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族]修罗的城堡 I 血百合

　　2013年12月26日，J市。
　　“呼哧……呼哧……”
　　走在冬日寒风里，冷星觉得自己的全身都僵硬了。此刻，她正抱着一大堆沉甸甸的衣服，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西校区方向缓缓而去，与她同行的还有三个男生，无论高矮胖瘦，个个累得直喘粗气，像是耕了三天地又滴水未饮的老水牛。
　　“滴滴——！”
　　一辆车从耳边呼啸而过，伴随着寒冷的风。冷星冻得脸都疼了，耳朵像是随时都要掉下来一般，然而她却没法采取措施让自己暖和一点，哪怕是竖起衣领或是把围巾紧一紧。两只手被占得满满当当，除了抱着死沉死沉的衣服压得她几乎直不起腰以外，格外可笑的是，她的头上还戴着一顶斗笠，危险地随着风和她踉跄的动作晃动，边缘还起了毛。
　　“呼啦——”
　　大风刮过，直接把斗笠从她的头上吹的飞了出去。

　　“等一下！”
　　她冲三个男生喊道，放下怀里的衣服朝落在马路中央的斗笠走去。就在她捡起斗笠之时……
　　“滴滴滴滴滴——！”
　　像脱缰的野马一样横冲直撞，一辆车疯狂地冲着冷星驶来。四周的车辆行人忙不迭地躲避着，冷星赶紧后退了一步。情况太过惊险，动作幅度过大，她直接坐在了地上。
　　“找死啊！”
　　醉醺醺的司机口齿不清地叫骂，冷星没有理会，拍拍裤子站起身来，捡起斗笠预备走回人行道。抬脚的那刻，又一辆车急速掠过，她下意识地抓紧了斗笠的边缘。
　　“唔……”
　　痛得闷哼一声，斗笠边缘的木刺深深扎进她的掌心，直扎得她龇牙咧嘴。
　　“Shit!”
　　碰上如此倒霉的事情，她终于忍不住爆了粗口。

　　刚走回马路，抱起那一堆东西，手机又响了起来。
　　“喂？”
　　她艰难地腾出一只手来按下接听键，然后用脖子和肩膀夹着手机，和三个男生继续朝前走。他们都弯腰驼背，如同垂头丧气的败兵一般。
　　“你们在哪啊？！”
　　听筒里传来蓝焯焦急的声音，冷星只觉得自己都要崩溃了。
　　“我……我也不知道……”
　　她有气无力地回答。泥煤，姐姐是路痴啊！怎么可能知道。
　　“快点快点，这边的老师已经催了好几次了……”
　　蓝焯尚未来得及说完，旁边便传来了喊声——
　　“团委书记叫你过去一趟，衣服呢？”
　　他应了一声，继续对冷星说：“有人找，我先挂了。”
　　“喂……”
　　听着通话终止的嘟嘟声，冷星终于没夹住手机，它掉到地上，边缘砸出一个小坑。
　　文艺部真是一个女人当男人使，男人当金刚使的部门啊！

　　她捡起手机塞进口袋，耳边回响着蓝焯下午的话语：“你跟他们三个一起去，你出脑力，他们出体力。”
　　“这就是所谓的我只出脑力么……”
　　手指被勒出几道红印，冷星咬着嘴唇继续深一脚浅一脚地向目的地进发。
　　夜空中缀满繁星万斗，此时已经七点半了，距离他们从S省师范学院出发已经过了整整一个小时。

　　下午3点，四个半小时前。
　　元旦晚会的彩排终于进入了最后时刻，需要穿上戏服排练了。
　　“你下午有空么？”
　　部长大人微微低头站在冷星面前，适应她的高度。
　　“有。”冷星点点头，估计又是派活吧。
　　“我走不开，你负责去带男生们拿衣服行么？咱们部除我之外还有三个男生，他们知道地方在哪，你和他们一起去。”
　　“嗯。”
　　“你就不用拿衣服了，记得核对一下单子，不要少了什么，他们比较大大咧咧的。你负责出脑力，他们负责出体力，就这样吧。”
　　冷星点点头便和剩下的三个男生离开了，先是坐公车到了S省师范学院附近的主干道旁的一条街道上的服装店拿了预定的主持人礼服。老板虽是个男子，但罗里啰嗦，还要他们把学生证扣在那里。不仅如此，他还反复检查租金和押金，好似他们给了他来路不明的钞票。如此折腾了半晌，冷星以为这便是极致了，哪知后面还有更奇葩的事情等着她。

　　“您好，我们来拿预定的服装。”
　　穿过逼仄的小道，走进墙面发霉、角落结着蜘蛛网的破旧小楼，冷星看到那家服装租赁店内挤满了人和衣服，连一个落脚的地儿都没有。她艰难地分开人流，将单子伸到老板面前，三个男生跟在她身后，随冷星穿梭在狭小的空间中。
　　“噢……”
　　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脸皱巴巴得形似核桃皮，身躯干瘦，好像风干过的腊肉。他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把那张破旧的服装单递给他老婆——一个珠圆玉润的中年妇女。她的双层下巴正随着步子抖动着，赘肉好似悠悠球一般一颤一颤，而身上的那身衣服的扣子绷得紧紧的，像是随时会飞出去。
　　“七套白色旗袍？”
　　她粗声大气地念道，冷星点点头。
　　“老板！”
　　身后传来陌生的女声，老板娘立即丢下她，迈着小碎步朝女生跑去，一面冲老公喊着：“还不快去拿衣服？！”
　　“哦，哦。”
　　老板灰白相间、如同野草的眉毛不停抖动，他缩着身子去给冷星他们找衣服，在转悠了将近十分钟后竟一无所获。
　　“您不知道衣服在哪里吗？”
　　冷星一向耐性不好，挤在狭小的屋子里，不停有人走来走去蹭到她的衣服更是让她难以忍受，她终于憋不住了。
　　“那个，那个……你过来一下！”老板冲着老婆喊道，而她肥胖的身子正埋在一大堆翠绿的丝绸舞服中，好似绿菜上的菜青虫。
　　冷星又等了几分钟，她终于扭过来了。
　　“麻烦您帮我们找一下衣服好吗？”
　　“你先去外面等着。”
　　老板娘丢下这句话，又扭着身子去为那些预定的女生们找衣服去了。
　　冷星耸耸肩，望着黑压压的屋子，再也忍受不了了，她抬脚便走了出去，看见三个男生正直直地望着她。
　　“老板找不到衣服，老板娘正给其他人借衣服，她让我等着。”
　　他们各自叹气，一个下楼转悠去了，一个在楼道里玩手机，剩下一个冻得不行，一边搓手一边走进去坐在沙发上。冷星又等了半个小时，发现丝毫没有到头的迹象。
　　“哈……”
　　她一边朝着冰雕般的手呵气，一边再次挤过人群走到柜台旁正在核对其他人租赁清单的老板娘面前。
　　“我想请问，您什么时候可以开始给我们拿衣服？”
　　她咬牙切齿地问，用全部意志克制着自己的火气。冷星最讨厌的事情莫过于等待，更何况在这滴水成冰的天气里。
　　“你再等会。”
　　老板娘漫不经心，头也不抬，小声念着单子上的衣服。
　　“我们已经等了半个小时，从我们来这里到现在已经一个小时了，如果您开始找的话已经拿完了，我想拿几件已经订好的衣服没有那么困难吧？”
　　冷星的耐心已经到了极限，她快要压抑不住话语中的火气了。
　　“你再等等，等我弄完。”
　　对方没好声的回答。
　　“那请问您打算让我等到什么时候？晚上就要排练，我不可能无限期的等下去！这做生意总该有个先来后到吧？”
　　望见冷星终于有生气的迹象，老板娘忙不迭地哄她：“马上就好，马上就好，你再等一会。”
　　“一会是多长时间？”她冷冰冰地开口，“我需要一个具体的时间。”
　　“半个小时吧……”
　　冷星皱着眉头离开，表情充满不耐烦。她踱来踱去，想要玩手机却不敢拿出手来，外面实在太冷了。

　　“Kirov reporting.”
　　她掏出手机，翻看短信。一条是蓝焯的，一条是公爵的。
　　“衣服借好了么？”——蓝焯
　　“你喜欢的书找到了。还在忙晚会？”——公爵
　　“没有，老板还在让我们等待，不知何时才能到头。”——Re：蓝焯
　　“谢谢。是的，我在借衣服，已经无法忍受这么效率低下的人了，自进门起已经超过一小时了，他居然一件衣服都没找到，真是智商低下又动作迟缓，冻死我了。”——Re：公爵
　　又等待了半个多小时，时间长得像是过了一世纪。就在冷星已经克制不住打人的冲动时，老板娘终于喊她过去。
　　“七套白色旗袍？”
　　她无力地点点头，一个字都不想说。
　　“给，一，二，三，四……”
　　她把衣服一件件塞到冷星的怀里，冷星赶忙召唤三个男生进来，她又不出体力。
　　“还有三套暂时不知道，等我找找。”
　　冷星翻了个白眼，难道拿衣服的日期不是约定好的么？难道不该在顾客来前把一切准备妥当吗？她打定主意，倘若下学年自己做主，一定不会再光顾这里。
　　“五、六、七。”旗袍终于找齐，她的目光移向下一行，字迹在昏暗的灯光下模糊不清。
　　“三套燕尾服？”
　　“对，还配两条西裤。”
　　这回她还算利索，把衣服一件件拿好后递给冷星，冷星拿给男生后开口：“能不能给我个袋子？”
　　他们正直直地站在她身后，一言不发，每个人都抱着衣服。
　　“噢……”她仿佛才想起似的，拿过薄薄的塑料袋塞进冷星手里，冷星低下头，不由得一阵恶寒，真像是装垃圾用的。

　　“藏族舞服装那天要的被借走了……我给你去找找别的”
　　“四套藏族舞服装，还有头饰对不对？”
　　“你已经有七套旗袍，三套燕尾服和两条西裤，两件白色中山装对不对，还需要……”
　　“七套旗袍，三套燕尾服和两条西裤，两件白色中山装，八套藏族舞服装，男女各四……”
　　“七套旗袍，三套燕尾服和两条西裤，两件白色中山装，八套藏族舞服装，男女各四……还有三套新疆舞服装和一套金色的小品服装，一件蓝色马褂配红色背心……

　　她絮絮叨叨，边找边念念有词，冷星只觉得烦躁不堪，接道：“对，还有两双皮鞋，一个43一个44，一个领结，还有七双布鞋，四套头饰，一顶斗笠……”
　　她真恨自己的记性那么好，在接下来的十分钟，这句话至少重复了八遍。整整一个下午没有喝水，冷星的嘴唇都起皮了。

　　“现在领到服装了吗？”
　　她一面看着短信，一面再次重复：“对，布鞋是七双，黑色的，还需要两双皮鞋，一个领结，四套头饰……”
　　“还在拿，那女的絮絮叨叨，我快要疯了……”她敲完短信，按下发送键，然后蹲下身子。
　　“皮鞋是一双43和一双44，不需要45的。”
　　“噢……”老板娘将老公支去找皮鞋，随后抱着一大堆头饰过来，一面放进塑料袋一面唠叨：“我给你说，这个头饰很贵的，别人那里都租不到的，你一定要保管好。这个头饰可值钱啦，你看……”
　　冷星只觉得心烦意乱，恨不得下一秒就离开这里。她连连点头，终于不礼貌地打断老板娘的话：“嗯，我知道的，肯定会原样还回来的。”
　　时间分分秒秒的过去，已经到了5点50分。
　　“还需要一个领结。”
　　“对，是白衬衣上系的那种，黑色的。”
　　“你不知道领结长什么样子吗？”
　　……
　　等终于料理妥当时，三个男生都皱起眉头，扛着一大堆东西呼哧呼哧。冷星觉得自己老了十岁，真的是心神俱灭。
　　然而，悲惨的一切还尚未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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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在看的一部，直指现实发人深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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