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宠物妖

　　我渐渐接受了妈妈安排的相亲。不是曾强壮，任何一个人对我来说都没有区别。

　　但活在这尘世上，有些事情还是不能免俗的。

　　妈妈认真地为我筛选。相亲的对象不用太好看，但得五官周正，不用太有钱，但起码的经济条件还是要有的，不能交过许多女朋友，但一个女朋友没交过的也不要——因为那样的男人完全不了解女人心思，相处会有困难。

　　如此这般地选了几个男人。

　　我每次都准时出现，化好妆，穿漂亮的衣服，时常礼貌地微笑，只是，我控制不住那颗思念曾强壮的心。

　　这年头，敏感不是女人的专利，那些男人们很快发觉我的心不在焉，于是自尊受损。一人说我过于冷淡，明显看不起他这个优秀的男人，不知怎样的精英才能配得上我；一人说我欲擒故纵，心机太深；有两个干脆什么都不说，默不作声地消失。

　　后来妈妈有些急了，不过她没埋怨我，只在我面前骂那些男人没眼光，没耐性。又试探地问我公司男同事中有没有哪个合适的。

　　我扯了扯嘴角。

　　一年前倒是有个男同事对我表露过兴趣，那时他新入职，就对我说：“我发现你不会笑的。”我立刻向他露出标准的微笑。“不，”他摇头，“你现在只是面部肌肉动了，但你实际上没笑。”

　　我没理他。他要我笑，我就笑给他看了，居然还要我发自肺腑心怀愉悦地笑一次……只是个普通同事而已，我犯不着动用这么多精力来演戏。

　　后来他约过我两次，一次是吃饭，另一次是看电影，我都没答应。正当我好奇他会不会约我第三次时，他转头去约漂亮的前台妹妹了。一年后的今天，他已经跟前台妹妹结婚，孩子都快出生了。

　　有时在公司碰到我，他还会感慨地说：“你很难约啊。”我没有说话，只回他以标准的微笑。

　　我就像是一个生活在古代的人，别人的速度永远比我快。

　　后来上天可能是接收到了妈妈的信号，一个男人出现了。他是爸爸的朋友的表妹的同事的邻居，与我见过一次面后，似乎没察觉出我的心事，持续地约我出去。

　　他的态度不算热切，只是温和，彬彬有礼，但每次当我以为他不会再找我的时候，电话就会响起，又是他打来的，约我去图书馆、博物馆、天文馆，还有一次是约我一起去老人院做义工。
　　渐渐的，我习惯了他的存在。

　　他五官端正，但不算英俊，身上的衣服款式普通，看着也算舒服，我固执地认为那种衣着时髦的人只适合出现在电视上，要我跟那种人走在一起，我会非常不自在。

　　他好像是某个大公司的中层主管，名下有一辆车，在南城黄金地段有套三居室，还在供房贷。不算很有钱，但在一般的上班族里算不错。

　　总的来说，他非常符合我以前对老公的要求。

　　是的，以前，没有爱上强壮以前。

　　我看他对我也不甚热切，似乎那种激烈的感情在他身上是不存在的，或者，他的爱情己经在另一个女子身上耗尽了，现在只想找一个能过日子的女人结婚。

　　真实情况是怎样，我不想去了解。

　　小柳始终要一个男人深深爱着她，我却不然，既然我己无法回应别人的感情，他若倾注了太多感情在我身上会令我感到愧疚。

　　现在这样是最好的相处方式。

　　渐渐的，我的亲戚朋友都知道了他是我的男朋友。

　　认识了三个月以后，在一次开车送我回去的路上，他问：“你觉得两个人在认识半年后结婚，会不会太快？”

　　我有些意外，望了望他。

　　他继续握着方向盘望向前方，表情淡然，似乎刚才说的那句只是在谈天气，而不是人生大事。

　　这就是他的求婚方式。

　　我微微一笑，不觉忐忑，也不觉欣喜，慢慢地说：“不会。再过三个月就是国庆，到时结婚的人会有很多，热闹。”

　　他也笑了，“我倒没有想到国庆，只是我喜欢秋天，秋天给我的印象是金灿灿的颜色。”

　　金灿灿的，强壮的家乡，到了秋天，也是一片金黄。

　　我的心渐渐苍凉，装作困倦的样子，闭上眼睛。

　　我的人生，就只能这样了。

　　缠缠绵绵的雨丝不知什么时候起飘飞而下，轻轻敲在车窗上，似有若无地悲泣。

　　感情上的痛苦是一种高级的痛苦。这个世界上仍有许多人生活在战乱中，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没命，又有许多人每日都吃不饱饭，还有一些人，无家可归，流浪在街头。他们，没有办法奢侈地享受失去爱情的小小苦痛。

　　对比起来，我衣着光鲜，正值青春盛年，有稳定的工作，有一个温暖的家，有一个对我很好的男友，我实在是比世上很多人都要幸福。

　　但是，我仍然难以抑制心痛。

　　我的心就像是被一只巨掌紧紧抓住，再用力扭上几扭，痛到整个心胸都快要爆炸了！

　　“怎么了？”他察觉到不对，转头过来关切地望着我。

　　我睁开眼睛，勉强笑了笑，“没什么，就是有些胃痛。”

　　“胃痛可不是小病，去医院看看吧。”他一转方向盘，车子拐进了另一条路。

　　“不不，不用了。”我连忙说，“我只要回家躺一躺就没事了。”

　　他看了我好几眼，终究不敌我的坚持，把我送回了家。

　　“睡吧，我看着你睡着了再走。”他不肯走，坐在床头对我说。

　　我没有办法，只好闭上眼睛，慢慢地意识渐渐模糊。

　　朦胧中，好像有人轻轻地吻了一下我的额头。

　　“小蔷，起来吃晚饭。”是妈妈的声音。

　　我微微睁开眼，只觉得鼻塞眼涩，没什么胃口，“我不饿，不吃了。”只想闭上眼睛继续睡。

　　“不吃不行。”妈妈很坚持，“你半夜会饿到胃痛的。”

　　那就让它痛好了。

　　但我不能把这句话说出口，妈妈已经为我操心太过了，于是我暗叹了一口气，慢慢地说：“好，我这就起来。”

　　爸爸有事外出，今天晚上就只是妈妈和我两个人吃饭。

　　“这个鱼很好吃的，你试试。”妈妈用筷子点点装鱼的碟子。

　　现在她对我说话多了几分小心翼翼，好像我是什么易碎品，放在从前，她会说：“我学了一天才学会怎么烧鱼你一定要把鱼吃掉不然我揍你！”

　　我很想跟她说，不需要用这种语气，像从前那样就好。可是，我发现自己甚至懒得开口说这句话，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夹了一筷子鱼塞进嘴里。

　　鱼确实不错，肉又嫩又滑，于是我连夹了几筷子。

　　妈妈应该是有几分欣慰，这从她的语气中听得出来，她又劝我吃其它的菜。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每次吃饭的时候妈妈都要劝我吃多点。我自己没什么感觉，可是公司同事说我越来越瘦，都瘦出尖下巴了，有几分“楚楚的风姿”，好几个女同事都明里暗里打探我吃的是什么减肥药。

　　这次妈妈又劝我吃多点，于是我就听话地努力吃菜。

　　“大列爷爷今天打电话过来问起你呢。”在饭后的水果时间里，妈妈一边把一小碟葡萄放在我面前一边说。

　　两位列爷爷当天也受了伤，在事情发生后的大半年内他们一直在青池山休养疗伤，当时我恨不得连自己是谁都忘记，什么都不关心，根本顾不上去看望他们两位老人家，是爸爸代我去看了他们几次。

　　“两位列爷爷怎么样了？”我问妈妈。

　　“应该全好了，他们说想见你。”

　　我点了点头，“那我明天上山去看望他们吧。”

　　绿池山没什么变化，风景仍旧优美，游人仍旧如织。

　　我无目的地逛了一圈，静静地看那些在各大殿虔诚祈祷的人们，路过往生殿的时候，我犹豫了一下，然后走了进去，合掌默祷，希望强壮和胡里在另一个世界里能过得好。

　　从往生殿出来后，围在榕树下的一群人吸引了我的注意，好奇地走了过去，发现他们围着一个人七嘴八舌地在问问题。

　　“小师父，道净住持怎么又病了？”

　　“瞧你说的，什么叫‘又’？道净住持那就不是病，人家是需要调养身体，为下个月出访六国作准备。”

　　“就是，你看你这人，没有知识也应该有点常识，没有常识就要懂得看电视……”

　　“哎，你们怎么这么烦？我问的是小师父……小师父，道净法师这个月就不接客了吗？”

　　“接客接客，你把道净法师当成什么人了？真是过份！”

　　“就是，你怎么说话哪？小师父，把这个人排到最后面。”

　　“哎，哎，你们怎么回事？老打岔，害得我都不记得问到哪儿了……小师父，道净法师病了吗？”

　　“……这个问题你已经问过了！”众人不耐烦地替那位小师父答了一句，然后推推搡搡地把一个人挤出了圈子，不让他继续发问，那人急得要命，不断地在圈子外转悠，想挤进去，却不能如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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