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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有何难
“开门。”
是。
看守牢房大门的狱卒看见不寐领头,赶紧转身开了门。
不寐不着痕迹地瞥了眼里头,抬脚就要进。
“大人。”两名狱卒随即拦下他,“大人,若无李大人命令,外人一律不得入内。”
被阻拦的不寐这才恍然大悟,点了点头,“好,那你们把大夏吴王押进去吧。”
“是。”
狱卒正欲去取枷锁,被不寐抬手拦下,“他不通武力,又受了重刑,必定是想动也动不了,就不用上枷锁了。”
“……是。”
狱卒抬手接过那人,待瞧清楚他模样后不禁心生疑惑,但又不敢询问,只得按命令行事。
俩人就要关门,不寐突然走近一名狱卒,在他耳边轻语,“关在最深处,他有何举动,立刻来报,不得声张。”
狱卒微微瞪大双眼,郑重地点了点头。
被两名狱卒死死钳制的史之然垂着头,还沉浸在被命运摧残得支离破碎的痛苦之中,门嘎吱一声长嘶,磨得人耳酸,把最后的光亮关在了外头。
迷茫,是他唯一的想法。
这里的人的脑回路他始终难以捉摸,原本试图挑起景国内乱好趁机救出那俩人的计谋彻底破灭,人没救着,他自己反倒给搭进来了,而那个原因他到现在也没能整明白。
“你们一定是在整我……”
并没有人理会他的微弱哀嚎,两名狱卒放心大胆地把人随手丢进牢房中,转身锁好门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四周一片寂静,他一时竟好似入了无人之境,牢房门边的小蜡烛只堪堪照亮了过道,牢房里头可见度不高。
史之然还没能适应这种黑暗,动了动鼻子,奇怪的味道瞬间让人毛骨悚然,动了动手,耳边传来沙沙声,似乎是摸到了不少干草,眯着眼睛使劲扫视着正前方,除了过道都看不到。
半晌没有动静,史之然强忍着疼痛艰难地爬了起来,喘着粗气跪坐在地上又扫视了一圈,隐隐约约看见牢房最里头好像有个什么人站在那。
他盯着那“人”瞧了半天,发现对方真就一动不动,跟木头似的,仔细瞧了瞧,又好像真是木头那般方方正正。
是……人么?
回想起那什么李大人的话,他们既让他来做间谍,必然会特意选好牢房,难不成那是……莫然?
憋着一口气奋力站了起来,史之然步伐不稳地走到门边取下了蜡烛,扶着牢房边的柱子缓缓往深处走去。
烛火摇曳着,散着淡淡的暖,地上的干草堆沾着诡异的黑斑,结合牢房这个特定地点,不出意外的话,那些应该都是血迹。
看着地上越来越多的血,史之然不自知地咬紧了牙,举着蜡烛的手微微颤抖着,生怕下一秒就看到血淋淋的场面。
走了几步,光亮处突然现出一双鞋,再往上看便是残破的白衣,布条丝丝垂挂,都被血浸湿,厚重得一动不动。
莫然低垂着头,被牢牢绑在十字木架之上。
“莫!”
史之然顾不得疼痛,快走几步站到莫然身前,低头弯腰伸手去探他的鼻息,确切感受到微风吹拂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看着莫然身上破破烂烂的单衣处处透着血痕,披头散发好似路边乞儿,哪里还有昔日俊朗模样,可怜得让人再恨不起来。
滴落的蜡猛地烫醒了史之然,赶忙将不知何时倾斜的蜡烛握正。
‘冷静一点史之然!别忘了,他之前可是把你耍得团团转啊,不要再被他这凄惨模样骗了!比武台上那匹孤傲的狼,瞄着的可一直都是你的脖子啊!’
反复给自己下警告,努力驱散心中不必要的同情,史之然闭上眼努力调整呼吸,一瞬又好似看见了那倒悬的灯火如萤,赶忙睁开眼却落进一双冷若寒冰的眸子里,呼吸猛地停住。
莫然只冷冷地瞪着他,却是一言不发。
史之然愣愣地没有移开视线,直直地望进莫然的眼底。
也许是想趁人之危,毕竟此刻的莫然确实打不能还手,又或许是烛光替了那花灯婆娑,那孤寒双眸深处闪烁的微光熟悉得好似时光倒转,此刻他真的真的好想什么都不管,只管将所有的悲愤与不甘都发泄出来,将他的痛全部报复到眼前这个人身上,至死方休。
“你……”
“吴……王……殿下……”
背后突然的呼声打破了这份冲动,史之然深吸一口气,寻回了理智,艰难地转身,举着蜡烛走到了围栏处。
隔壁狱友也同样被五花大绑立在牢房深处,浑身血淋淋的凄苦模样不亚于莫然,只是身形健硕面容粗犷倒不似一般大夏人。
“可是……吴王殿下?”
不过几个字仿佛便要了他大半条命,嘴唇颤抖个不停,眼睛不知是被血糊住了还是怎的,有气无力地睁着,却仍执着地看向史之然这一侧。
只是这简单的问题倒是让史之然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人很明显和景国人不是一伙的,只是现在他自己也是身不由己,要是被莫然发现他的身份就糟了,可是若不扮作吴王,又会被那李大人发现蹊跷……
“本王就是吴地之主,哥哥你是谁啊?”
“小的原是西琅勇士,名为加苍措,为袭月公主随亲卫兵,而今随建安王殿下出征,为助王爷撤离引开追兵,不慎被捉。”
史之然傻笑着,默默在心中叹了口气,他都装傻子了这人怎么还什么都跟他说!只是他有些没听懂,袭月公主的随亲士兵怎么跟着夏孑渊出征了?
“哥哥好厉害啊,哈哈哈。”
加苍措费力地喘着气,就在史之然庆幸这人终于闭嘴之际,他又慢悠悠地说道:“得助驸马脱险,命何所惜。”
“?”史之然傻笑僵在脸上,迷茫地眨了眨眼,“驸马?”
“……是。”
史之然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加苍措,一时间竟有些贵圈真乱的既视感。
袭月公主和夏孑渊结婚了,莫然又要和夏孑渊结婚,这……这是什么操作?偶像粉丝变……一家人?
“吴王殿下,您可是与莫然一道被抓来的?”加苍措看了一眼一直盯着他们的莫然,准确来说,那人是在盯着吴王殿下。
“嗯?嗯……”史之然愣愣地点点头,虽然不太准确,但他确实也算是被抓来的吧。
“您可知这些人的身份?”
史之然蹙眉,摇了摇头,“本吴地之主也不知。”
“殿下,我军驻扎于西樊城,您若能逃出去,记住要往那逃。”
史之然嘴动了动,还没来得及制止,加苍措就已经把营地所在和盘托出了。
“殿下,您可能看见属下手上带着的手环?”
史之然眯着眼睛看过去,确实看到了一圈细细的手环,上边似乎还坠着些白色的装饰物。
“嗯,看见了。”
“可否帮属下取下?”
史之然一愣,难不成那手环里头还藏着什么?
“好。”
努力伸长手,堪堪够着加苍措的手掌,努力把自己塞进围栏缝隙中,差点憋断了气才强行取下那圈手环。手环极细,似乎是银制的,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殿下,可否将此手环交给属下。”
史之然瞧加苍措手动了动,便将手环放到了他手中。
加苍措捏紧手环,沉声道:“殿下,属下无能,如今身残,怕是无法救您出去了。”
史之然一愣,瞧加苍措浑身上下都透着血迹,想来早已是自身难保,只是都到这时候了竟还在想着怎么救吴王出去,没想到世上原来真有这样忠心的人。
如果想大家都安全逃出去,得赶紧想个办法联系上郑裕才行,也不知道加苍措还能撑多久……
“若您万幸能逃出去,求您将这手环交给袭月公主,送回西琅。”
史之然还在想着逃生计策,直至听到“送回西琅”才察觉异样,赶忙抬头。
加苍措突然撕心裂肺地高呼着他听不懂的语言,突然推开银环机关,将露出的尖端刺入掌心,大笑三声随后猛地吐了一大口血,缓缓垂下头不再动弹了,手中的银环掉落在地,混入草堆中不见了踪影。
“什么……情况?”史之然惊愕不已,“加苍措?你,你这是怎么了?加苍措?”
无论如何呼叫加苍措都没了反应,史之然急切地推了推他的手,正想喊人,背后却传来了冷笑声。
“别演了。”莫然斜眼看着过于努力的“吴王”,“人都死了,还有甚好演的?”
史之然猛地松开手,震惊地看着加苍措,再出口时,声音抖得都不像他自己的了,“死了?”
“不堪折磨,一死了事。”莫然冷笑一声,“你倒是帮他解脱了。”
史之然嘴巴张着却出不了声,呆呆地看着加苍措低垂的散发,任滴蜡灼烫肌肤,最终只能无力地缓缓蹲下。
他从未如此真切地直面他人死亡,加苍措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可嘴角不断滴落的血液却在清晰地告诉他,这个人已经不会再醒过来了。
史之然闭上眼睛,握紧了手中的栏杆,背上的伤像是要将人生生撕裂般疼起来。借着烛光捡起手环,手环内圈刻着他看不懂的文字,露出来的尖针还淬着血。
不远处有脚步声逼近,史之然立刻颤着手将机关推了回去,紧紧握在手心里,胸口烦闷一时竟觉得喘不过气来。
“何事吵吵嚷嚷!”
狱卒大步走了过来,在牢房外探看一眼,立即开锁走到加苍措面前,伸手一探,立即明了。
“怎么回事?”
“他死了。”
“如何死的?”
史之然摇了摇头。
狱卒蹙眉,不着痕迹瞥了眼莫然,转身离开了。
莫然突然大笑起来,在这幽深的牢狱中尤为震耳。
“笑什么?”
“自然是笑你。”
“哪里好笑?”
“笑你笨,笑你蠢,笑你自作聪明。”
史之然咬牙,“你若聪明,又何至于此?”
莫然转瞬收起笑意,“怎的这便不装痴傻了?”
史之然一下被噎住,脑子里思绪太多,一不小心就中了莫然的激将法。
“你故意不说那西琅人的死因,就是想找借口出去给他们报信吧?”莫然冷笑,“看你卖力至此,殊不知是被人骗作猪狗不如,可笑。”
心中计谋被不留情面地戳破,史之然听着莫然不加掩饰的嘲讽,气不打一出来。当初不顾后果救人的他才是比猪狗不如,早知道就干脆别管这家伙赶紧跑路,他真的是蠢透了才会喜欢上莫然,不然怎会沦落至今!
“莫将军何意?本王岂会做那叛国之人?”
“他们派你来,必定是另有所图,你们想要什么?”
“莫将军不信本王?”史之然缓缓走到莫然身前,举起蜡烛,“难道天底下还能有第二个人和本王长得一模一样么?”
莫然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人,“难道他们没有告诉你,吴王已经死了吗?”
“呵,莫将军又难道没有听说过么,本王得先王庇佑,多次死而复生,如今再活一次……”史之然凑近莫然,笑了笑,“……又有何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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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85章 又有何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