醒醒。”

　　应不尘懵逼的被塞进了牙刷，像个洋娃娃一样被摆弄，被套了件米色的卫衣，又闭着眼睛穿上了裤子，周瞳又给他垮上一个黄色的小包，最后被周瞳拉着上了车，才算清醒过来一点。

　　这次的列车特别快，唯一不同的是不用带眼罩了，这车厢上的人也不多了，周瞳第一次看见了这列车的窗外，在周瞳以为会有些梦幻的景色，或许是天空，或许是海洋，再不济也是朋克类的，但是周瞳看见的只有废墟。

　　满眼的没有一点的绿色，是干枯的树，是黑色的鸟，是满眼的灰天填满了土地。

　　是罗马风格的圆形建筑好像经历了战火，哪怕是战败的模样也带着矜贵。旁边破碎好像是飞机的机翼，残骸被贯穿了巨大的钢筋。

　　周瞳偶见白骨，分辨不了是不是人类，有断裂的拱门，旋转的扶梯终点是断头的深坑，外面是空气好像是凝固的，破烂的巨大的钟停留在十点十分，整个百诡的世界就停留在那此刻。

　　荒芜，疮痍。
　　像被星际忘记的岛屿，一夜失火的坟墓。

　　列车在高速的行驶，车厢里没有声音，所有的人都望着窗外。

　　直到列车广播的播报：乌云站到了，乌云站到了，请要下车的旅客抓紧时间下车，请要下车的旅客抓紧时间下车。

　　应不尘跟在周瞳的身后，碎碎念道：“哥哥，你还没吃早餐，一会儿我——”

　　周瞳没听到后面的话，因为踏出列车的瞬间被一根绳子？绸缎？丝带吧！这看起来像是跟丝带拽出了车厢，周瞳抬头一看，这乌云站的欢迎仪式很是特别，他们被拴在了一个气球上，气球飘飘摇摇的往上飞，每一朵乌云都漫着蒸蒸的水汽，一碰就要炸成一朵巨大的水花似的。

　　周瞳看好像每个人都有一朵自己的云，还没看真切就听到“咔嚓”一声，丝带断了！

　　周瞳开始急速的坠落，他扑过一朵一朵的乌云，最终通过自身调节，以一个十分巧妙的姿势，掉在地上。

　　他差点儿死了，调节的作用可能就是，没有摔倒周瞳的脸吧。

　　周瞳躺在地上，痛的都睁不开眼睛，一个毛茸茸的爪子摸摸周瞳的脸，自言自语道：“还活着，发任务吧。”

　　“你不应该问问我我怎么样吗？”周瞳摊在地上，摸着自己的手腕，坐了起来。

　　“你看到的都是特效，没多高。”对面是个套着青蛙玩偶的人，是个男人，递给周瞳一卷粉色的丝带说：“这是你任务，赶紧去卖了，一毛一分的都随便你，反正价格倒数的淘汰。”

　　周瞳拿这这卷上年代的劣质粉色丝带，只能想起好像很小的时候，人们会用它来叠风铃跟星星。

　　这破烂，谁要啊？

　　周瞳把丝带往前一扔，说：“你给我拿点贵的东西卖，我不要这个。”

　　对面的青蛙人偶站起来，说：“我大发慈悲的告诉你一个秘密。”

　　对面的人偶的青蛙居高临下，粗糙的眼睛缝得一个朝上看一个朝下看，鲜红的嘴巴一张一合，说：“你是最后一个掉下来的，别人都已经开始卖了，你这个就是别人不要的，再不去，连吃屎都赶不上热的了。”

　　周瞳伸着懒腰，说：“卖完了就来这找你，然后你统一登记是吗？”

　　对面的青蛙玩偶抱着胸，说：“嗯，就到下午五点，我看看啊，”男人挽起袖子，看了一眼表，说：“你还有一个小时。”

　　周瞳拍拍自己身上的泥，拿起这卷丝带，说：“第一个下来的拿的啥？”

　　“自己挑的，我也没看，可能是金手镯吧。”

　　“第二个呢？”

　　“金链子吧。”

　　“第三个呢？”

　　“金戒指吧。”

　　“第四个呢？”

　　“你在这摸扑克牌呢？”

　　周瞳不适的揉了揉眉心，说：“合着你这意思，我这就是板上钉钉的最便宜的东西呗？”

　　“不分贵贱，看你本事。”

　　周瞳说：“比谁更能骗呗？”

　　对面的青蛙玩偶说：“我可没说。”

　　“但是，在这里交易，”明明是一个布缝的青蛙玩偶，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很是阴森，他接着说：“只能是物品本身的价格，或者，价值。”

　　“祝你好运，价值3元的，丝带朋友。”青蛙玩偶挑起扁担，上面挂着一摞活着的青蛙，它们没有叫，它们被缝住了嘴巴，咕咕，咕咕，是肚子里发出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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