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回忆

　　“你醒了？这里是医院，你的伤有一点严重，暂时不能出去，不过你放心，只要在医院多待一阵就能治好。那两个打了你的人已经被我们抓起来了，以后他们不能出去打你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你家里人呢？记得监护人的号码吗？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警察坐在病床边问。
　　“卫道，孤儿，没有监护人，最近一段时间在影视城基地，没住处，没有钱，不住院。
　　我什么时候可以走？我现在就想回去。”
　　卫道看了看手上的输液针。
　　警察面露难色：“你等等。”
　　卫道在影视城的时候，他也自我介绍过很多次，但是听见这些话的人，大部分都会露出相似的“你好可怜，你好惨，你好痛苦，我好善良，我好幸运，我比你高贵”的眼神，对他说些不痛不痒的废话，什么也拿不出来，在他居无定所缺衣少食的时候，用更大的声音对周围的人宣扬卫道的情况。
　　不同的人重点会不一样，有些人咬着孤儿两个字不放，有些则啃着没钱哈哈大笑，一句话如果长了，他们就会在口中反复咀嚼，像喝血吃肉剔骨吸髓的野兽，食腐的秃鹫，又像看见一块新口味的便宜口香糖。
　　卫道极力降低存在感，大多数时候都不说话，即使一定要介绍自己，也极力简洁。
　　他对别人的态度都快麻木了。
　　谁知道，倒霉是没有底线的。
　　他之前压根没找过警察局，因为他不想赌自己的倒霉在警察面前是不是也会发作。
　　如果更倒霉，那可就太糟糕了，不如自己解决。
　　警察起身出去，没多久回来，面上带笑，对卫道和颜悦色说：“我们查了一下，你的名字没有户口，也就是说，你是个没有身份的人，暂时不能让你离开，但是医药费我们可以负担，如果你想还，以后成年工作还就可以，如果不还也可以。”
　　卫道半拉着眼皮：“那我不还。”
　　警察坐在卫道面前，点了点头说：“可以，没关系，你现在还小，这些事情本来就不是你的责任。我们还可以在这段时间内为你负担伙食和住宿，当然，你得留在医院直到伤好为止。
　　你这个年纪，需要一位监护人，不知道你有什么想法？我们的同事可以帮忙。
　　你可以在警察局挑选一位监护人作为法律上的负责人，到时候，你就不是无家可归的人了。
　　你可以有爸爸有妈妈，你再也不用当孤儿。你也不用担心没有钱没有住处没有医药费，只要你认一个监护人，我们都是你的叔叔阿姨，以后大家都是亲戚朋友，更不用客气讲究。你还有可能有兄弟姐妹，你可以去上学，可以不必想怎样赚钱。
　　你觉得怎么样？”
　　卫道从头到尾蹙着眉，感到难以接受，他又不是为了找监护人才进医院见警察来的。
　　现在的人是见了面就非要给他多加一对毫无关系莫名其妙的父母？
　　卫道维持着面无表情，就差把厌恶两个字写在脸上，他可以不住院，可以没有住处，也可以没吃没喝，他绝对不要什么父母兄弟姐妹，活着已经这么麻烦了，还要再加一群人，不会有什么好事。
　　“不怎么样，我不要。”
　　卫道闭着眼往后一趟，躺在床上回答道。
　　警察也不能违背本人的意愿，不过他把话都说清楚了：“你想好了？
　　如果没有监护人，你这样连户口也没有的人是不能外出工作的，你很有可能饿死。
　　你这个年纪，其他小孩都在上学，如果你不要，你也不能上学。你以后没有学历，你连一份养活自己的工作都找不到。你很有可能没有亲戚没有朋友也没有同学，更不可能有志同道合的知己，没有妻子，没有子女，你这样的，以后长大了出去，只能一辈子一个人过日子。
　　你不喜欢小姐姐吗？她们又可爱又漂亮又听话，比你大的会照顾人，比你小的可以让你照顾，香香软软讨人喜欢。
　　或者，你喜欢小哥哥？他们可以跟你一起学习一起长大，以后你们一起为国争光，你们可以是同甘共苦的兄弟。
　　你不要监护人，以后一个也没有。
　　孤家寡人，听起来好，实际上冷冷清清凄凄惨惨，你想清楚了？”
　　卫道心情复杂。
　　对他来说，一辈子一个人就是最好的日子了，没有之一。
　　听描述，女性像某种食物，男性像某种奖励，他一个都不感兴趣。
　　还有点想笑。
　　“宿主，宿主，清醒了吧？能听见我说话不？我是系统零柒玖捌，我是你的系统，还记得我吗？”
　　一个机械音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窜了出来，卫道感觉自己在幻听。
　　“不是幻听，不是假的，我是真的！你不记得我了？”
　　系统心情急切。
　　卫道垂下眼去，在脑中反问：“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们以前认识？”
　　系统一听，立刻给出许多记录，卫道的文字任务记录和过去死亡片段的影像。
　　从濒死到咽气的录像完全是真实再现。
　　卫道看了看，感觉自己的眼前被一盘血糊糊的腥气糊住了，闭了闭眼睛道：“我知道了，我们之前认识，所以你现在找我，有什么新任务？”
　　他出现在影视城基地到现在，也就一个多月，再往前的事情一概不知，身无分文，之前还想，要么全家死绝，要么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现在可能需要重新斟酌一下，系统虽然不是人，但没死，而且，跟他有关系的非人类且没死的可能不止系统一个。
　　这是一种隐约且模糊的感觉。
　　系统给卫道发布了新任务。
　　【任务名称】获取影视奖项
　　【任务时限】十八岁之前
　　【任务奖励】衰弱死亡
　　【任务惩罚】寿终正寝
　　“怎么样？你喜欢这个奖励吗？”
　　系统问。
　　“喜欢，非常喜欢，我很高兴，特别高兴，你不能随便更改这种事情吧？如果你改了，我就不喜欢了。”
　　卫道回答道。
　　“我就知道你喜欢，这次任务惩罚你没意见吧？”
　　系统又问。
　　“虽然我看见这种可能都感到不快乐，但如果你只是摆出来给我看，我没有意见，如果我不能完成任务，你要这么惩罚……我也没意见。”
　　卫道回答道。
　　“那就这么定了。你有事再喊我。”
　　系统说完这句话，匆匆就休眠了。
　　他们之间的交流也就眨眼的功夫，卫道看了边上没有离开的警察一眼：“我想清楚了，我不要，什么也不要，一个也不要，可以了吗？我想休息，如果你不介意，而且不准备在我睡着之后做什么的话。”
　　警察笑道：“我能做什么？”
　　卫道说：“能做的事情可多了，你们应该都有自己的事情，不用在这里守着我了。我真的一分钱没有。”
　　你们这么守着是要吃大亏的。
　　警察依旧坐在边上，笑道：“你困了就睡，不用管我，你的药瓶子还挂着没完，我给你看着，等你好了再说。我知道你没有钱，这不是正好？你睡着了，我只能给你看看药瓶，因为你一点值得我做什么的东西都没有。”
　　卫道：“我又不是说那个意思，没有钱是一回事，你们要是趁我休息把我送到谁家里去，我肯定要闹的。就算你们想把我送进孤儿院，我也不同意，我不同意！”
　　“知道了，你睡，我等会跟同事讨论讨论，你这个年纪，实在不能这样，但如果你真的这么不愿意，我也可以帮帮忙，或许同事们可以对你网开一面，同意你的某些想法也说不定。你不要抱什么希望，可能性不大。”
　　卫道点了点头，闭上眼睛休息。
　　他很快也睡了过去。
　　警察在边上帮他看着药水，顺便远远打了几个电话说明情况，时不时看他一眼，根据实际情况讨论问题和解决方案，几次皱眉摇头叹气。
　　等卫道醒过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晚了，看样子应该到了晚餐时间，对之前的卫道来说，这个时间点没有什么特别，但是他现在在医院里，一群人都在排队打饭打菜，那些食物的味道就从外面慢悠悠飘了进来，卫道在床上翻了几次，醒了，麻了，饿了，睁开眼睛。
　　边上的警察拿着食物盒子刚从外面排了队走回来，看见卫道笑道：“醒了？现在已经是晚上了，你这睡得真够沉的。尝尝？我才打的，还是热乎乎的，又香又好看，你现在起来吃点怎么样？”
　　卫道从被子里爬出来，总觉得这张床有点嘎吱响，伸手接了食物，嗅了嗅就吃了。
　　警察看着他笑：“你还挺像小动物的。”
　　卫道只是吃饭，大口吃肉没有水。
　　警察又递给他一杯水：“身份和户口是一定要的，就算你不要监护人也不想去孤儿院，你知道吧？”
　　卫道蹙了蹙眉：“知道。”
　　怎么偏在吃饭的时候说这些事，扫兴。
　　他把食物放在一边，擦了擦脸问：“你们讨论出结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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