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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技重施
只见屏风拐角处转过来两个少女。
高的那个身形修长纤弱,着一身秋香色八宝暗纹立领短袄,配黛绿缠枝花纹马面,头戴翡翠丁香缠丝簪,脚踏五彩祥云绣花鞋,体态婀娜,盈盈款款。
妙目若脉脉秋水,黛眉似远山隽烟,眼波流转,顾盼生辉,七分娇羞、二分多情,还有一分却是温柔婉转,难以言明;真真是应了那句“一瞬百般宜,无论笑与啼”。
再看那个年纪小些的,却又是另一番别致风味——胭红的衫子、月白的裙子,蝶恋花的小步摇子星星点点,却难掩皓齿明眸,风流灵动无限。
一个娇滴滴柔情胜水,一个俏生生明艳赛花,好一对叫人眼前一亮的神仙姐妹!
“哎呦呦!可算是见着了!哪里来的这样好看的人儿!我今日是开了眼了!”李氏第一个站起身,笑盈盈地迎了上来,一把就抓过柳条的手,不住地上下打量。
“给太太请安。”柳条柳叶察言观色,见她坐在上首,心知这便是东道主吴太太了,双双万福。
李氏笑着点头,一手拉过一个:“你们来,我给你们引见。”说着便给她们一一介绍起来,什么富商千金啊,什么百户夫人啊,二人一边打着招呼,一边在心中暗暗记忆。
待介绍完知县千金吴秋菊,轮到坐在她旁边的那个姑娘时,柳叶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心中只觉这人好生面熟。等到听见李氏说这是李家二小姐李珍珠,方才恍然大悟,五年前柳大林婚礼上的桩桩往事窜上心头,不由和姐姐对视一眼。
“柳大姑娘,别来无恙啊?”李珍珠斜倪着柳条,笑得很有些意味深长。
“托李二姑娘的鸿福。”柳条微微一笑,不动声色。
李氏微愣,笑道:“你们竟是识得的!”
柳条笑道:“五年前家叔成亲,幸得李二姑娘不嫌弃我们村人粗鄙,赏光出席,有过一面之缘,因此识得。”
李氏恍然大悟,对李珍珠嗔道:“你这个女崽子,怎么头先也不话得我听?”
柳条又笑道:“想是李二姑娘贵人多忘事,早忘了我们是哪家的野丫头了,如今一见,才想起来的吧!”
李珍珠微不可闻地轻哼了一声,笑道:“正是嘞!柳大姑娘如此天人之姿,我日日心心念念,想要结交,只恨自己想不起贵府是何处的,方才一见,这才恍然!却原来是秀才公府上的大姑娘。可怜我三番四次派人满奚洲府的寻找打探,竟根本就是找错了方向!”说完掩口轻笑了起来。
李氏早听出自己侄女口中满满的恶意,也不说破,只接着给姐妹俩引见,末了又让小丫鬟搬来座椅端上茶点。
在座众人都是老相识,只柳家姐妹是新人,又是这样一对夺人眼目的,注意力自然都集中在她们身上,纷纷询问寒暄,问起家中姊妹兄弟,又问可曾读书,平日里做什么消遣云云。柳叶一早就打定主意,今天只是来给姐姐做陪衬的,全程只躲在姐姐身后装乖宝宝,众人问话都由柳条一一回答。
众人见这柳大姑娘知书达理落落大方,言谈举止高雅脱俗,竟半点看不出是乡下丫头,倒像是府城娇养的千金,不由心中暗暗称奇。
也有那小心眼子的,暗自嘀咕,不过一个村姑,做什么大家闺秀的作派。尤其李珍珠,坐在那里和吴秋菊窃窃私语,也不知说的什么,逗得吴秋菊拿帕子捂了脸,嘻嘻直笑,时不时的还拿眼睛去瞥一眼柳条。
等人都到齐了,茶点也都用过了,李氏这才发话,邀请众人去后花园子里赏菊花。李珍珠和吴秋菊一人一边挽着李氏胳膊,亲亲热热地带头出了花厅。李珍珠还不忘回头看一眼柳条,不怀好意地捂嘴一笑,余下众人跟在她们身后有说有笑地一拥而出。柳条柳叶不知李珍珠打得什么主意,故意落后避开她。
二人跟着众人走到花厅门口,路过身边一个穿红着绿、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小丫鬟,只看了一眼,并没怎么在意。
忽然斜刺里过来一人,拉住柳条的手,同时耳边传来一声难辨男女的轻呼:“留神脚下!”
柳条柳叶微一愣神,顾不上去看来人,下意识地先站住了脚低头一看,刚好看见身边那个小丫鬟慌慌张张收回的一只脚,不由双双皱眉,抬眼看那小丫鬟,却见她强作镇定地笑道:“正是嘞,姑娘们留神慢走。”
柳叶冷笑,问道:“你叫什哩名字?哪个房里的?”
那丫鬟没料到乡下丫头也敢在知县府上问东问西,忙低了头:“劳姑娘惦记,奴婢彩云,平日里给我们太太端茶送水。”
柳叶道:“你可晓得我们今日是受了你主子的邀请,在你府上是客,你们太太就是如此待客的?”
彩云更是慌了神,只嘴硬道:“奴婢们蠢笨,姑娘何出此言?”
前面李珍珠一边陪李氏说着话,一双耳朵却是一直竖着听身后的动静。她买通姑母房里的小丫鬟彩云,好让柳明玉当众出丑,没成想竟是没能得逞,不由心中暗骂一句蠢货,回头笑着招呼道:“明玉姐姐、明月妹妹,怎么也不跟上?”
柳条扯一下柳叶袖子,第一次上人家来做客,又是当着众人的面,确是不好追究一个小丫鬟,她笑着答应道:“这便来了。”
柳叶看着李珍珠背影,心中好笑,这位大小姐,当年就用脚下使绊子这一招对付过她,如今故技重施,又要来对付她姐姐。小小年纪,哪来那么多的坏心眼子,过了这么多年,手段倒是半点没长进。
姐妹俩撇下彩云,径自出厅,一边小声而真诚地和刚才出言提醒的那人道谢:“头先真是多谢你了!”
那人看着比柳条年岁还长些,却作未出阁的姑娘打扮,身材矮胖,脸上点点雀斑,看着是其貌不扬,姐妹俩却记得李氏介绍过,这是奚洲府都指挥使关大人家的独女关飞雁,要说地位,可是比什么知县千金要高了去了。
这关姑娘从一进厅起就独自坐在角落,默默无闻的很不起眼,也没见谁和她搭过话,没料到她倒是很有股子侠义心肠,看出丫鬟彩云伸脚欲绊柳条,好心提醒,避免了柳条在众人面前出丑。
关大姑娘话不多,受了柳条柳叶的再三道谢,只是礼貌地微微一笑,道:“不值一提。”
姐妹俩先时注意力全在那丫鬟身上,并没有留意,此时听她开口说话,方后知后觉她说的并不是奚洲本地方言,而是一口字正腔圆的官话。
柳条也用官话问道:“关大姑娘并非此地出身?”她们以奚洲话对她道谢,她回的却是官话,可见不是本地人。
关大姑娘点头道:“我随家父来奚洲上任已二年有余,原籍本是京中的。”顿了顿,又道,“莫要姑娘前姑娘后的,我听着不惯,你们只管叫我的名字飞雁。”
姐妹俩只觉得这位都指挥使千金虽话不多,脸上表情也总是板着的,却有一副热心肠,说话也直爽,心中对她都很喜欢。柳叶率先牵起她的手,甜甜笑道:“飞雁姐姐!”
关飞雁满意地点点头,应道:“明月妹妹。”继而又转头看向柳条,那意思好像在说:你呢?
柳条噗嗤一笑,道:“我今年十六,六月生的,不知你……”
关飞雁道:“那我大你一岁有余,该叫你一声明玉妹妹。”
柳条挽了她另一只胳膊,莞尔一笑道:“飞雁姐姐,我们姊妹乡下丫头,粗野得紧,以后可要多关照。”
关飞雁道:“家父家兄都是武将出身,我自小跟他们习武打架,要说粗野,你们不见得比得过我。”
柳条柳叶见她这话说得一本正经,不由都捂嘴笑了起来。
三个姑娘尾随在众人身后并排走着,一路聊天说笑一路赏看菊花,倒聊得颇为投缘。原来这关飞雁家中一个老父五个兄长,全都是武将。
说到这里,姐妹二人笑着说起自己有个小堂姑,家里也是一样的五位兄长,把她宠到了天上去。关飞雁很是感兴趣,就连问题都多了起来,问她们那位小堂姑日常如何与众兄长相处,又问她兄长是否都已娶妻生子云云。
后来又说到她自小就与人订了娃娃亲,如今快满十八了却还未出嫁,是因为母亲两年多前去世,她立志守孝三年再嫁。男方家里很通情达理,反倒更高看她一眼,只叫她放心守着,他们家定不改当日婚约,等到三年孝满就接她过门。
“这样好的人家,姐姐嫁过去定是要享福的了。”柳条由衷地替她感到高兴。
关飞雁说起这些话题来半点不扭捏,完全不像寻常女孩子,一说什么出嫁啊亲事啊总是要红个脸别个扭什么的,她面不改色地道:“嗯,家父兄长也都是这样说的,我自己也很满意这门亲事。只一点,听说那人是个不事武功的读书人,也不知是不是真的。”说到后面眉头都拧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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