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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5 章
《围城》的创作进度比简悦预想的快得多。每天清晨，当吴优还在睡梦中，简悦就已经坐在书房里，手指在键盘上飞舞。这部讲述现代婚姻困境的小说仿佛有自己的生命，人物和情节源源不断地从她指尖流出，几乎不需要思考。
"今天写到哪了？"吴泾端着咖啡走进书房，轻轻放在简悦手边。自从那次与陈芸的冲突后，他们之间形成了一种奇怪的默契——不谈公司，不谈韩家，不谈那些横亘在婚姻中的尖锐问题。
简悦保存文档，接过咖啡："女主角决定离开丈夫。"
吴泾的手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哦？为什么？"
"她发现丈夫娶她只是因为她的家族背景。"简悦啜了一口咖啡，眼睛盯着屏幕，"当她的家族破产后，丈夫立刻转向另一个更有'价值'的女人。"
书房的空气似乎凝固了几秒。吴泾清了清嗓子："听起来...很残酷。"
"生活有时就是很残酷。"简悦终于抬头看他，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不是吗？"
吴泾移开视线，假装整理书架上散乱的文件："公司今天有个重要会议，我可能回来得晚。"
"嗯。"简悦已经转回屏幕，"记得优优下午要去打疫苗。"
这样的对话已经成为他们的日常——表面平静，暗流涌动。简悦知道吴泾在躲避什么：吴家企业每况愈下，韩家的"援助"越来越像唯一的出路。而她选择沉浸在自己的文字世界里，暂时不去面对这个可能摧毁婚姻的现实。
吴泾离开后，简悦继续写作。屏幕上，女主角正在收拾行李，准备离开那个曾经充满爱的家。写着写着，简悦的手指停了下来。这段描写太过真实，几乎像是某种预演。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正在通过小说提前经历可能发生的分离。
手机震动起来，是文清老师的消息："《边界》的初稿我看了，很有力量。比《简雍小记》更深刻，更私人。你还好吗？"
简悦盯着这条消息，眼眶发热。文清老师一眼就看穿了文字背后的情感风暴。《边界》是她给《围城》起的正式名字，讲述一个女作家在婚姻与自我之间的挣扎。某种程度上，这是她最坦诚的作品，几乎不加掩饰地融入了自己的经历。
"我很好，老师。"简悦回复道，"写作就是我的疗愈。"
这不是谎言。每当她沉浸在创作中，那些关于吴家、韩家、婚姻危机的焦虑就会暂时退去。在文字构筑的世界里，她掌控着每个人的命运，安排着每个情节的走向——这种掌控感是现实生活无法给予的。
中午，谭乐带着优优从早教中心回来，小家伙一看到妈妈就伸出小手要抱抱。简悦合上电脑，将女儿搂在怀里，深深呼吸着她身上的婴儿香。优优无忧无虑的笑容像一束阳光，暂时驱散了心中的阴霾。
"悦悦，你最近瘦了。"谭乐担忧地看着女儿，"写作别太拼，身体要紧。"
简悦亲了亲优优的脸蛋："没事的，妈。新书进展很顺利。"
"吴泾呢？最近好像很忙？"
"公司有事。"简悦轻描淡写地带过，转移话题，"爸的腰疼好点了吗？"
这是她和父母的相处模式——报喜不报忧。简国华和谭乐已经为她操心了大半辈子，如今该是她照顾他们的时候了。况且，告诉父母实情又有什么用呢？除了让他们担心，别无益处。
午饭后，简悦带优优午睡。小家伙在她臂弯里很快进入梦乡，长长的睫毛在粉嫩的脸颊上投下细小的阴影。简悦轻轻抚摸着女儿柔软的头发，思绪飘远。如果...如果最终要和吴泾分开，优优会怎样？她能保护好女儿不受豪门恩怨的影响吗？
这个念头让她胸口发紧。她低头亲吻优优的额头，暗暗发誓无论发生什么，都会给女儿一个充满爱的童年。
下午三点，简悦正在给优优准备水果泥，手机突然响起。是陈芸的号码。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简悦，"陈芸的声音异常紧绷，"你看新闻了吗？"
"什么新闻？"简悦打开免提，继续搅拌碗里的香蕉和苹果。
"吴氏影业被卷入张导的案子了！现在网上全在传！"陈芸的声音几乎是在颤抖，"已经有投资方要求撤资，银行也在催还款..."
简悦的手停了下来。张导是圈内大腕，最近因涉嫌性侵和组织□□被警方带走调查。如果吴家企业和他有牵连...
"有多严重？"她冷静地问。
"可能...破产。"陈芸艰难地吐出这个词，"简悦，我知道我们有分歧，但现在吴泾需要你。韩家已经表态愿意提供资金支持，但条件..."
简悦不需要她说完就明白了条件是什么。韩家的援助不会是无偿的，而联姻显然是最稳固的"合作"方式。
"陈阿姨，"简悦打断她，"吴泾知道这事吗？"
"他正在公司处理危机公关...简悦，算我求你，现在只有你能..."
"我能做什么？"简悦的声音出奇地平静，"拿出几亿现金救公司？还是主动退出成全韩家的联姻计划？"
电话那头沉默了。优优在婴儿椅上咿咿呀呀，伸手要妈妈抱。简悦抱起女儿，感到一种奇怪的解脱感——终于，所有伪装都被撕破了，问题赤裸裸地摆在面前，无处可逃。
"简悦，"陈芸的声音低了下来，"你不了解这个圈子。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吴泾如果失去公司..."
"他会怎样？"简悦反问，"变成一个普通人？像我和我父母那样的普通人？"
挂断电话后，简悦站在阳台上，让初冬的风冷却发烫的脸颊。优优在客厅的地毯上玩积木，发出开心的笑声。这个简单的场景突然让简悦意识到，无论吴家企业如何动荡，她和女儿的生活其实可以一如既往地平静。她有足够的收入保障优优的成长，有自己的房子遮风挡雨，有父母的支持和文清老师的指引...她不需要依赖吴家或任何人。
这个认知带来一种奇异的自由感。
晚上八点，吴泾仍未回家。简悦给优优洗完澡，哄她入睡后，回到书房打开电脑。《边界》的文档还在屏幕上，女主角正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简悦读着昨天写的段落：
"当她看着熟睡的女儿，突然明白了一个简单的事实：婚姻可以结束，但母亲的身份永远存在。这个认知既令人恐惧，又给人力量。"
简悦轻轻触摸屏幕上的文字，仿佛触摸到了自己的未来。她继续写道：
"女主角最终明白，她不必在婚姻中证明自己的价值。她的价值早已存在于每一页她写下的文字中，存在于女儿依赖的眼神中，存在于她坚守的原则中。无论选择留下还是离开，她都已经足够完整。"
写完这段话，简悦保存文档，关掉电脑。她拿出手机，看到吴泾发来的消息："今晚可能回不去了，公司一团糟。爱你们。"
简悦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很久，然后回复："我们需要谈谈。明天。"
没有添加"爱你"，这是结婚以来的第一次。
第二天清晨，简悦早早起床，为优优准备好一天的衣物和食物。谭乐敏锐地察觉到女儿的不同："悦悦，出什么事了？"
"妈，今天能带优优去您那儿住一晚吗？"简悦没有直接回答，"我和吴泾需要...处理一些事情。"
谭乐欲言又止，最终只是点点头："当然可以。不管发生什么，记住爸妈永远在你身边。"
简悦抱了抱母亲，又亲了亲还在睡梦中的优优，然后出门前往吴氏影业。这是她第一次主动踏入丈夫的公司总部，目的却是可能结束他们的婚姻。
公司大堂一片混乱，记者堵在门口，员工们神色慌张地穿梭。简悦直接乘电梯上了顶层，推开会议室的门时，里面正在激烈争论的吴家父子、陈芸和几位高管同时安静下来。
吴泾眼中闪过惊讶："简悦？你怎么..."
"我们需要谈谈。"简悦环视一周，"单独谈谈。"
吴明皱了皱眉："现在公司正值危机..."
"正是因为危机，"简悦平静地打断他，"才更需要谈清楚。"
吴泾带她去了隔壁的小会议室。关上门后，简悦直接问道："韩家的条件是什么？"
吴泾的脸色变了："谁告诉你的？"
"这不重要。"简悦注视着他的眼睛，"重要的是，你打算接受吗？"
"我没有选择！"吴泾突然提高了声音，"公司是我爸一辈子的心血，现在濒临破产，几百号员工可能失业...如果韩家的资金能挽救这一切..."
"那我们的婚姻呢？"简悦的声音异常冷静，"我们的女儿呢？"
吴泾像被击中般僵住了。他颓然坐下，双手抱头："我不知道...简悦，我真的不知道。"
看着他痛苦的样子，简悦心中最后一丝幻想也破灭了。她曾希望吴泾会毫不犹豫地拒绝韩家，选择她和优优。但现实是，他陷入了两难——家族责任与婚姻承诺之间的拉扯。
"我明白了。"简悦深吸一口气，"我想我们应该..."
"不！"吴泾猛地抬头，"我不会放弃我们的婚姻。给我一点时间，我会找到其他解决方案..."
"什么解决方案？"简悦苦笑，"我所有的身家加起来也不到一亿，根本填不了这个窟窿。"
"我不需要你的钱！"吴泾激动地说，"我需要的是..."
"是什么？"简悦直视他，"我的文清老师的人脉？我的作家名望能带来的公关价值？还是..."
"我需要你站在我这边！"吴泾几乎是吼出这句话，"不是作为一个可利用的资源，而是作为我的妻子，我的伙伴！"
简悦沉默了。吴泾的话触动了她心中最柔软的部分——她确实一直在退缩，用创作逃避问题，甚至做好了离开的准备，却从未真正与丈夫并肩面对危机。
"吴泾，"她最终开口，"我可以站在你这边，但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无论最终结果如何，我们都不向韩家低头。"简悦一字一句地说，"公司可以破产，我们可以从头开始，但不能出卖我们的婚姻和尊严。"
吴泾长久地注视着她，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最终，他缓缓点头："好。"
这个承诺能否兑现，简悦不知道。但她知道，此刻的选择已经让她看清了自己的底线——她可以接受贫穷，可以接受失败，但不能接受成为利益交换的筹码。
走出会议室时，陈芸和吴明投来询问的目光。吴泾只是摇摇头，牵起简悦的手："我们回家吧。"
回家的出租车上，吴泾紧紧握着简悦的手，仿佛害怕一松开她就会消失。简悦望着窗外飞逝的街景，想起《边界》的结局——女主角既没有留下也没有离开，而是创造出了第三种可能。也许，生活也是如此，永远有出人意料的选择。
"我们会没事的。"吴泾轻声说，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简悦没有回答。她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但有一点她很确定：无论结局如何，她都会继续写作，继续做那个把人生掌握在自己手中的简悦。而这一点，足以让她面对任何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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