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之飞蛾扑火

　　“你来真的是为了灵鱼吗？”
　　西索从头到尾的配合都太诡异了，完全不合常理。
　　“小飞蛾觉得呢？”他站直了身子笑眯眯的看着我。
　　我翻了个白眼，转而问伊尔迷，“你的目的跟他一样对吧，你们是商量好的？”
　　伊尔迷没看我，扫了一眼不明所以的奇犽，就把视线移向了那辆车。
　　“所以，你只是以防万一而已，”我对艾琳说：“那个人不相信你呢，暗地里自己联系了人。”
　　艾琳脸色苍白，眼中茫然无措。
　　奇犽实在听的一头雾水，不耐烦的问：“你在说什么？”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们几个人除了死了的那两个，只有你一个人中招了……”我拍了拍奇犽蓬松柔软的银发，对伊尔迷说：“我说的对吗，杀手先生？”
　　手被奇犽嫌弃的甩开了，他看着整过容的伊尔迷，眼中带着狐疑，却什么都没问。
　　别墅的时候艾琳那番话奇犽不会听不懂，所以这个人的身份在几人面前几乎明了，但是只凭借同是杀手的身份，奇犽应该还不能猜出这人就是自己大哥。
　　被问的人当没有听见，西索也不见得会告诉我，我干脆不再理会，抬手对着大灵鱼头顶挥了挥。
　　“余音……”
　　大鱼头上的人在下一秒就显了身形，岸上的人也终于发现了大海兽头顶的人类，一时间惊呼声此起彼伏。
　　“余音。”我加了念力又叫了一遍。
　　余音低头轻笑，我看到了她眼中的喜悦，不是因为朋友久别重逢。而是和亲人分别几十载后重聚的发自内心的愉悦，那是种长长久久的快乐，让她的眼睛带上了温度，让她眼中再次有了一丝神采。
　　“好久不见，飞蛾。”她的声音更加好听了，像天使降临人间，在这炼狱般的海面上吟唱一首动人的歌。
　　“你能让它先离开吗？”我尽着我一个龙套该有的职则，照着剧本念着我的台词。
　　“不能，”余音说：“我哥哥他无法自主离开。”
　　我这下真的不能淡定了，疑惑的问：“为什么？”
　　“他不让停啊。”余音的声音中没有担心，听起来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却在进攻的人群里引发了骚动。
　　“谁？”一片骚乱中，我听见自己的声音问。
　　“哥哥说，他叫卢卡·涅力……”
　　轰！轰！轰！
　　一连串的爆炸声突然响起，吓了我一大跳，耳膜都被震的生疼。
　　我转过头，只来得及看到几条人影从冲天的火光里飞出来。那里原先停着的装甲车已经成了一个火球，连着后面的几辆车一起炸毁了，冲天的黑烟翻滚着遮天蔽日。
　　“好戏终于开始了呢～”
　　西索轻快的语调让我松了一口气，比起亲身参与，当一个吃瓜群众肯定更加惬意啊。
　　对灵鱼的攻击霎时间停止了，几百人愣愣的看着爆炸的方向，因为离得比较远，所以没有受到多少波及。
　　飞出来的人影都受了不轻不重的伤，莫及和他的那个手下都在，还有就是后来见到的被莫及叫做姑姑和叔叔的人。
　　他们先头站着一个老人，说是老人也不尽然，抛开头发眉毛灰白，裸露在外的肌肉虬结，光看身体的话，就是个中年壮汉。
　　他们的脸色都不好看，老人看向灵鱼头顶的眼睛更是想要吃人。
　　我心念一动，旁边就多了一个人，是余音。
　　我朝她笑了笑，就抬头看向灵鱼。此时的灵鱼头上站着一个男人，看着很年轻，大概二十五六的样子，可能实际年龄还要更大点。
　　他把手里提的老人平放在脚边，眼神凌冽的望下来，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下面或躺或站的人，声音无悲无喜，“曾经有人告诉我，保护这座岛屿是我的使命，神会降下旨意告诉我，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否则就会遭天谴。”
　　他冷冷的看着一步步从人群后走过来的老人，冷冷的问：“现在呢，我亲手毁了它，威尔先生，你告诉我，天谴在哪里？”
　　老人抬起头去男子对视，虽处于低位，气势却一点也不低。
　　“卢卡少爷，您从小就任性，我以为走过那道必经之路，您也会像您历代祖先一样励精图治，把涅力斯家族发扬光大。”老威尔的声音不急不缓，长者之威在字里行间显露无疑。
　　他似有失望，又似早知如此的叹了口气，“这不就是惩罚吗？你的所有任性之为，都报应在这座岛上，他是家族的根基，你毁了几辈人上千年的心血啊……”
　　老人痛心疾首，几欲失声痛哭。
　　“呵……哈哈哈哈……”被叫做卢卡的男人一声轻笑，接着就是疯狂的大笑。
　　老人的脸色眼看着越来越沉，卢卡终于停下来笑声，他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嘲讽道：“必经之路？你说的是抛妻弃子吗？涅力斯历代的家主全都是抛妻弃子的小人，这会让你觉得很自豪吗威尔先生？”
　　“那是神旨！”老人据理力争：“那是神给我们涅力斯家族崛起的必要条件，想要权势，就得牺牲，这叫舍得！”
　　老人越说越激动，挣脱开儿子的搀扶，颤抖着手指向天空：“神指给你们指明了得到权利的路，你的先祖们顺着这条路站到了顶峰，为此舍弃了不相干的东西，得到的远远比他们想的更多。而你们父子两个，真是丢尽了祖先的颜面！”
　　他气的脸都红了，脸皮发颤，好像随时都能晕撅过去。
　　真是，荒唐啊，我觉得整个涅力斯岛上的人脑子都不正常。
　　“愚蠢，”卢卡冷声道：“你知道神旨的真正来源吗？你知道神是谁吗？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只是被历代相传的，早就扭曲了的家训蒙蔽了心肺。”
　　他脸上带着悲凉，缓慢的说：“我们都是罪人的后代，身上的血都是脏的，那不是神旨，是惩罚，是背叛的烙印，一生一世都洗不掉的原罪，可笑，真是太可笑了，哈哈哈……”
　　这笑声像是憋在心里很久了，带着怨气和莫名的凄凉，越笑越大声。
　　地震已经过去很久了，此时的涅力斯岛已经不复先前的美丽，岛上所有树木房屋都随着震动的结束而不复存在，岛上还活着的普通民众却不敢动，哪怕再害怕，再惊恐，仍然只敢在自己成为废墟的房屋前徘徊，因为他们害怕那四面八方环绕的粉色花海，他们知道，哪怕踏进去半步，他们就永远出不来了。
　　老人紧紧皱着眉，问：“你什么意思？”
　　刚才畅快的笑像是冲散了长久以来的阴霾，卢卡眉间的戾气也少了很多，他突然勾唇一笑，盘腿坐了下来，顺便摸了摸灵鱼的头，眼神温柔。
　　“一千多年前，灵鱼岛的一条灵鱼误入了人间，那是它们开始被人类认识的开始。”男子的眼睛没有看向任何人，声音也没有刻意的拔高，只有念能力者才能凭能力听到。
　　“人鱼的世界是单纯的，对所遇到的一切都充满了善意。它不知道人心险恶，对所有遇到的生物都好奇，并不吝啬在人前展示它的美。
　　她有两条很漂亮的鱼尾，一条纯金色，一条蓝色，像大海被染上了金光，美得炫目。
　　少部分人会纯粹欣赏这种美，而更多的人就恰恰相反，这是个从来没有见过的物种，还有着未知的力量，他们开始在海上大肆追捕。但以当初的条件，连一个像样的念能力者都没有，怎么可能抓住一条灵鱼？
　　她善良，却不傻，那么明显的恶意它不可能感知不到。
　　她开始对这个世界失望，想家的时候就仰躺在海面上看天。
　　它的家乡在世界的另一边，她暂时没有回去的方法。
　　那个人类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他泡在水里，上身浮在一根木桩上，奄奄一息。”
　　卢卡嗤笑一声：“农夫与蛇啊，从古至今，永远都不会缺这样的故事。”
　　卢卡没看底下老人的反应，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他就是这涅力斯家族的第一代家主，那时的他还只是个靠打鱼为生的孤儿，被人三言两语就挤兑的在大雨天出海，结果因为自己一时的意气用事，差点丢了性命。
　　人鱼小姐很喜欢这个小少年，因为小少年会偷偷给她吃人类的食物，虽然并不好吃。还会给她讲人类的故事，虽然总是充满了欺骗与背叛。他不高兴的时候会唱歌，唱很奇怪的歌，但她喜欢听。
　　她当时还不懂什么是喜欢，只是觉得在这个人类身边会很舒服，甚至远远看一眼，她都能兴奋好久。
　　经过一年又一年，小少年长成了俊美的青年，成了村里甚至附近岛屿都数一数二的渔夫，每次出海，钓到的的鱼都是最多最大的，身边围绕的女孩也络绎不绝。
　　灵鱼一天天的远远看着，偶尔和青年对上视线，都没有以前那么高兴了。
　　它不懂自己是怎么了，或许是病了吧。
　　直到有一天，迟迟没有进化出能力的第二条蓝色尾巴也终于有了灵气。
　　她把自己变成了一个美丽的少女，蓝色的眼睛，金色的头发，一袭水绿色的长裙，让青年第一眼就爱上了。
　　灵鱼的变身时间只有一个时辰，它们相约着时间，力求不放过一分一秒。他们在一起诉说着自己的故事，默默地为对方保守着秘密，就这样甜蜜又苦涩的过了十年。”
　　“但是背叛往往来的猝不及防，它们都知道自己深深爱着彼此，对方亦如是。但是悲剧的起源往往都不是由内心最渴望的东西决定的，它来自人类对道德的牵绊，哪怕那其实是一种错误的认知，只要别人说你是对的，你的心就会摇摆不定，最终选择了从众。”
　　男子抚摸灵鱼的手顿住，又握紧，看着下面的老人说：“这就是你所说的舍得，舍去胸膛里那颗炽热的心脏，换上一颗叫做道义的冰冷石头，就因为对方不是同类，哪怕再痛也要从心中挖出来，你或许会觉得我的第一代祖先是真正的枭雄吧。”
　　他没有错过老人眼中的赞同，嘲讽道：“他的爱人死了，在他的面前被活生生的烧死了，以前所有劝他交出灵鱼的人都疏远了他，看着他的眼神却带上了厌恶，他又变回了一个人。”
　　或许事前，我们会指责他的自私自利，事后就会是全然相反的态度，人人都会想，他们会不会是下一个被背叛的人？
　　人心的复杂，往往就是这么单纯和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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