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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赘
听他这么讲,姜琬的面色终于松快了些。
纪容川还想再劝劝,阮少宁一袭官袍,眉头紧锁,急冲冲地赶来,才看到姜琬就问:“没受伤吧?”
姜琬摇摇头,阮少宁又说:“我还是来晚了……今天我去了府衙,一点信儿没听到,这些人怎么能闹到你这里来?”
“当然是有人指使。身在府衙,活该被捂住耳朵眼睛。”纪容川不愿他们多说,“事情已经解决,你回去吧。”
阮少宁冷笑一声,“解决?你身上的事何止这一桩,陛下令你催收军粮,可都齐全了?”
纪容川也是冷笑,“大晋如今的情况你不是不知,如何催收军粮?”
“那你就等着问罪罢。这些时候离阿琬远一些,免得问罪时拖累了她。”
“你这人很有意思,身为监察使,该做的事不做,该写的奏章不写,百姓水深火热你看不到,只管盯着我。”纪容川骂,“阮少宁,亏得你身负闻名天下的才华,圣贤书全读狗肚子里去了。”
“你以为我不想上书?朝中不是一个人在只手遮天,是一群人!”阮少宁也急眼了,“党派林立的事岂是你我一朝一夕之间就可以改变的,何况这次水灾牵扯众多,南方几州的官员结了盟,铁了心要把事情捂下去,纪容川你有几条命,非要去拿鸡蛋碰石头!”
纪容川握剑的手紧了紧,“我告诉你,就算我只有一条命,我也要豁出去搅一搅,直到把事情搅出来、捅破天,不然如何对得起那些淹死的饿死的平民百姓?!”
“那阿琬呢?他们已经动手了,平头百姓的命在他们看来猪狗不如,现在都知道阿琬和你走得近,别人动不了你,还动不了阿琬?”
对峙至此,忽然就冷静下来。
其实在场三人都已心知肚明,李室这次冲着姜琬而来,就是因为看准了纪容川的软肋。
纪容川的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那句“我立时和阿琬断绝关系”怎么都说不出口。
倒是一旁的姜琬忽地小声说了句,“那个……李室费了许多功夫,又是挑唆人闹事,又是安排杀手,这么多条人命只是为了闹大后给纪小公子安罪名,我没说错吧?”
纪容川沉声“嗯”了下。
“如果我还同纪小公子有联系,他们会连我一起收拾了?”
又是一声“嗯”,纪容川的心也有些凉了。
谁知姜琬耸了耸肩,轻轻道:“那我就住去定北侯府。”
纪容川双眸一亮,阮少宁急火攻心,“阿琬!”
姜琬说:“你也说了,他们对我虎视眈眈,若是再来一回今天这样的事,岂非又要看到这些活生生的人白白死去?况且我孑然一身,无牵无挂,就连藏岳藏锋也原本是定北侯府的人,少宁,你说不能拿鸡蛋碰石头,可万一碰成了呢?”
“是会送命的啊……阿琬,只要你现在愿意,我可以娶你为妻……你不愿意嫁给我不要紧,青州城里还有很多青年才俊,你挑,你随意挑,我定然给你说成了。这些同你没有关系,平平安安过完这辈子,足矣。”
姜琬摇头,“那就让这些人白死么?”
“善恶终有报,李室早晚有一天会遭报应,你不必亲自和他过不去。”
“所谓的报应不过是人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祈求老天爷怜悯罢了,少宁,那些欺负过我和你的人,眼下仍在京城好好生活着,你瞧他们有什么报应吗?”姜琬很坚定,“世间的公道总得有人来维持,也还好总有这样铮铮铁骨之人顶在前头,好不容易有这么一个就在我们身边,我定会支持他到底。”
阮少宁怔在原地。
本来有在京城时的情谊做支撑,他总觉得自己和姜琬的关系更近一些,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他觉得姜琬和纪容川身边似有一道无形的墙,生生将他隔绝开来。
为生民立命的道理他是知道的啊,为什么践行起来还不如一个女子?!
而一旁的纪容川神采飞扬,似乎还是当年那个长街纵马的少年,轻声一笑,“走,阿琬,与我回家。”
这话太亲昵,姜琬脸上微微一红,却没有半分退缩,直接点了点头。
东西都是已经收拾好了的,一行人拿着就走,纪容川高抬下巴,一手握着佩剑,一手为姜琬牵来马匹。
“放心,我在前面拉着缰绳,它不会伤人。”
那一份骄傲当真是溢于言表。
阮少宁看着他们渐行渐远,垂在身侧的手竟然有些颤抖。
纪容川向来如此,而他从来不曾这样耀目。
而现在,姜琬……他似乎已经彻底失去了。
*
对于姜琬和纪容川的归来,定北侯纪衍满心欢喜,露出少有的舒心笑容;纪容尘只对弟弟说了句“你倒是大胆”,剩下便是招呼姜琬吃桌上的果子。
沈大娘子不太高兴,皱着眉很直接地问:“你这样,她将来如何招赘婿?”
纪衍想打圆场,被沈大娘子暗戳戳的一记眼风顶了回去,纪容川不好意思直接说自己挺想做赘婿,只勉强笑着说:“我总归是会担起责任的。”
沈大娘子敲打,“你可莫要忘了己的身份,纪家还需要你和你哥哥一起支撑。”
纪衍忍不住,“好了,容川不是孩子。”
沈大娘子当着人面不驳他,索性看向姜琬,笑着伸出手,“来,小丫头,我带你去看看住的地方,若有什么缺的漏的,立时同我说。”
“多谢沈姨。”
跟着沈大娘子一路过去,姜琬显得心事重重,沈大娘子看了她几眼,极温和地道:“琬丫头,其实我也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事情,想来你也是不知道的。”
姜琬不太明白她的意思,“沈姨?”
“容川是我孩子,我当然希望他一直呆在我身边,可从他上了战场那天起,我就知道管不住他了。”沈大娘子倒也直白,“我刚才所说,是作为一个母亲不希望自己儿子入赘所必须要说的话,但将来会如何,他为了娶你会做到哪一步,我们谁也不知道,你也不必想太多,这个家既然接纳了你,你就安心呆着。”
姜琬这才反应过来,这是误会了,不过她也不多解释,只软软一笑,“沈姨,我知道了,我都听您的。”
笑得沈大娘子怪心疼。
事实上姜琬现在除了这个,更担心纪容川之后要面对的惊涛骇浪,不过说出来也是徒惹沈大娘子一起担忧,唯有耐心等待。
十日之后,京城的消息再次传来。
这次陛下不再客气,直接差了个名叫张游的内监来问纪容川两个问题,第一,为何催缴军粮一事迟迟没有复命;第二,为何定北侯府还未开始筹备迎娶福乐郡主。
纪容川一句话都不想和人多说,只答:“我会亲自上京向陛下解释。”
张游闻言就不乐意了,“陛下既然派我来问话,就是要你直接回话,况且武将未奉诏而进京是为大逆,陛下并不想召见你。”
纪容川脸色一沉,“你胆敢代天子行事?!”
张游一瑟缩,“我可不敢,但陛下是否下诏,你心知肚明。”
纪容川起身就准备离开,被纪衍一把拉住。
“父亲。”
纪衍不看他,只对张游说:“催缴军粮一事我亦有耳闻,我会与犬子一同上书,向陛下陈情;至于犬子婚配一事,定北侯府已经在准备他入赘事宜,还请公公知晓。”
张游怔了,纪容川傻了。
“我……我没听错?”张游半晌才说话,“我说侯爷,您这是糊涂了吧?”
纪衍笑着说:“公公说笑了,我身体健朗神思清明,况且婚姻大事怎能儿戏,等到我儿办酒之时若公公还在青州,不如也来喝一杯。”
张游咬咬牙,还想挣扎一下,“陛下说纪小将军应该娶福乐郡主……”
“陛下不清楚当年定北侯府和姜家的婚约,原本定下来的是我这小儿子同姜氏夫妇的女儿,但并没有说明是哪个女儿,现在照父母之命,定了姜家养女姜琬,尚没来得及通知诸位,公公来得正好,烦请回京后向陛下奏明事情原委。”
张游是个太监,打心眼儿里嫉妒像纪容川这样健全且能建功立业的人,万万没想到定北侯府竟然丝毫不珍惜,一个大好儿子,说扔出去就扔出去了,当下一颗心难受得宛如在火里煎。
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道:“侯爷为了违背圣令,竟然宁肯让纪将军入赘,这样的事我真是闻所未闻,侯爷,我回去后自会向陛下禀明你的意图,陛下是否降罪,可就不是我能左右的了。”
纪衍坦然自若,“张公公请便。”
随着张游碰了一鼻子灰离开定北侯府,纪容川即将入赘姜家、“嫁与”姜家养女之事也渐渐传开来,沈大娘子自是头一个听说,她本呆在屋中喝茶,听到消息后整个人惊住,跟着就怒气冲冲去了前厅。
纪衍和纪容川还在那里不知道说着什么,沈大娘子直接打断,“反了天了!”
纪衍皱着眉头,起身过去扶她,口中道:“这么多年了,还这般没有规矩,让孩子们看笑话吗?!”
沈大娘子怒道:“我儿子都要没了,还管什么笑话不笑话?纪衍,你说这么多年,我倒想问问你,这么多年我何曾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你为什么要这样害我儿子!”
“怎么能叫害?”纪衍一抖袖子,冲周遭的下人喝道,“都下去。”
定北侯之怒,那可是威震四方,下人们赶紧憋着笑四散了,纪衍这才耐心同沈大娘子解释,“这已经是眼下最好的选择,不然你希望姜凝雨做你儿媳妇?”
“那更不行。”沈大娘子脱口而出。
“陛下是盯上容川了,不给出个结果,陛下岂能善罢甘休。”
“给个结果,就能善罢甘休了?”
“也未必,只是明面上的理由总要给个,何必同陛下硬碰硬?”
沈大娘子咬咬牙,“我儿用命护他上位,到头来还要拿这种事试探,陛下所为实在让人寒心。”
纪家世代忠君,纪衍听了这话也并不附和,只是安抚性地拍了拍沈大娘子的背,“容川手握兵权,本来就遭人忌惮,何况京城里不少旧臣有心挑拨。我瞧着你挺喜欢姜琬那丫头,正好作了亲,将来孩子们怎么样,就让他们自己过去罢。”
沈大娘子还是难受,“我喜欢姜琬是一回事,让容川去入赘又是另一回事,我实在难以接受。”
“那你就回屋顺顺气儿,慢慢地想通。”这件事上,纪衍还真是寸步不让,“有道是娶妻娶贤,我因娶了你,一辈子顺顺当当,若容川娶了姜凝雨,只怕要遭,我断不能让容川深陷泥潭。”
“一个将军,还是我辛辛苦苦养大的,一下子成了别人家的,说出去也叫人笑话。”
“若你有个女儿,嫁去人家家里,你就觉得她不是你女儿了?”
“那自然不会!孩子一辈子都是自个儿的。可是……”
“这不就结了,至于那些笑话的人……咱们家没落之时,遭受的嘲笑还少么?如今我起复,容川也有了能耐,谁还敢再多言?况且嘴长在人家身上,真要议论就由得他们!容川的将来靠他自己去争取,你就放宽心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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