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拉维之春

　　“我想大概很少有人能想象出，我在初中到底过的是什么样子的生活？”
　　就在说出这句话之后，一声轻轻的“呵”传遍了整个礼堂，原来是独白的人把自己的笑声录了进去，这样有点越矩，有点嚣张的举动，顿时赢得了全场学生的好感。
　　场下传来了一阵掌声，有点像当年顾聂在发表演讲的场景。
　　顾聂总是这么优秀，夏川卿想，自己找的这个男朋友，好像还真占了些不大不小的便宜。
　　虽然平心而论，自己也很优秀。

　　场景又回到了之前的教室。
　　顾聂仍旧坐在最后一个，他从头至尾都在不紧不慢地翻着自己的化竞材料，没有任何别的动作。
　　舞台上平静的仿佛是一幅画，但架不住画中人莫名地闹腾起来。
　　打破平静的是任夜。在班级自习课的一片安静下，他兴致勃勃地回头，小声地问顾聂：“听说今天所有老师都要开会，自习课去打篮球吗？”
　　顾聂听罢，合上了手里的书：“怎么会不去呢？难得有这样的机会。”
　　想了想，他又道：“去几个人？”
　　陆松平静地回答：“就我们仨。”
　　然而任夜因为逃课，油然而生的激动：“那走啊，赶在老师回来之前来一场。”
　　顾聂挑眉：“二对一？”
　　面前两个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陆松更是不想说话地别开头。
　　顾聂算是无语了：“你们两个还要不要脸。”
　　任夜笑起来：“谁叫你那么厉害呢？”
　　说着他抱着篮球，就从后门溜了出去，动作敏捷，宛如一条游鱼。他走出教室的门，回头嬉笑着叫道：“看看，这就是我们的夏大学霸，打篮球比我们这两个天天去篮球场鬼混的学渣还要好。”
　　顾聂和不要脸的人比起来，他觉得自己还是要脸的，于是心情会很好地狡辩了一句：“得得得，别开我的玩笑了，还不快走，再不走老师就回来了。”

　　雾气。
　　以及日月星辰。
　　大概是想表达时光流转，沧海桑田的无奈，天上的道具又多舞了一会儿。
　　伴随着顾大主人公的独白。
　　“我曾以为日子会这么一天天过去，过得如春江花朝秋月夜，有南风过境，风生水起。但是，我忘了命运是张两面的牌。”
　　“它总是自私的给予，又自私地夺去。”
　　“但最可笑的是，当初的我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而认为一切的给予都是理所应当。”

　　场景又回到了最初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挤满了人，该存在的，不该存在的，有理由在的，没理由在的，全部都到齐了。
　　站着的家长，一同站着的学生，还有唯一坐着的老师。
　　“说吧，到底发生什么了？这节课你们在哪？”罗博仍旧端坐在他那张转椅上，只不过那张椅子在底下被他坐出了一种坚如磐石的感觉。
　　大概是因为气氛比较压抑。
　　“我们在操场打篮球，有问题吗？”顾聂连看都没有看罗博一眼，就这么嚣张地给出了他的回应。
　　“夏无羁，他们两个打篮球就算了，你怎么也跟着他们一起混啊！”罗博有些惋惜的叹了口气，“拎不清啊。”
　　顾聂毫不客气的回怼：“我乐意，怎么了。”
　　罗博重复一遍刚刚说的话：“都快要初三的人了，怎么还拎不清。”
　　顾聂也重复了一遍，言语里尽极讽刺：“是啊，我要初三了，但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吗？中考跟我有什么关系吗？高考跟我有什么关系吗？我觉得……”顾聂嘴角勾起一抹笑，“我跟这个世界都没有关系，仅有的联系是我为数不多的同学。”
　　顾聂说着露出了一抹刻意友善的微笑：“不应该叫做为数不多，应该叫屈指可数。”
　　许颖森，也就是家长李燕，一直在旁边看戏，看到现在终于忍不住打断了顾聂的论调：“夏无羁，我就是这么教你跟老师说话的吗？”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顾聂有些生气，“难道我连自己的生活都没有了吗？”
　　“你看看你上次考的那场化学，连去年都不如，你到底在想什么？考试的时候也想着打篮球是吗？”许颖森终于忍不住了，把她一直窝在心头没说的事给说了出来。
　　顾聂脸色微变，他不由自主地攥住衣角，沉声道：“没有，怎么了？”
　　许颖森厉色质问：“你看看你最近的态度，对老师的态度，对学习的态度，你还像不像过去的那个你了？”
　　顾聂也拉下了脸，一直伪装的嬉笑与冷静终于到此为止：“我为什么要像过去的我？”
　　“很好，现在还学会顶嘴了，我倒要看看你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坐在座位上的老师仿佛已经成了这一幕心理剧里的配角，而其中的主角两人相互对视，空气中全是噼里啪啦的电火花。然后任夜和陆松站在顾聂的身后，看后者的姿势，颇有些维护的意味。
　　许颖森很明显也看到了顾聂的姿态，这颇让人有些火大：“是啊，中考对你不重要，甚至上不上学都对你不重要。但是你想过吗……”许颖森脸上的笑容突然变得很奇怪，甚至顾聂还在她眼中看到了一些叫做不忍心的错觉。
　　那一定是错觉。
　　“东风老师，我想要调用一下学校的监控录像存档。”许颖森笑起来正在向一朵黑色的罂粟花，可以让人清晰的看见她眼中的恶意。
　　“听说旷课满了一定次数，就可以记处分。”
　　她继续说着，仿佛这是他一个人的舞台：“处分多了，就可以停课，退学或者……肄业。”
　　顾聂的指尖掐进了自己的掌心，他抑制着自己不平稳的呼吸，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你到底想干什么？”
　　话音未落，烟幕先行。所有人在台上定格着一直定到烟把一切完全笼罩。

　　看着台上的一幕幕，台下的夏川卿突然愣住了。这的确过去的重演，但是这样的重演以及顾聂安排的几句台词，却让夏川卿想通了其中的一些关窍。
　　的确，他那一年成绩，因为一道大题的失误，不幸地掉下来了一些，以至于他险些没有进入第二轮选拔。
　　难道这就是当年的原因？所以，他那好事的父母在偷偷的观察他的学校里的一举一动后，找到了他失误的理由，让他重新好好学习。
　　所以，才会有查询监控这一举动，所以，那当时他才会应对的那么的措手不及。
　　所以，其实一切都是有先兆的，只是他太粗心而没发现。

　　与夏川卿波澜起伏的心理活动无关，台上的心理剧仍然在表演着。
　　仍旧是顾聂的念白。
　　“我想到了很多可能性，却没有想到这个。”
　　顾聂的声音仿佛烟雾里的丁达尔效应，清晰而又模糊，然后揭开了下一个世纪的序幕。

　　那是家的场景，两个人面对面坐在沙发上，中间横亘着一张茶几，就像横亘着一条深渊。
　　桌面上的纸，看不清内容，但是两个人的言语，已经明明白白地告诉了所有人，那上面究竟写着什么残忍的东西。
　　许颖森依旧身着那条深蓝色长裙，整个人表情冷淡，却又让人觉得不寒而栗：“夏无羁，你看着办。”
　　简单的一句话，仿佛掀起了惊涛骇浪。
　　顾聂坐在他对面，玩着自己的指节，没有任何神色流露出来：“想说什么？”
　　许颖森见他这副表情，心中已有定数：“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吗？”
　　“不记得。”
　　许颖森提醒道：“金牌。”
　　“……”顾聂有一阵子没有说话，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我答应了就会做到，有什么问题吗？”
　　“你就觉得这个金牌这么容易拿到吗？”许颖森反问。
　　“不好好学就罢了，还翘课和别人打篮球。”他已经站在了对话的制高点，任顾聂说什么也逃不开输了的结局：“这就是你拿金牌的方式，还真别致。”
　　许颖森说着冷笑一声：“还有时间跟别人翘课打篮球？你就这么闲？”
　　顾聂饰演的角色也算是一个不服气的，忍让了这么久，终于还是亮出了自己的獠牙：“对，我就是闲怎么了。”
　　许颖森顿住了一秒，然后接着说：“也是，生在这个家，化学对你本来就不是个很难的科目，拿了国一，还有时间去和别人浪荡。”
　　顾聂：“……”
　　“好好学化学，别和这群不三不四，连重点高中都考不上的家伙一起，他们和你走不上一条路，别让这种货色影响了你的学习。”
　　顾聂安静的地深呼吸一口气：“你怎么知道他们影响了我？”
　　“看看你对老师的态度，还像个有教养的人吗？那么多年叫你尊敬师长，都被狗吃了吧。”许颖森说话一点也不客气。
　　“你是不想我和这群人玩？”顾聂盯着面前的人，眼睛仿佛燃烧着恼怒的火焰。过了好一会他才收回那咄咄逼人的视线。终于，他垂下眼睫，轻声妥协：“处分收缴，别的……就随你的愿吧。”
　　又是一阵烟雾缭绕。
　　“大概是我太天真了，除了处分，其实当时还有很多的方法，可以让这一切变得糟糕。”
　　“事实上他们就采用了其中一个方法。我没有能够第一时间知道这件事情，因为我们是周五翘课的，等到我周一去的时候，我面前的座位已经空了。”
　　“大概这就是命运之所以残忍的地方，它在你满怀希望的时候，告诉你，你输了。”
　　讲述旁白的人自嘲一笑。
　　“我渐渐沉默寡言，渐渐沉心静气，渐渐沉潜刚克，渐渐沉舟破釜。”
　　“渐渐的我变成了我最讨厌的样子，那样的死气沉沉，仿佛不再活着。”
　　“这很残忍，但这是事实。”
　　“我不得不接受。”
　　PPT就在这时候再次换了一页角落里终于出现了一个全新的角色。
　　秦一一饰（爱慕者）秦熹微。
　　爱慕者？顾聂这家伙究竟想搞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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