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汉迢迢

作者:江南暮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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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错过(程夷非番外)大修版


      错过(程夷非番外)
      活了二十多年,于生活我也许是有些迟钝的。当时不觉得,回过头想想,反应是慢了一拍的。
      当然,唯对医道我是敏锐的,那是我一生无法穷尽的东西,愈学便愈觉其深大。只要有疑问便能促使我钻研进去,也难怪后来辛追要说我是“医痴”。只是后来,我因“医痴”而结识她,又因生活中的迟钝而失去了她,心中也不是不后悔的。
      我的医学是家传的,但又不仅仅是家传。作为神医世家唯一的嫡传,我五岁起便跟在祖父和父亲身边识药学医,祖父认为我在医学一道天份奇高,故愿意倾囊相授。十二岁时我便能在父亲替人看病时做助手,一年后便能独立替人看诊。
      程家虽累世居岭南,以医治瘴疫出名,但祖父和父亲都认为医者不能沾沾自喜于一家之长,更应博采众长,融贯南北,故颇喜四处游历。十二岁时祖父故去,父亲便带着我和母亲游历中原,替人看病,也四处寻找一些奇珍草药。
      经过原城时,父亲又让我留在原城齐家学习医术。齐伯伯与我们家世交,曾在宫中当过御医。我在齐家呆了六年,边翻阅齐伯伯收集来的医书边替人诊病,倒也积累了不少的经验。离开齐家后,我一路往东游历,一方面是追寻父母的足迹,一方面又与人以医换医,也结交了不少的朋友,比如晅城同泰堂的少东,也寻访到了一些古医书。
      我在齐家时,父亲与母亲每年总要来一二趟来探视我,父亲还要考校我一番。他们往往住上一个月才离开继续游历或回家。自我离开齐家,虽然有书信来往,但一年间并未得见。直到我十九岁那年仲夏,家中老仆匆匆赶到赤坞山来报,说我双亲欲渡东海往海外一游,不料遇风暴,船沉,他们双双罹难。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能相信他们已经离开了我。我去了东海边,但他们何曾有踪迹留下?我只好在海边插香祭拜,回到赤坞山为他们设了衣冠冢。
      赤坞山中的衡阳草庐亦是父母留给我的,他们以我的名字题了额。我决定在此守制三年。我的冠礼不再有父母的参加,但字却是他们早就替我取好的。从此,我替人看病,只称自己程夷非。
      认识她的那一年,天气已至夏末,守孝三年已满,我却只想呆在赤坞山不出去,如果不是那个浑身寒意的男子前来延请,我估计还没有出山的动力。
      开始我并不知道他是谁,他说自己是无刃门辛追。我于江湖一道,并不怎么熟悉,所知泛泛而已,未曾听说此门派,他说他是谁于我都无甚意义。当然,我更没有将他与那个名满云阳的少年骠骑将军联系在一起。
      是他带来了她,只是他并不知道他所救下的竟是自己的未婚妻。一切都是机缘,一切都是命数。他的不识,让我遇见她,爱上她,又失去她。
      坊间皆传神医世家如何难请,其实我们程家从不拒病人于门外,更无一些难缠的规矩。父亲一再教诲,医者父母心,就是明知其无救,亦当伸一援手。
      救她,只是医者本心吧。她伤在头部。不算很重,却气若游丝,想必是本身底子很差。我诊过后,有些诧异,她应该有心痹之疾,此前应是昏死过去,甚至有可能已经断过气了。体质之弱,也是少见,虽摔得不甚重,但于她的体质来说也可能丧命,可是她居然还活着。我不能保证在我医冶过程中她那一口气还能不能吊着,因此便输了些内力给她。
      患心痹之人,无长寿之理。她当时跌落摔伤极有可能是发病所致,双重击打下竟至不死倒让我对她奇怪的体质起了好奇心。治她头上的伤当然不难,只是伤愈后如何康复,或者说如何调理使其延寿才是难点。我自然不希望我救活的人又因别的病症短期内死去。何况,在我看来,心痹之病或许不能全愈,但调养得当,多活几十载应该是可以做到的。帮她调理身体对我也算是一个挑战。

      她挺了过来,醒过来后却有些失忆了,这并不奇怪,撞到头是有可能这样的。不过她记得自己叫牧冶,守着她的小丫头欣喜地说她还能记得自己是谁,说她是方沐野。过了几年我才知道她为什么要让我称她沐野,因为那才是她的本名——牧冶。只是当时,我以为她是生性开放,与我有亲近之意,才让我呼其名字。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她不象是一个如此开放的人。
      辛追留下的两名侍从卓青和惊墨已有催我上京之意。那几日,她已能下地,身体还是很弱,但看得出来并不安于静养。能活动的时候她都尽量下地,哪怕只在小院中静坐,或是在我书房内看书。
      她看出了卓青他们的意思,对我说想早日上京,言语中也颇急切。之前我也了解了一些她的情况,小丫头说她们上京寻亲途中失散,既然她们也要上京,倒不若同行,途中亦可照顾她的身体。于是我便也答应了,走之前,给她配了些调理的丸药。好在那些药物并不难寻,这一路上,可煎药的自然给她煎药,也可做些丸药备着。

      我渐渐地被她吸引。
      我也说不上是从什么时候起,放在她身上的心思不仅仅是调理她的体质,她的病。她的一切都让我挂心,每日见到她都觉得心情分外晴朗。也不知她身上究竟是哪一点吸引了我,她沉静外表下的活泼,她恬淡后面的聪明,她柔弱背后的坚强,她状似无意却是极为细致地关心紫依和辛追四个仆从的感受,都让我不可遏制地想要亲近她。
      以前在齐家求学,行医时,也有不少女子想要亲近我。在云阳,因民风开放,女子大胆示爱的也不在少数。我在齐家医馆时,常有女子无病呻吟地前来求医,诊完后久缠不去,也有赠礼的,我都不曾在意,甚至都没注意到她们面貌的妍媸,心中只有她们打扰我求学的烦恶,只是面上不好表现,只好淡淡应对罢了。没有一个女子,可以象她那样让我想陪着她做任何事。
      我觉得,她应也是与我同心的。她有事,一定会找我问询帮忙,感受到她对我淡淡的依赖,我的心中是由衷的喜悦。这种喜悦让我有力量面对辛追对她的追求。

      我没想到冷情的辛追也会为她所动心,但过后一想,她既是好的,当然会有更多的人看到她的好。
      我察觉到辛追对她的情份是在晅城北门那个码头边,他为她买下那支簪,他虽有薄怒却仍想到要为她挡河边的风,他不动声色地为她挑鱼剌,这都让我有些吃惊。
      但她的反应还是有点让我安心的,我看出了她对辛追的回避,在我看来她不仅仅是逃避,而是对那种强势压力的一种反抗。她不喜欢被强迫,哪怕这种强迫是无意的或是好意的。
      只是,我一直未向她表白。我从未做过这等事,羞怯是有一点的,更重要的是,我觉得相识不到二个月,我便向她表白,似乎是太快了,我希望表白有一个水到渠成的过程。再说,我觉得除辛追外,她对卓青惊墨赤晴蓝雨也是比较亲切的。对我,只是比对他们更依恋一点,她究竟是不是象我喜欢她那样喜欢着我呢?我需要一个时机能够让我从容地去做这件事。
      然而,竟是没有那样的时机了。
      她大哥来了,我方知她竟是逃婚出来的。而她家竟是南郡方家,云阳巨富。
      我心内百味杂陈。近二个月的相伴,让我知道她对那位侯爷应该颇抗拒的,她不喜欢残暴强悍的男人,我很想留她下来。但从她大哥的态度来看,虽说对她十分宠爱,但还是希望她能平顺地嫁过去的。这样,我本欲表白的那些话便咽了下去。分离实在是让我心中如万蚁钻心,不如如何表达,只好加紧为她制丸剂,又对她千叮咛万嘱咐,我不管她即将嫁给谁,我只愿她能照顾好自己。
      她听着我的叮嘱,一一应承着,偶一抬头却让我看到她眼中的泪光。我又是心酸又是安慰,至少,她也是不舍得我的吧。但我,却无法将她从那位侯爷身边夺回,就算带了她私奔,她便是要跟着我浪迹天涯了,她那身子又如何吃得消。也罢,既是指腹为婚,定是正妻,想那侯爷总识礼数,不会亏了她吧,她也需要一个好的环境呢。
      她走的那日,我没有去送她,只怕自己会当场落下泪来。她送我的玉佩,从此便贴在我胸口戴着了。
      她走后第三日,我便跟着辛追去了云城。自她走后,我的心绪便有些低落,最初一两天内脑中全是她的笑颜,心中时常有钝痛,我终于知道我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爱她。但一想到她究竟不是我的,心中便闷痛不已。但我又想,我可以在京城多留一段,直到她成亲。如果那定远侯待她不好,我便携她远走。
      反观辛追,之前我看他肯为她挑鱼剌,又在晅城街头暗中派人护卫她的安全,直至救她,以为他与我一样情深,如今她走了,他倒依旧是神情淡然,也许他并没有我想的那样爱她吧。
      到云城前的最后一晚,辛追忽携了酒来找我。我以为是两个伤心人的互相安慰,却不料他给了我最后的一击。因为他对我说,他其实就是定远侯辛独迁,独迁是他的字,世人多晓,却不知他的名实为辛追。呵呵,原来,他神情淡然是因为他知道最后的结局。
      我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不知道如何去应对。只是默默地喝酒。那一晚,我平生第一次大醉。
      次日醒来后,忽然想明白了。我既爱她,只要她好就可以了。辛追亦爱她,应能护她周全。只是我与他,究竟有了一丝隔阂,我称他为侯爷,他有些震惊,讷讷道:“我不喜欢这个称呼。”我便说:“那我称你将军吧”。他想了想,应承了,有些无奈。
      我还是遵守承诺,去医冶了他的叔叔,治完便想远遁,我终究还是有些无法面对他。但他跟我说,西北军中有怪疾如此云云,我知他想留下我,其实我也不是想与他决裂,毕竟他也算得上是磊落之人,是我欣赏的人。于是我答应了他去西北军中,于我也算是游历,也好收拾我的心情。

      这一不见便是一年。
      我陆陆续续地也听到一些他们的消息。他和她成亲了,民间传定远侯十分宠爱他的沐夫人。
      可是四月间,我在西北碰到了蓝雨。他看到我很惊喜,但吞吞吐吐地问我有没有见过沐夫人。我的心一跳,拉了他到茶馆细谈。原来她竟然又一次出走了,不过此次是由于辛追的另一房夫人的排挤,他们已寻了她快一个月了。初时以为她会往南走,却一直没有她的消息。这才想到要往北,他们以为她会来找我。
      我是又心痛又焦急,因为她并未来找我。如果她真往北而来,那她的身体可吃得消?本来我以为在侯府,辛追又宠她,这药断不会停的。可是如今她出走,药便又成了问题。这几个月来,不知我给她的丸药可曾吃完?
      我问蓝雨,沐夫人对侯爷到底如何?如果她心里有他了,那另一房夫人应该也挤不走她。蓝雨有些警惕,回说,沐夫人对侯爷自然也是好的,侯爷将祖传的隐龙镯给了沐夫人,侯爷出征前的行囊都是沐夫人整理的,也送了侯爷出征。
      我苦笑,虽然这也算不上她对他有心,但程夷非你还心存绮念,放不下她吗?
      蓝雨最后说,如果我有消息请通知他,他有消息也会告知我,免得挂牵。也是,如何能不挂牵呢?
      几日之后,无刃门有人送信来,说找到沐夫人了。我心并未轻松一些,我只想知道她究竟是遇到了什么事。
      我又见到了她。她黑了,却强壮了一些,脸色也好了许多。我想知道她是怎么到龙城的,辛追回答说是他接她来的。虽说我已经知道了她出走的事,但想来辛追并不想让人知道此事,就是我,也不行。也是,这事如传出去,对她也不好。辛追,果然是将她护得很紧的。
      开始,我还是心有不甘的,如果她出走,那就说明他们之间并不象外界所说的合谐。直到地震那日,我才明白,有些人错过了,便再寻不回来。
      那日震后她遍寻辛追不着,看见我,竟一下子扑进了我的怀里,哭诉找不到辛追。这是她第一次与我这般亲密,然而这一霎,我的心疼得无以复加,我终于知道,沐野她走了,她的心已经给了辛追。此刻,她人在我怀中,心却是在辛追的身上。我忽然有脱力的感觉,为自己悲哀。可我不能制止自己的手去安慰地拍她的背,真的,照顾她已成了我的习惯。

      可是世事无常,她竟然是那样的去了!在怀有三个月身孕,他就要来接她回府的时候。辛追疯子一样地找她,找到了死不撒手。我觉得我也快疯了,早知是这个结局,前年我何不留下来,伺机带了她远走高飞,辛追能给她的我一样可以给。对辛追,我心里是同情又有几分恨,既然那么爱她,为什么不肯早退一步,要弄成这样的结局。
      得知是那个艳夫人弄出了这许多事,我平生第一次起了杀意。

      我得知了她的秘密,一想到她有可能在异时空活得好好的,我便有了和辛追一样的想法——去寻她。当时我是存了念头的,我又有了一次与辛追共同面临选择的机会。

      只是机会还是没有选择我,不知道为什么,面对那个健康明媚的女子,我竟提不起勇气。因为她忘了,她什么也不记得了。辛追可以理直气壮地说,他是她的丈夫,那我,又是她的什么人呢?更何况,他们中间还有一个瑞瑞,那个可爱的孩子一看就知道是他和她的。我又退了,只是将她留在了心里。
      穿越而来的身体让我们不能在这个世界久呆,辛追决定要回去了。他好不容易说服牧冶家人同意他带走她,然而造化弄人,她的母亲竟然突然逝去。这情形与五年前的我何其相似,而且她现在面临的情形却比我更惨:母亲故去,爱人远离。牧冶的心情我完全能理解。我有些担心她,但二个月的相处我知道她是个坚强的女子,她还有两个爱她的兄长,几个知己,她应该可以挺过去吧。

      回到云阳后,我忽然明白了我以后要做的事,我应该也象牧放那样,成立一个有一定规模的医院,这样,会有更多的人能够得到救治,大夫的水平也能提高得更快。
      于是我便四处去找合适的地点办一个医院,同时也要联系同道,我将医院的地点选在了晅城。一来同泰堂的少东已经答应入股,二来我觉得晅城这个位置,与他们有着最恰当的距离。以后如果她回来,那么,我可以常听到她的消息,她有事情我赶去也颇方便,同时,这样的距离让我们不必时常见面,让我的心也有一些安宁。
      那一年,除了定时去云城看瑞瑞,便是忙着医院的事了。我真的很喜欢瑞瑞,喜欢他的眼神,那份纯净常让我想起她。瑞瑞是个爱笑的孩子,那笑起来的神态真是象极了她。我看到辛追常看着瑞瑞的笑发呆,哎,我也是呢。于是,我提出想收瑞瑞为义子,辛追很痛快地就答应了。
      一年之后,我的医院已有雏形,辛追却要带兵出征了。而且他要带着瑞瑞,我知道这是他回来前答应了她的,他到哪里都带着瑞瑞,他果然就做到了。只是瑞瑞才两岁,我终究有些不放心,便将康业堂交给同泰堂的少东和李大夫,跟着辛追出征了。

      他真的带着她回来了,她还有孕在身。看到她,我还是有些控制不住地想要接近她。但看到他们的幸福,有一个声音告诫我:如今他们俩终于彻底地在一起的,程夷非你不要再心存妄想了,而且她现在体质很好,不需要你的照顾。但另一个声音却又说:我不曾妄想,我只是想近点看看她便好,只想时常知道她好好的。几番交锋,我便暗下决心,我只管到她顺利地产下孩子,此后便躲到晅城,不再见她,除非她有重大变故。
      她又生下一个男孩,取名辛天玮。
      瑞瑞的名字始终是牧天瑞,辛追说,不改,不是辛家不认,家谱中还是辛天瑞,但对外却称牧天瑞,这是为了纪念在晨江的日子和瑞瑞的两个舅舅。
      玮儿满月后,我离开了云城,回到了晅城。

      此后我也听得到她的消息,因为那归一堂就在晅城么。我的日子随着康业堂的发展而变得平静充实而忙碌。我成立了手术室,自然要教招来的大夫学习解剖知识,有时也跟晅城的衙门打交道,要一些无主的死囚,行刑之后运到这里供解剖。解剖完毕,我都让人将其焚化,再安置好骨灰。
      康业堂的生意相当好,人手便显得有些不够。特别是我们招了住院的病人,看护的人——晨江所谓的护士倒真是不够了。我提议堂内各位大夫的可招收徒弟,但须从做看护做起。另外也可以专门招收一批人,教授些基本的医学知识,做看护。然而这事必须有人管理,只是堂内七八个大夫平日时看诊都很忙,还有的要做一些简单的手术,这人选实在是难定。
      此时,李大夫说,他女儿自小也跟着他学医,虽说水平不是很高,但看护或者管理看护还是能胜任的,他可以叫她来帮忙。堂内有人说,女子,总不太好吧。我却不以为然,我在晨江看多了女子出来工作的事,牧放的医院里也有不少的女大夫,有的还是水平很高的女大夫,并没有女子不能从事这一行当的说法。况且,晨江一行也让我看到,做为医院的看护来说,女子心细,有责任心,倒十分适合做这一工作呢。我将我的见闻与意见一说,其他人倒也不再说什么。
      隔了一天,李大夫的女儿便来了康业堂。

      自李挽秀来到康业堂,这看护的事倒是平顺了起来。我于是招了一些穷苦人家十五六岁的女孩子,让李挽秀集中教导,服侍一些住院的病人。她是很尽心尽责的,那批丫头在她手下里技艺日渐熟练,分担了一大部分大夫的担子,至少不用再管病人的药是否熬得得当,是否及时换药等等琐事了。就算丫头们做得不到位,李挽秀自然也会提点她们。因此康业堂的口碑倒也做了出去。
      挽秀,她是个能干的女子。只是,她来不过几日,我便发觉她看我的目光有些炽热过头了。这种目光,我以前在齐家医馆时也常遇到过。我无心,只能淡淡应对。因此,对她,自然也是有事时说几句,无事,尽量在屋内研究那几本晨江带来的医书。
      不过,她渐渐的从关心病人到关心我的生活了,这我不能接受。于是便叫了堂内一名小丫头管我的起居。没几天,小丫头忽然要求专心管甲一号房,我侧面打听了一下,原来是挽秀允她专心管好甲一号房,便涨她二分银子。我并不怪那丫头,将赤坞山中的老仆贾叔调了过来。
      挽秀是李大夫的小女儿,十八九岁的年纪,性格活泼,容貌秀丽。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是家中小女儿,兼又貌美的缘故,总有一些骄气,尤其是在年龄相仿的女子面前。
      也是,她是李大夫的掌上明珠。而李大夫是中原最负盛名的儿科大夫,上门求医者众,家境殷实。更兼挽秀自小聪明伶俐,模样又好,因此对这唯一的女儿十分娇宠。这倒让我想起牧冶,无论是在云阳还是晨江,她都是家中的宝贝,可是她却是那样的平和,总将自己与家中仆从放在同一位置。想到此,我不禁摇头,我现在总是忍不住要将他人与牧冶相比。我还是做不到不想她。
      不过对挽秀,我到底还是不能彻底无视,因为她毕竟不是病人,只一段时间便会消失。她与我还是要处在同一屋檐下的,就是冲着李大夫,我也不能给她难堪,更何况,在康业堂中,她也真算是一个好帮手。还好,她虽全面围剿那些女子,对我倒没有咄咄逼人。至于那些女子,我本来就对她们无意,挽秀只要不太过份,我只当不知道。

      我没想到牧冶会来晅城看我,此前她并未托人传书来。
      当我看到她抱着玮儿牵着瑞瑞,站在康业堂的后门口时,心中真是波澜骤起。尤其是瑞瑞看到我冲过来叫“爹爹”,我感觉我们几乎就是一家人,虽然眼前的情景有些尴尬。
      挽秀与牧冶有些冲突,我也是听到下人秉报才出来看看的。想来也是听牧冶说是找我,挽秀的毛病又犯了,只是牧冶身边肯定有辛追的人跟着,挽秀必是吃了一些亏。听到牧冶一句“这康业堂的后门倒比靖北王府还要难进。”我也有些着恼,但看李大夫父女的表情,也说不出责备的话来。
      牧冶走后,我坐在窗下沉思,虽说将她留在我心中是我的决定,但她最后留下的那首词对我也不是没有触动的。“不如怜取眼前人”,我不是不想,只是一时还无法怜取而已。也许,我该换个角度去看挽秀,换了别人眼里,她应该也是被人仰慕的女子吧。去年有人上门提亲,却被她骂了出去。回过头来想想,我如此不表态,是不是也耽误了她呢?
      门口有轻微的响动,接着便是轻轻的叩门声。我收拢了思绪,说了一声“请进!”
      门被推开了,挽秀站在门口看我,竟是有些扭捏和踌躇。她这样的表情我可是没见着过,以前给病房中的男子换衣服也不见着她红过脸。我微笑着问:“挽秀,有事么?”
      她咬着唇,期期艾艾地说:“程大哥,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她对你是不是很重要?”
      我点头:“是的,很重要。是我的好朋友。”
      她略有些惊喜地抬眼:“只是……好朋友?”
      “她是靖北王妃,我是她的好朋友,已经很荣幸了。”
      她轻声惊呼:“啊!她就是靖北王妃,那个死而复生的传奇女子?”
      我点头:“我认识她和靖北王已经六年多了,他们一直都是我的朋友。”
      她有些无措地说:“那真对不起,爹已经说过我了。说我如果真的喜欢你,就该把你的朋友当作自己的朋友,而不是张牙舞爪地对付别人。她已经走了,你能帮我向她道歉吗?”
      我笑了:“她刚才并没有生气,所以不道歉也没关系。她是捉弄你的呢。”
      她也笑了:“那我就放心了。程大哥,我在厨房里炖了银耳,我去给你端过来吧。”
      我本来想拒绝,想了想,还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她出门的脚步格外轻松,走出门后,她忽然回身说:“其实我知道她不仅仅是你的朋友。但你这么说,我真的很高兴。你可以喜欢她,我也可以喜欢你,我会等你。”
      屋外仿佛是有风吹过,动了窗棂,发出轻响,我的心也好似这窗棂,被风推送得略动了动。

      牧冶生下第三个孩子时,我又去了云城。我是带了挽秀去的,这几个月,挽秀在看我带回来的关于妇科的书,她可以入牧冶的产房,直接帮助牧冶。而不象上次,虽然由我指挥着,那些产婆还是有点听不明白,好在牧冶的体质强壮。
      这次,他们终于生了一个女娃娃,两人却为取什么名字争执不下。牧冶要是倔起来,辛追也是拿她没办法的。恰逢新皇和国师来看望牧冶,皇上见此赐名晨晞,国师说名中有晨,既表明孩子是早上出生的,也有纪念晨江的意思。

      时日匆匆,十年的时间弹指而过。辛追与牧冶一家早于五年之年便辞别了皇上隐居去了,他原本是要自请削爵的,皇上不肯,说,你归隐便归隐,就算在野,也希望是个闲散王爷,而不是个与朝廷毫无关系的人。话虽如此,如果他们不出来,朝廷也找不着他们。
      我知道他们是回了无刃门。只是这个江湖上的神秘组织,人们一向不知它究竟在何地而已。
      今年,我收到了辛追的传书,邀我一聚。地点么,依然是七渡,那个硕峰上的小院。书信的最后是瑞瑞的手书,说是上次教他的针炙法已掌握得差不多了,此来可以验证一下。
      我捧着书信,不由微笑。忽然手中书信被人抽走,一个娇嫩的声音道:“是不是瑞哥哥的信,爹爹又偷笑。”唉,这么放肆,这女儿还真是象她娘。
      就听到挽秀的声音响起:“蕊儿,又淘气。”
      蕊儿吐了一下舌头,躲到了我身后。看着这家中一大一小的两个女子,我满足地透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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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5章 错过(程夷非番外)大修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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