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那些男孩们

　　第二天我一个人上自习，直到晚上娇娇才到自习室跟我碰头。还没等我问她情况，她自己已经小声说开了：“今天我带他去了附近的公园，明天再去市中心转转，他买了后天的火车票回老家。”我本来还想多问几句，但娇娇明显已经没有继续再聊的心情。但我闻到了她头发上清新不常用的洗发露的香味，没忍住问她：“你换洗发水啦？”
　　“你鼻子真好，”娇娇脸红了说，“转了一天出了一身汗，回到学校浴室已经关门，我在他的宾馆里洗了澡。”原来如此，我也不打算再继续追问，娇娇却又继续说：“我跟他摊牌了，我和他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我谢谢他对我的关心和照顾，也谢谢他对我的好意。你说得对，他好不容易过来了，我还是带他转转，他挺感动的，也表示理解。”
　　“可是你真的好残忍，人家都追到学校来了，相隔千里啊。你为什么就不能给人家一个机会呢？”
　　“不可能就是不可能，我明知不可能还给他机会，才是对他更大的残忍。”娇娇说完后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期末考试的高压过后，有的同学赶紧离开学校去干自己计划好的事情，有的同学则留在学校里复习考研，有的约三五好友先好好潇洒一番再图后事。我考完那天在学校食堂吃完饭后，意外遇到了师姐席曼华。自从上次得知她保研名额被强行挤掉后，我便再没有遇到她。今天既然看到她，当然要多聊一聊。我们在学校里转了一圈，我这才知道这半年多来又发生了一些事情。首先保研不顺利的她，很难短时间调整好心态复习考研，所以她后期干脆放弃了考研准备。目前她也签了一个银行的聘用合同，但是依然打算明年重新考研，还是考平城财大但是要换到更强更好的专业。过两天本科毕业的她就要与结束本学期学业的研究生男友回对方的老家玩几天，那也是一座历史悠久的省会城市啊。
　　我买好了考研复习资料并报名了考研辅导班后，决定先回家休息两天再回到学校开始奋战。恰好回去的这两天看到初中群里冯立组织了初中同学会，号召大家积极参加。以往的同学会一般都是春节寒假那会举行，没想到今年居然改为暑假。后来一打听，原来是为了照顾国外读书的同学回国，因为留学寒假时间跟国内春节时间有冲突。想来初中毕业已经有六年之久，很多同学的确没有再见面，反正没事那就去参加吧。或许因为是毕业后第一次官方聚会，全班60多个人实到了近40人。主办者冯立风采不减当年，恩威并施场面话说起来就如俄罗斯套娃，一套接着一套，遇神讲神话，见鬼说鬼话。我冷眼瞧着他表演，并不愿意参与集体讲话环节。冯立的跟班刘戈、杨凡、陈大川、杨典自然紧随左右，我四下观望到场的人里我稍微熟悉的并不多，付玉、乔希、余蕾、黄智、吴伟、沈里算几个，罗倩、沈里、郑莉姝、钱小宇都没现身。至于其他如杨妤、张霞、高旭、何欣等人，来不来都跟我没多大关系。
　　罗倩没有参加让我很意外，印象中这种场合正是她可以展示自己的重要机会。从大上海回来的她身型比以前更好，气质也更洋气，轻松压倒一片还在平城附近混的你我他。她居然没有出现，事前也没有联系我，有点意外。不过自大二起，我和她的联系就越来越少，说断了联系也不为过。所以这些时间他发生了什么，我也不清楚。毕竟在大城市一线城市面前，内陆小城市除了部分物价有优势，其他都可以暂且不提。沈里去了澳门读大学，回家度假的他举止更显得潇洒张扬，开口闭口吐槽，对“菠萝炒肉”嗤之以鼻。我甚至暗暗问自己：当初看上他什么了？就是因为自己一贯听话，而他反其道而行之所以自己特别羡慕吗？余蕾在平城师范大学，和她聊天依然顺畅没有隔阂，这一点让我挺开心。乔希因为和付玉、何欣等本就关系不错然而聚少离多，因此见面了赶紧坐在一起把几年来没聊到的都好好补上。吴伟也在平城师大，但我跟他联系不多，除了我有次过生日请客吃串串他作为高中同学的唯一代表来到现场。那次我并未忘记邀请马兴华，但他因为有事来不了。我就请了大学的同学邓鹤立、余骁、柳若云陈勉两口子一道，再无旁人。说柳若云他俩是两口子虽然有些夸张且并非事实，但在我眼里陈勉的爹是某地级市某职权部门一把手，这不就是以前三姨和三姨父的青涩往事吗？当时饭后在学校附近遛弯时，柳若云和余骁都悄悄暗示乃至明示我，吴伟外型不错是个发展的人选。我除了觉得好笑就没再多说什么，要论人选，吴伟还不如邓鹤立。唯一差的就是邓鹤立来自北方农村，这个家庭背景很拖垮他的个人分值，况且人家自带了异地恋的高中女友。
　　最让我意外的是黄智，留学国外的他居然已经回国一年且参加了刚结束不久的高考，准备前往一所普通高校从头开始读本科。据我所知班里出国留学的同学不在少数，黄智和亲戚王科同往一国也算有个照应，没想到居然中途退学直接回来重新高考。郑莉姝、马小伟、李洁等也在国外求学并未现身，并未听说中断回国的。我很好奇就跟黄智多聊了几句，毕竟出国留学对我已经是一个遥远的梦，但这梦还没醒。饭前大家喝茶打牌聊天前，我走到他旁边问：“好好的怎么回来了？”
　　黄智瞪大眼睛故作夸张地说：“好啥好？国外吃的像猪，女的小腿比我大腿还粗，喷的香水隔着老远都能闻到。”
　　我知道他说话一向如说书，如果国外真的这么差，当初为什么又一门心思砸钱花时间跑到上海去准备留学？一个人做一件事情，能不能多一点坚持呢？当然我或许站着说话不腰疼，不清楚具体情况就这么下判断，但是毕竟也有很多出国留学的学生要么留在异国他乡展开一段新的人生，要么学成归来履历加身。见我陷入沉默，黄智继续滔滔不绝：“我住在一座山上，每次买个菜都要冲下来回去又是爬坡上坎。最开心的就是沿河骑行，那时候最自由放飞。”
　　“这些都是生活上的事情，学习呢？”我忍不住插了一句嘴，没想到打开了他吐槽的话匣子。
　　“国外的学制太扯蛋了，要么一读读个好几年读到底，要么挂科三次直接走人，身上还是揣着来时的那个高中毕业证。”他抱怨的时候眼睛瞪得更大，唾沫星子在空中飞舞。
　　“什么叫读到底？”我不很理解，打破砂锅问到底。
　　“就是要么研究生学历，要么无法毕业，他们没有单独的本科文凭。我去之前想着在学校读两年然后进企业实践实习两年，就可以留在当地的大企业好好干了。”黄智说着有些激动，手势配合着表情离上脱口秀舞台也不远了。
　　“你去之前不清楚这些的吗？”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匪夷所思的不是这种在他看来奇葩的设置，而是他仿佛是到了国外才知道这些具体情况。
　　“也有所耳闻啊，在国内学语言就是一年多，到了那边又是一年预科。开始说好的进那种实践性大学，可以边学习便实践再定向进大企业。可是进了学校才知道即便是实践性大学也没有单独的本科课程，而且考试相当严格。我当初有一门连续两次不及格，第三次的时候我都不敢轻易去了。因为如果再次不及格，我就没法毕业，只能换专业或者转学校了。”
　　“请老师吃饭也不行吗？”我故意打趣他，因为国内这样是不公开的秘密啊。
　　“怎么可能？！想想我有那么多科目还要学习并考试，稍微有一天差池就前功尽弃，我意识到这个赌博注定是输。或者，我愿意拿足够的时间慢慢学，总会学好考过。但是，太耽误时间了，这还不算每年花的钱。说是不要学费，生活费房租高啊。不打工家里负担不小，打工又影响学习考试和毕业，两难啊。”黄智越说越颓废的口气，最后变成一个劲摇头。
　　“所以王科也回来了吗？”我突然想到和我也是初中同学跟他一起出国的他的亲戚。
　　“这娃子我去年春节回来时就劝他一起，他非要坚持熬下去，半年后还不是一样灰溜溜回来了。今天他有事，所以没来参加同学会。”
　　“所以你们没在崖城复读高考吗？我根本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这么半路回来毕竟丢脸，”黄智顿了顿，“去了外地复读再高考的。高考也比国外大学只有三次机会的强啊，高考可以有无数次机会啊。”可是高考也不过一年一次，人这辈子有多少个适合高考的时间呢？我把这句话吞了下去，因为我眼睛余光已经瞥到巫宏从黄智旁边慢慢靠过来。
　　他胖墩墩的身体愈加发福，果然国外的水土滋养人。虽然一众男生由于没有学习和生活的压力，再加上把更多的运动时间用来谈恋爱，都有心宽体胖的趋势，但是巫宏基础好底子瓷实的身子，岂容得下国外高脂肪高蛋白的饮食，所以显得更为瞩目。他大约在后面已经听了一会儿黄智的吐槽，迫不及待摇头晃脑地发言：“哪里那么夸张？我还不是两年就毕业了。你自己要选择住在山上，我就住的市区私宅挺好的啊！”
　　黄智一听不乐意了直接顶回去：“你去的是好国家，当然了！”我也知道巫宏所去的国家留学是又快又好，只是花费挺高。不过他家里不差钱，差的只是一个洋妞啊。
　　想到这里，我赶紧打趣他：“你说要带一个洋妞回来的，人呢？”
　　没等巫宏自圆其说，黄智已经抢过话头，不知道是为了替巫宏圆场还是经历了这么多不吐不快：“国外的女的，腰圆腿粗有啥好？腿上还自带大长毛，不行啊！”巫宏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连连点头表示赞成，我却很好奇，是不是因为他无法和洋妞们搭上话，语言不通的情况下外型又差了那么点意思，洋妞们也是有要求的啊。
　　王芊没来我很理解，毕竟读书那会就已经有意无意被高旭等人排挤，这会儿来了也是自讨没趣。好不容易离开崖城开始新的学习和生活，只要自己开心就很好。但是苏非凡没来参加也让我挺意外的，毕竟他那些好哥们沈里、邱斌等都来了，就算因为郑莉姝不参加也不至于对这些哥们避而不见吧？更何况郑莉姝也不是故意缺席，很可能身在国外来不及赶回来参加。杨妤和蓝婷婷以及已经改名为张子萱的张霞，连同早就回到崖城的陆琪，俨然就是一个成熟的小团体。我听说杨妤和蓝婷婷在平城财大下属的挂名二级学院就读，校址虽不在平城，但使用的都是国外进口原版教材，还聘请了不少外教参与教学，所以学费是我们的两倍不止。绝口不提的入校择校费也是天价，反正我是帮父母把这笔钱省下来了，也不用离开平城去读平城财大。看似一团和气的初中班级其实早就分裂为以杨妤、付玉、高旭等人为首的几个女生团体，就差组团出道了。男生而言冯立是绝对的核心关键人物，由内向外散发着自信和领袖的光芒且不可阻挡。围绕着他的男团成员风雨无阻抱团取暖，相辅相成势不可挡。午饭时大家分开坐成四桌，我和余蕾挨着，凑着乔希、付玉等人组成一桌。冯立自然要抓住机会跟杨妤一桌，其余的大体还是条件反射般男生或女生一桌。
　　想象中的同学会不是这样的，但的确毕业后大家的境遇和经历都大不相同，如果还抱着让大家一起回忆当初共同经历的念想，未免太过不合时宜。自由交叉敬酒的时候，刘戈跑来我们桌挨个喊话喝酒。我是真的不想喝，一喝就上脸而且真不喜欢喝。如果是自己真的想喝或者跟志同道合的人一起喝，那又另当别论。但喝酒上脸这个问题时基因里带来的，真不是我可以后天解决的问题。看着早就社会化的男女同学们，只觉得自己幼稚可笑又无助。我看着沈里继续在他的世界里眉飞色舞，但是我已经不为所动甚至觉得有点好笑。唯一最大不同的倒是女同学个个娇俏动人，再加上妆发修饰服饰点缀，没怎么变的我和余蕾倒是成了反面教材，衬托得她们人人婷婷玉立。和马兴华以及乔希一直都有联系，所以我并没有跟他们多说几句，吃完午饭我和余蕾就先走了，留下他们继续完成下半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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