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之城 - 镜中人

　　雨初的哭声把众人拉回了现实，她的眼泪像是众人的遗憾的具象化，可如今，他们又能做什么呢？他们的心里其实有个想法，但现在每个人都觉得疲惫，所以没人说出这个想法。

　　俞美只难过了一下，马上就让自己平静下来。她这个人的厉害之处就是，懂得不为难自己，人生之路漫长，尽力而为就好。对于那些她不可能预知的，不可能控制的事，她不会为此自责，永远能为自己的目的自圆其说，这点很重要，所以她才总是那么自信坦然。

　　事后诸葛亮谁不会做？谁又能知道，奥托写了这封信，就一定会和其他物品一起交给他们？反正东西不拿到手是算不得数的。他们凭借自己的努力拿到了所有宝物，比等着奥托来施舍强得多。她心里是这么想的。
　　至于这样做多么危险，差点让就回不来了，还有偷窃是否道德，这些她暂时都不会去想，以免把自己搞糊涂。

　　她想着，把气氛弄成这样也没必要。

　　她站起来，开口说道，我想大家都累了，这一整天太辛苦你们了！ 我代表我身后的会社所有同仁，感谢你们的付出！我为此生能有这样的机会，与你们一同战斗，而感到无尚的自豪，我的伙伴，我的朋友们！以后，任何时候，你们有任何的问题和困境，请一定要来找我，我会不遗余力的想办法帮助你们。
　　达维尔，请你帮我一个忙！她说话间，从桌上拿起一小瓶命源之水，交给达维尔，她说，拜托你拿去请你们的专家检测一下，成份是否安全，如果没问题，我会把这里的命源之水的成品分给在场的各位，这是你们相信我，跟着我去冒险所应得的奖赏！
　　大家听到这里，又渐渐开心了起来，想到长生的未来，多少冲淡了一点刚才的后悔和沮丧。

　　她说，大家先回去休息吧！有什么话，我们明天再聊。

　　众人都各自散去，回了自己的营帐。

　　雨初没有随众人离开，她擦干了眼泪，对俞美说，我有个请求，那封奥托的信，可否交给我保存？
　　俞美没有半分犹豫，把信给了她，并对她说，雨初，你做得很好！我如果那时处在你的情况，我会豪不犹豫做同样的事，任何人都没权力指责你！
　　雨初说，我良心不安。
　　俞美叹口气，同情地看着她，说，雨初，我知道你有很强的道德感，但你要明白，道德这个东西的标准，不是一成不变的，要看具体的情况。我们之前对奥托都没什么好印象，那也是他自己的所作所为造成的。你昨晚见他那样，是个人都会认为他要对达维尔下手的，你一点都没错！说到底，是奥托自己长期以来，为人做事的方式不妥，才会让我们误会他，导致现在的结果。
　　雨初看着俞美，说，俞美，谢谢你为我说话。我自己回去再想想，现在我脑子很乱。
　　她拿着信，出了营帐。

　　达维尔看她出去，他回头看着俞美，俞美说，你得好好安慰她！这对她是个打击。或许我刚不应该念那封信，但我又实在不愿意欺瞒你们任何人，你们为此付出很多，有权力知道所有的真相。你去找人检测那瓶命源之水，我会把那个手册上的内容，命源之水的配方，抄录一份给你，你拿去给兰塔斯长老会吧，这也是兰塔斯这次帮助我们所应得的。

　　达维尔问她，你同情雨初？因为她为此弄脏了手，杀了人？

　　俞美说，不完全对。我同情她是因为，担心她恐怕会很长时间想不开啊！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她，你或许有办法。
　　她心想，这问题问的，那种情况，她也是逼不得已啊，有什么错？

　　他看看她，笑笑，不发一言出去了。

　　达维尔回到营帐，看到雨初坐在那里，手里捏着那封信，这么一会儿功夫，她又泪流满面了。

　　达维尔说，雨初，我很感谢你，为了我能这么做！我终于知道，你是多么爱我的！我以前总误会你，现在看来是我太愚蠢了。

　　雨初平静地说，你也不必觉得欠了我的情。如果当时是别人站在奥托面前，我以为奥托会开杀戒，我也一样会毫不犹豫的开枪的。我只是，现在知道了真相，知道我杀死了一个对我们有如此善意的人，心里不安。

　　达维尔知道，她又来了，又开启了自我反省，自我折磨，同时又折磨他的模式！这女人是有点莫名其妙，她就不要这么说大实话，就说是为了爱他才这么做的，又怎么了？她这个到底是诚实过了头，还是故意针对他呢？

　　他说，这都是误会，不要太自责了。
　　他有点烦，也劝不下去了。

　　雨初说，你也别劝我了。越劝我越难受。让我一个人安静待着吧！
　　她说着，抱着那封信，躺到塌上，背对着他。

　　他说，在外面折腾许久，你不去洗漱一下吗？他想着，做点别的，还能分散一些注意力，不要总想那件事。

　　她躺在那里不说话。

　　他想不通，她这是跟我发脾气吗？后悔救了我还是怎样？

　　他也不再劝，出去到营房淋浴间洗漱。他本来想着今天带她回自己家去住，看她那样儿是不会去的，撇下她也不好，真够闹心的！

　　他洗了个澡，感觉整个人清爽许多。

　　回到营帐，见她还是那样脸朝里躺着，一动不动。

　　他躺到自己的塌上，心里明白虽然让平安回来了，东西也都拿到了，但雨初此时仍在落泪，
　　因为她为了保护他，杀了人，弄脏了自己的手，也使心灵黯淡了，她终生不会原谅自己做过的事。

　　他想到了这一切的发起者，她倒是得到了她要得到的一切。她的功绩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

　　他现在忽然有些恨她，但又很羡慕她，她像阳光下的火焰，没有什么东西能遮掩她的光，如果是她为了保护朋友杀了人，她大概不会过于自责，而是认为这是事情发展使然，怨不得谁。

　　他心里的怒火灭不下去，于是起身，看看雨初大概哭累了，已经睡了。他起来穿好衣服，走出帐篷。看到让和阿灿在远处坐着聊天，俞美的帐篷仍亮着灯。他走了过去，进了她的帐篷。

　　俞美在灯下写着什么，听见他的脚步声，她回头看看他，说，这么晚了，还没睡呢？

　　他问，你呢？怎么不休息?

　　她答说，我在记日志，这是我的习惯，只要时间允许，会在睡前把每天完成的事情整理一下，记录下来。

　　她在这样的一天结束的时候，还在平静的记日志。她应该记上，她鼓动她的队员去涉险偷窃，有人为此成了杀人者，有人为此被捕，九死一生，还有人为了救她的心上人，准备孤注一掷，涉身虎穴。她本人也刚刚哭得死去活来，又经历大悲大喜。

　　而现在，不过几个小时过去，她就平静的开始整理思绪，准备下一步的行动了。她是个有着完美程序的机器吗？

　　他内心本来委屈，因为雨初对他的冷淡，现在又怒火中烧，因为俞美，这个一切悲剧的始作俑者，是这样的坦然。但他不想和她讨论这些，讨论也说不过她。他在智能上无法征服她，那么就用体能来征服吧。

　　他径直走过去，把她从椅子上拎起来，攥在手里，扒开她的衣服，热烈的亲吻，他要用地狱里的情火烧掉她坚强的外壳，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成分组成的。而她也毫不反抗，任由他肆意作为，并享受着这一刻作为一个女性被男性征服的原始的快乐。

　　……

　　所有这一切，并没在真实的世界里发生。

　　所有的这些妄想都存在于达维尔的意识里，他把这感受完整的传输给了她。现实中，他仍然一动不动的站在帐篷门口。
　　她感受到了他发送来的意念，细细体味那里面的愤怒，嫉妒与压抑的情欲，这个永远彬彬有礼的安静的兰塔斯男人对于征服她的所有幻想。

　　她觉得浑身燥热难当，就像真发生了什么一样。他那最后时刻的体验，让她的心灵振颤不已。

　　等着他平息了，她走过去，面对着他，她看见他的衣领处有些褶皱，很想帮他抚平，但她控制住自己，并没有这么做。他们之间早已经尘埃落定，他们的轨道错开了，不会再有交集。

　　他看着她，心里想着，他们两个，原本是有机会成为一对旗鼓相当的恋人，但是却被命运安排得阴错阳差，如今再无可能了。他把这个想法传给了她。他现在也说不清，他面对她时是憎恨，热爱还是悲哀。

　　她低下了头，哪是什么命运安排？是她，都是她。她背负了沉重的东西，还有理想，无暇顾及，他在错误的时间地点出现，挡了她的道，她于是把他推开了。她把这个意思发给他，请他谅解。

　　他默然无语。她低头啜泣了，这是因为后悔吗？这个把他曾经的一腔痴情踩在脚下的人。

　　她抬起头，他想帮她擦去眼泪，但也并没有这么做，他是绅士，绅士在未经允许的时候不要动手动脚。

　　她说，夜深了，回去吧。她今天为了你杀了人，她那样个性的人，能这样做。这世上没人会比她更爱你。

　　他读出了她话里的意思，他们是一样聪明的人，一样懂进退。

　　他平静地说，打扰了，晚安。就转头走了出去。

　　让远远看到达维尔进了她的帐篷，他动用意识力，感知了全过程。达维尔那时神魂落魄，没有屏蔽意识。让知道他们之前交往过。后来用余光看见，他出来回自己帐篷，这才放心。

　　不过心里还是有些不爽。但想想自己只是俞美的下属，有什么立场吃醋？这是俞美自己的事情。对于俞美和达维尔，他也只能一声叹息了。两个人都是在意身份而自持。

　　但这也恰恰是他们比一般的俗人高级的地方。在那一刻不放纵身体的欲望，不好奇，仅限于精神出轨，因为往前一步就是万劫不复的深渊，他们根本也应对不了，相反站在原地，这段情还有余韵，仍是美好的。他们清楚知道相互吸引的人，未必是适合的人。

　　让猜想，达维尔应该是因为看到她对让的态度，起了嫉妒心，没见过她这么在意一个人。但这时去表白心意，可以说是最不适合的时机。她刚扑在让的怀抱里，这会儿又要她接受另一个男人，她成什么人了？所以在让看来，达与俞感情的失败也是达先生自己的原因，怪不得命运。

　　他算算，达维尔刚才在意识里做的，从开始到结束，也不过只有几分钟，心想，这四维空间的男人，也不过如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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