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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平叛军尘埃落定
离祭台越来越近,夏漓的目光四处察看,突然,她低喊:“黎寻之,左边!邓柯!”
听到她的呼喊,黎寻之不为所动,只淡淡看向邓柯所在方向,手中剑不停,挡开一次又一次攻击。
夏漓无奈,送上门的功劳都不要,她只能换个人喊:“玄一,你去!”
“是!”玄一并不犹豫,将所在位置让给堇一,自己则腾挪向邓柯所在方向,心中默念:已是到祭台前,在黎世子和御前禁卫的护卫下,殿下不会有事。
夏漓举目看到不远处,雷子嘉与韦世游领着东宫卫率,王乘风与冯景指挥御前禁卫,分别在祭台左右近处围剿顽固分子,她在心里嘀咕:雷子嘉这家伙总算赶上了立功受奖办大差,想必以后不会再闹着要给她打下手了吧?她收回视线看了看近前的黎寻之,他的视线虽看着前方,但余光一直在她身上,她现在应该是支不走他的……。
祭台已近在咫尺,夏漓直接踏上石阶,不再东张西望,以最快的速度登上最高处,终于,眼前巨盾挪开,她看到了一身冠冕的皇帝,她闪步上前,灿然而笑:
“皇兄,我来了!”
皇帝微笑,摸摸她的头,道:“来了便好。”
兄妹俩相视而笑,仿佛瞬息间回到那段隔窗共赏月的时光。
“小姑姑,你手怎么了?”太子近距离看到夏漓背在身后,被包裹严实的一双‘熊掌’,不由惊呼。
皇帝一急,这才看向夏漓的双手,她无奈伸出手,皇帝立即将她的双腕抓住查看,双眉紧蹙:“怎么回事?”
“……”夏漓刚启唇,便被身后之人抢先…..。
“臣无能,未能护得长公主周全,致殿下摔下山崖,请陛下赐罪!”黎寻之立即跪下请罪,他的罪责自该由陛下亲自惩处。
摔下山崖?凑近皇帝身边一起查看夏漓伤势的二皇子,与皇帝同时打量夏漓全身,急急道:“怎么搞的?还伤哪儿了?”
“传太医!”皇帝眼睛不离夏漓身周,口中直接下令。
从黎寻之请罪起,这么半天,夏漓硬是没插上话,她这会儿忙道:“先别传太医,这会儿太医来,也没有药可熬,我就是摔下去的时候,抓住藤蔓下滑划伤了手,其他地方没摔着。”
手被包裹的严实,看不到伤处,但额头上鼓起的包青紫明显,皇帝顿时心疼:“怎么会摔下山?”他的目光扫向夏漓后方跪地的黎寻之。
“呃……”她得说的委婉点……。
“呃什么?寻之,你来说,朕把人好好交到你手上,她怎么就受了伤?”皇帝的怒气飙升。
“臣无能,与长公主出妃陵时,被北元四王子带人围住,不得已上山借助地势对敌,争战中致殿下被北元四王子击下崖,臣未能护住长公主殿下,都是臣的过错,请陛下治罪!”黎寻之跪地叩首,再次请罪。
皇帝双眼微眯,沉声震怒:“北元!”
“……北元四王子为首的所有贼匪已被全诛,北元四王子更是黎世子亲手刺死,虽然世子请罪利索的我都很想成全他,但是吧……,成全他的话……有些昧良心,陛下,要不是他护着,我就被那四王子砍成八块了。”这黎寻之揽罪责的动作太快,她没能阻止,这都什么跟什么,她摔下崖那不是机缘巧合么,跟他有什么关系?
“北元四王子如何能瞒天过海入帝京的?这狗东西,怎这般不要脸,还搞暗杀女人的下三烂招数?!”二皇子怒声嚷嚷。
“……,必是邓柯勾结陵卫,用前兵部尚书的门路,将北元人放入关,再入皇陵。”太子深深皱眉,他们没料到邓柯居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与北元勾结不说,居然还收买了陵卫……。
皇帝吩咐:“来人!传朕口喻,将贼匪全部给朕捉拿下死牢,拷问清楚!”皇帝缓了口气,抓住妹子的手翻看,包的太严实,实在看不出什么来,无奈轻轻放下,转而对黎寻之道:
“寻之,你先起来,朝阳既无事,便恕你无罪,你现在先去给朕将邓柯等匪首捉拿归案,其他事容后再说。”
“臣遵旨!”黎寻之揖手后起身,目光不自觉看向夏漓。
夏漓已经移动到皇帝一侧,见他看过来,无奈道:“我就守在陛下身边,不会再有事。”
黎寻之微微点头,这才放心转身离去。
“啧啧,看看寻之,何时添了这婆婆妈妈的毛病?!”二皇子见一向清冷的黎寻之黏黏糊糊,一副舍不得走的样子,忍不住发牢骚。却被皇帝为首的其他三人,同时狠狠瞪了他一眼,把他瞪的低下头再不敢开口。
“小姑姑坠崖,寻之这是被吓到了,二弟,你让我说你什么好?”等皇帝与夏漓都看向仍在争战的祭场,太子才低声在二皇子耳边道。他这二弟莫不是缺根筋,寻之刚转身,都还没走远,他就在人身后说人坏话,莫不是想讨打?
二皇子:“……”,坠崖的当事人好端端的站这儿呢,屁事没有,反倒是没坠崖的吓到了,他理解不了……,这让他哪说理去?
-
叛军指挥使被当场诛杀,邓柯被生擒,但剩下的陵卫还得妥善处理,待京卫赶到后,将叛军悉数看押甄别,才能做出奖惩决定……,还有勤王的宁郡卫所官兵得安置奖赏,一堆事需要处理,皇帝便决定暂驻行宫,处理妥当此间事宜后,再返京。
经过一日一夜的奔波,夏漓终于能安心歇一歇,她将双手掌心向上,随意置于腿上,靠坐在马车车壁上,深深呼吸,从见到北元四王子开始,一直高悬的心终于落下,除了叛军,所有人都好好的,她只觉身心皆松:
尘埃落定!夏漓,你终于不用再眼睁睁的看着亲人离去,你能护着他们了!
……
但,不过片刻,摔崖、浸水、奔波的后遗症显现,她的头一阵一阵的抽疼,晕眩,疲惫之感侵袭全身,皱眉阖眼忍过一波后,身侧有人轻唤她:
“殿下,可是有不适?”
她身边没有人侍候,她皇兄把他身边的大宫女蓼蓝给派了过来。
“嗯,待会儿马停了,便让人去找太医吧。”夏漓并未睁眼,只轻声对蓼蓝道。
“是,殿下放心,陛下已宣太医去行宫等着,待会儿便能让太医为殿下诊脉。”宫女蓼蓝细细观察长公主的面色,见她上马车后,反倒面色更加苍白,不由忧心,这是能直接影响陛下情绪的长公主,太子为首的皇子、公主也对她亲近有加,今次她更是引兵救驾……,听说长公主昨夜又是摔崖,又是浸水,要是身体有个什么万一,她不敢想象后果……。
马车停在行宫内院大门处,行宫依山而建,宫殿根据山势高低错落,如不想走路,便只能乘轿。
车辆停下后,蓼蓝在前弯腰扶住夏漓手臂,夏漓起身,慢慢跨出马车,刚探头出车门,但听到何有才的声音:
“殿下!奴回来了,殿下,您没事吧?”
何有才等在内院门口,好不容易听见车马声,伸长了脖子等着夏漓。
夏漓站直腰,准备下马车时,觉得头更晕了,她不动声色,扶住车身,对车下的何有才道:
“没事。”
一侧扶住他的蓼蓝问何有才:“何公公,太医可到了?”
何有才摇头:“没有。”他睁大了眼睛看着夏漓,忙上前想帮着蓼蓝将夏漓扶下马车。
夏漓看向四周,觉得自己的身体疲惫不堪,干脆靠着马车车身,慢慢坐在车辕上,晃晃双腿:“蓼蓝,劳烦你去请太医在寑殿等我。”
“是,奴婢这就去。”长公主身子明显不对劲,蓼蓝见有何有才在,立即答应亲自跑一趟,转身匆匆而去。
夏漓再对何有才道:“有才,你帮我跑一趟,去请黎世子来这儿。”
“是,奴这就去。”何有才看了看守着夏漓的禁卫,咬咬牙答应下来。他想守在殿下身侧,都要请太医了,殿下一定很难受,可殿下开口要他做的事,他也更想为她做到……,他转身小跑着跑开。
-
夏漓双手撑在车辕,觉得头重脚轻,怕自己再摔一次马车,她微微后仰,耐心等着黎寻之过来,她得在晕倒之前安抚住他,她不想再看到她坠崖时,他惊痛的样子……。
很快,她便看到黎寻之在前方出现。
他几步来到她身前,见她看着他在笑,心中微松,揖手道:“殿下,何公公说你身体不适,是伤口疼?还是有其他不适?”
夏漓朝他招招手,示意他再近一点,直到她脚微晃,能踢到他的距离,才道:“别担心,我只是有些累……。”
昨日惊心动魄,觉得累很正常,他就近观察她,她面色苍白,唇色浅浅,气色很不好,他的心提起,伸出手想摸摸她的额头,被她躲开,然后双手抱上他的脖颈……,她难得的主动,他立即回抱住她。
夏漓感觉自己有些发热,不想让他察觉,便伸手将他抱住,下颌抵在他肩上,阻止他的手碰到她前额,她已经有些迷糊,阖目在他耳边喃喃:“寻之,我只是太累了,要休息一下,…你…别担心……,…会…很快醒来……。”夏漓的意识慢慢远离,整个人渐渐沉入黑暗……,她……,真的很累很累。
黎寻之大骇,怀中的她声息渐无,身子直接软下去,他忙打横抱起她,转身向行宫内院跑去,边跑边大喊:“传太医!”,再轻声唤她:“阿漓,阿漓你怎么了,你醒醒……”
何有才全力迈步,掀起挡路的下摆抓在手中,大跨步在抱着殿下的黎世子前方,大喊:“传太医,传太医!殿下晕过去了!”
-
三日后。
皇帝气急败坏,将案几一脚踢翻:“没用的东西,长公主高热不退,昏迷三日,你们居然束手无策?!朕要你们何用?”
“……陛下容禀,长公主湿热之邪蒙蔽清窍,心神被扰,故而昏迷,臣已对症开方,或再有不久,便能退热,只是……,长公主心神融释,对外界无有反应,臣已试过银针刺穴,但收效生微,请陛下再给臣等一些时间,臣等必竭尽全力为长公主殿下诊治……。”以太医院右院判吴止为首,数名太医以额触地伏跪,吴止战战兢兢请命,顺便为自己求情,他们也没想到长公主会突然高热不退啊。
皇帝阖眼深呼吸,忍住怒气:“说这许多,就是想说朝阳是心病?治病没本事,推卸责任倒是一把好手!来人……”
“父皇息怒!小姑姑的病情还需要太医院戮力救治,且先记下他们的过错,容后发落……。”一众太医要真被处置了,哪里能现找大夫给他小姑姑治病,一直立于皇帝左侧下首的太子,只得先为这群庸医求情……。
皇帝不愿看这群没用的东西,转身背对所有人压制心中的戾气,这一幕何等熟悉,十年前他也是在这里这样对妹子的病情无能为力,他微侧头看着左侧的屏风,想着后面躺着无声无息的幼妹,心伤难言,时至十年后的今日,他仍是对生病的她束手无策,他哑声问道:
“太子,智能大师可有消息?”
“回父皇,暂时没有,皇觉寺传来的消息说,智能大师这些年云游从未有消息传回,儿臣已经命人传喻各地,如有大师踪迹,立即上报。……父皇,小姑姑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请父皇保重御体,要是小姑姑醒了,您却病倒了,可怎么好?”太子忧心的看着父亲的伛偻背影,躬身揖手回话。他爹爹心气郁结,面色沉暗,他担心他急出个好歹,这些天一边处理政务,一边还得安慰父亲,他也甚是焦头烂额……。
太子答完话起身后,看着对面另外需要他操心的二弟与寻之,心中长叹,自小姑姑病倒,一向跳脱的二弟,非必要硬是完全不开口,开口必是咒北元,骂太医,其余时候则面色沉沉的在一边守着……
二弟便罢,自小就爱与小姑姑在一起逗趣,自她这次回来,二人更是亲近,甚至都相约一起逛行院楼子……,感情深厚自是不用说……
就是这寻之,本就不爱说话,这几日不但不开口,更是水米不进,眼看着一日日的憔悴……。
太子就是没想到,自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会对自家小姑姑如此用情之深……。寻之性格冷硬,平日不苟言笑,他原本以为他会喜欢那种温柔小意的姑娘,却不想他偏是看中了自家小姑姑……,不是他贬低自家人,……他小姑姑真是跟温柔完全不沾边,更别说小意了,她那性子,那完全将打趣人当作乐子,上至父皇与他,下至她身边侍从,她都没放过,平日看着亲善,实则内里完全没个正经……
他都不知道寻之是何时对他小姑姑有意的,问他他也不肯说,他只能尽力给他创造机会,让他不着痕迹的接近她,寻之平日看不出什么,这一次自小姑姑病倒,他整个人都像失了心魂似的,对外物完全不理,只守在一侧,抢了婢仆的活,给他小姑姑喂药、换药,甚至连给她擦脸拭手,也不肯假手于人……
小姑姑,你快些醒过来吧,孤快坚持不住了,这儿除了孤还能稍微冷静点,其他几人稍有风吹草动,立即就能跟着你一起倒下,孤就怕孤也跟着你倒下后,没有人能顾着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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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出去,朕与阿漓说说话……。”皇帝无力向后挥挥手,哑声吩咐。
一众太医如蒙大赦,立即应‘是’,起身退后几步,与屋中侍候的宫婢,先后退出。
太子看了看对面木头似站着的两人,无奈上前,一手抓住一个,将二皇子与黎寻之一起拉出了门外,然后放开他们,回转身,掩住门。他不由有些后悔,不该把雷子嘉与韦世游都给打发回京帮着处理东宫事务,不然他还有个帮手,能轻松些……。
待他再转身时,二皇子跟没骨头似的,已经倚在廊柱上,仰头看着屋顶,不知道在想什么。
再看黎寻之时,他身子笔直,一只手中有流苏垂下,似是在用力捏着什么东西,目光无焦,站在阶前似在看着前方,又似是什么也没看,太子无奈,拉住他手臂,将他按坐在廊椅上,自己则坐在他身边,劝慰道:“寻之,你且放宽心,当年智能大师说过,只要小姑姑过了及笄之年回京,会一世平安,你这样不吃不喝的折磨自己,把自己折腾出个好歹,到时候怎么成亲?”
黎寻之也不知道是听见,还是没听见太子的话,只弯腰双肘支膝,双手掌根捂住自己双眼,仿佛承受了不能承受之重……。
“……”,太子也知道自己的劝慰起不了作用,他小姑姑还躺在那儿不醒人事,如果再不退热,性命都成问题,他自己本也悬着心担忧,见此情形,干脆也闭嘴不再开口……。
二皇子则动了动身子,换了只腿承受自身的重量,目光低下来盯着他小姑姑寑殿门,里面断断续续传出他父皇的声音……。
-
皇帝绕过屏风,看着夏漓陷于头枕的小脸无声无息,不禁悲从中来,缓步走到床沿侧坐下,轻抚她鬓角,轻声开口:
“朝阳,睡了这么久,该起来了……。
记不记得你的封号为什么叫‘朝阳’?……即便身处炼狱,也要踏破黑暗,迎着日出的方向,总能迎来朝阳。
……
阿漓,不是说要给阿兄当向导,带朕看遍美景么?这样躺着可不行……。
……,咱们兄妹熬过了世上最难熬的时光,如今否极泰来,你可不能丢下阿兄先走……。
……
过去的都过去了,你是不是还死心眼儿的记在心里……?都是大人造的孽,与你有什么相干?……是先帝与兄姐们不好,让小阿漓目睹了他们死去的惨状;是老天不好,让阿漓小小幼童过目不忘……。
……都过去了十多年,一切已经成为过去,阿兄是不是跟你说过,过去的不重要,要向前看……。你是不是把阿兄的话都当成了耳旁风,听过就算?”
皇帝深吸一口气,压住自己眼眶的酸意,伸手拭过她发烫的额头,责备道:
“你说你,身体不舒服,不知道找阿兄,反倒找寻之,怎么?还未嫁出去,就向着外人了?臭丫头,还口口声声不愿嫁,这就自打嘴了吧……?
……,不是想推迟婚期?只要你醒过来,跟朕亲口再说一次,朕便答应你……。
……
阿漓,朕老了,你忍心让阿兄白发人送黑发人?快些醒来……。”
-
目堵了……惨状?
太子顿时握紧双拳,深吸气,憋回眼中的酸涩,他没有办法想象,小小孩童,目睹自己所有亲人一息之间惨烈死去,会是怎样的人间地狱……。
二皇子侧过头,抬袖狠狠在脸上一抹,转身背对房门……。
黎寻之保持刚刚以手撑首的姿势,只是身形明显紧缩,似乎在勉力抵御疼痛……。
……
“太子殿下,长公主府上侍医陈小飞求见,他说自秦大夫去后,长公主的身体便由他调理,他有办法能救治长公主,求殿下赐见!”
颓丧守于院中的何有才,在宫人给他传报陈小飞来此后,立即转身,大声向在殿下寑殿外守着的太子通传。
“快宣!”太子猛的起身,对何有才大声道。
黎寻之与二皇子,同时动作,瞬间立于殿前台阶之上,目光中透出希望之光,直直凝视通往此处的方向……:
‘老天爷,我家小姑姑吃了太多苦,可她并未做错什么,求您让她活下去,她也应该活下去……。’
‘阿漓,你说过很快会醒来,现在是该醒来的时候了,快些醒来,已经过了很久,我等的很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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