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颗糖

　　唐一留给了边小橘考虑的时间，可唐一在这，边小橘无法思考，于是打发唐一去买水，便说：“我渴了。”
　　偏偏这时候唐一不那么聪明，只见他应声起身，步伐迈向厨房，没几秒边小橘面前就出现了一杯白水，杯口还倚着一根透明塑料吸管。
　　呆愣一秒，边小橘接过，家里之前有这种吸管吗？这水哪来的，不会是唐一从水管接的吧？
　　唐一一屁股坐在茶几上，问：“今晚你想在哪儿睡？”
　　边小橘移开目光，不自在的回答：“想在这里，你明天早上来接我吗？”
　　唐一答应的很干脆：“好。”接着起身脱了外套，将袖口挽到小臂。
　　“干什么？”边小橘警觉。
　　唐一扭头看了边小橘一眼：“做饭。”
　　边小橘跟着到厨房，不知道冰箱什么时候有的蔬菜和肉。扒着门框遥望了半天，想吃泡面的那颗心终于悬着不跳了。
　　唐一离开时天渐渐转黑，门关闭后屋内寂静得冷清，所有灯都打开也驱散不开不属于夏天的寒冷。
　　难得早早上床休息，边小橘翻看着从单位借阅的书，半页纸反复读了三遍，依旧不知道在讲什么。
　　因为周围很安静，身边也没有唐一。
　　没过半个小时，困意来袭，索性亮着灯睡了。
　　做梦了，梦见了休学的那一年。
　　入学时夏天的尾巴过得飞快，没来得及好好在校园体验一下夏末，边小橘就已经休学在家。
　　再次观察到外面世界时，夏天的生机开始褪落，变成衰败的枯叶色，秋风渐起，只从窗户中吹入一丝混杂着凉意的微风。
　　那年冬天来得格外快也格外冷，好像秋天只是走了个过场。
　　边小橘冬天总是怕冷，出门时里三层外三层把自己裹成粽子，只露出含着雾气的眼睛。
　　还没到立冬，手里已经抱上了暖水袋，她问：“妈妈，今年的冬天是不是很冷？”
　　妈妈说不是，气温比去年还升高了。
　　这种冰冷的感觉直到元旦，边小橘才蓦然想起，原来去年的冬天一点也不冷，因为那时唐一在，唐一身边总是暖和的，他的手不戴手套时也是热的。
　　可此刻自己手中的暖水袋也是热的，为什么还是这样冷？
　　梦中的时间飞快，一年年的冬天如期到来，雪也下了好几场，它们一如既往地和第一年一样冷。
　　就算冷到没有知觉，梦也迟迟没有醒来，夏秋转瞬即逝，循环着一年又一年的冬天。
　　它们成为噩梦，让边小橘感觉冬日的每分每秒都难熬。
　　春天还会到来吗？
　　梦的最后，边小橘并不是被冻醒的，反而是被热醒的，被子被翻来覆去裹了好几圈，以至于都没踢开，困在身上有些窒息，手和胳膊也确实没有知觉，因为已经麻木。
　　光线刺眼，边小橘一时不知道自己在哪，将四周巡视一遍，又看了眼时间，思绪才回笼。
　　灯亮了一整夜。
　　“我还没想好！”
　　梦魇醒来后，过了很久才睡着，早上生物钟难得失灵了，唐一打开卧室门的时候，边小橘还在靠着床头出神。
　　面对突然出现在门口的大活人，边小橘立刻打了个激灵后坐起身，瞪圆了眼睛脱口而出一句“我还没想好”。
　　唐一哑然失笑，坐到边小橘床边，“慢慢想，我又没把刀架你脖子上逼你，下周一之前给我答案。”他将床头电量低的手机充上电，说：“可以自私点。”
　　他在提醒，提醒边小橘可以去按照自己想要的方式生活。她所关心的问题、顾虑，没有一项是和自己有关。
　　目光碰撞，边小橘张了张嘴，原本因为紧张炸起的毛好像缓慢的耷拉下去。
　　“我不知道怎么做，”边小橘难得无措：“因为我好像一直在选错，不管是大事还是小事，结果好像都差强人意。我有时候不想做出改变，因为决定很难做，我想要平静一点的生活，像普通人一样生活就好了。”
　　是的，像普通人一样就好了，边小橘这样对自己说。
　　不愿打破现状，因为已经不是十九岁的小女孩。
　　“普通人也得上学吧？”唐一挑眉道：“小橘子，我看出你的答案了，但是得等你亲口通知我。”
　　“什么？”边小橘自己都没有想出答案，唐一怎么能看出来呢？
　　“你顾虑的是工作问题，没有问我回到校园怎么办，能不能融入集体，跟不跟得上现在的教学方式，同学会不会对你的母亲身份感到敏感。”唐一说，“我提出这件事的时候你第一时间想到工作问题很正常，等你消化完这件事后，你没说其他的，就说明你在乎的还是孩子们，你是偏向回去的，对吗？”
　　边小橘没说话。
　　“事情很简单，别想太复杂了。”唐一拍了拍边小橘的脑袋。
　　房间静默很久，窗帘依旧拉着，阳光偷跑进来，在唐一提醒边小橘要迟到之前，边小橘突然说：“你是不是在说服我？”
　　唐一笑着给边小橘拉开窗帘：“怎么会呢，是你想的太复杂。”
　　“……”
　　刺眼的阳光铺满床上，将边小橘轮廓都揉进了金色，唐一回头对上她不依不饶的目光，没撑几秒：“行吧。因为我想补上你缺失的那段时间。我不想以后再谈论起大学的时候，你参与不进话题。你也能分享自己的大学生活，还能炫耀说是我老公陪我上的大学。”
　　一个不明物体飞来，唐一眼疾手快接住，是柔软的枕头。
　　“你哪陪我上了？你都毕业了。”
　　“这么说是承认我是老公了是吧？”
　　唐一抱着枕头凑到床边去贴边小橘，得意的样子让边小橘没忍住抬脚隔着薄被蹬他，这一脚直接蹬到了让两人都一僵的尴尬位置，边小橘迅速起了床，门都是她先出。
　　依旧没给准确答案，两人也没再提起这个话题。
　　周五晚上时，唐一反常的叮嘱两个孩子要早睡。
　　十九磕磕绊绊拽着边小橘喊妈妈，每个字都咬的很重，边小橘一听，拿起故事书就要给十九讲个睡前故事再睡，八月也拽着另一边要听。
　　终于哄睡着回到房间，边小橘刚沾到床边，一只强劲的手就拽过她，裹进被子里又关上了灯。
　　视野迅速黑暗，心跳声和温度紧贴后背，以为唐一这么心急要做什么，紧张的约莫等了半分钟，耳边只剩呼吸声，他什么都没做。边小橘僵硬的动了动身体，诧异着是自己心急。
　　“明天要早起，今晚好好休息。”唐一掌心轻拍边小橘的肚子，在她耳边低声说。
　　在彻底放松下来要休息时，唐一的手开始乱摸，边小橘翻身在他胸口蹭了蹭，困意卷席睁不开眼：“你不是说好好休息吗？”
　　“在好好休息呢。”
　　“你停下手再说。”
　　“停不下怎么办？”
　　“那你就……唔、出去——唔！”
　　空气开始灼烧，带着边小橘流逝的困意和抱怨。
　　始终不知道早起要干什么，唐一让她睡够了八个小时，但醒来时还是遭到了围观，睁眼对上四只瞪得圆溜溜的眼睛，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在“妈妈大懒虫”等话中爬了起来。
　　一家四口出门，唐一没说要去哪，边小橘也没问，到了地点后，边小橘明白了为什么要早起。
　　因为他们进了照相馆，说明要拍照，一家四口，自然是全家福。
　　衣服造型妆容，开拍前准备就耗费了大半上午时间。十九在换衣服时表现出抗拒，没有过多装扮，头发是唐一亲手弄的，衣服是边小橘亲自穿的。
　　她似乎不喜欢闪光灯，所以几轮下来，很少有正脸看镜头的画面，摄影师说总是差点感觉。
　　最后一张比较正式的全家福时，八月悄悄对十九说了什么，边小橘好奇，低头去问八月，两个孩子又保密般的望着边小橘不说，唐一也凑过来打探究竟。
　　咔擦——
　　画面上很快展现出方才抓住的瞬间，十九虽然没面对镜头，但她和八月眼睛望着边小橘弯成了月亮，边小橘无奈的模样让唐一在身后偷笑，一家四口格外养眼。
　　最后选定了这张要挂在客厅。
　　折腾一上午已经累了，边小橘扣好安全带说：“要不我们在外面吃？”
　　“不用，家里有饭。”
　　边小橘拿出一颗糖果塞进嘴里，又递给后排的孩子一人一颗，将信将疑的听了唐一的话，没再劝说。
　　回去做完饭至少是下午茶时间了。
　　原本想借由吃些零食，进门意外的闻到了饭菜香，客厅中那道忙碌的熟悉身影分明是自己的爸妈，还有两位在哪里见过。
　　走近一看，是好久不见的唐一父母。
　　八月跑过去抱住姥姥姥爷，稚嫩的嗓音来回喊，把骨头都喊酥了。
　　唐父唐母酸了，也想要看看八月，四位长辈准备了一桌子菜，使命也算完成，争辩着问八月想和谁玩。
　　“我要和妹妹玩积木！”
　　四个大人跟着两个孩子走到了地毯旁，八月抬起小手做了个停止的动作，以示婉拒。
　　“妹妹不让你们碰她的玩具，只有我可以。”
　　那自信到欠扁的模样让唐父想起唐一小时候，笑着说：“对对对！就是这模样，和你爸小时候一模一样！”
　　“废话吗这不是，我儿子要是不随我，您老现在还笑得出来吗？”
　　唐一随口回了一句，气的唐父斜一眼过来，刚好斜到过来问好的边小橘，边小橘顿时站在原地，哽住了脖子像等候发落的罪人一样。
　　然后就被唐母揪了耳朵。
　　就这么吵吵闹闹的开了饭，八月破了例，吃饭的时候允许说话。
　　因为边小橘答应他明天中午可以吃汉堡。
　　唐父唐母似乎并不知道边小橘和唐一已经领证，还在说周一是个好日子，可以去领证，又翻看着手机的万年历，说下个月的几月几号订婚，下下个月的几月几号结婚。
　　唐一不做声，给边小橘夹了个虾仁。
　　末了问边小橘想要车还是房，首饰想要几件，这房子要不改成她的名字。
　　“老唐！你少在这献殷勤，之前这俩小孩搞对象的时候，你怎么不问要车还是要房！当时他俩闹别扭你怎么不管管！现在知道怀里的孙子喊爷爷喊得甜了！”边爸看不下去，呛他。
　　“我管了啊！我怎么没管，我都帮忙找了。”
　　“你管了当时怎么没给我打过电话？”
　　“嘿你少在这造谣，你接过我电话吗！唐老板忙得很，连接电话的时间都没有。”
　　“瞎说！”
　　“不信是吧！我现在给你打一个。”
　　说罢唐父就要给边父现场打电话，免提的机械女音响起：“您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
　　边父这才想起来，之前生气，直接给人拖进了黑名单，后来也忘了这回事，自己不占理，悻悻的摸了摸鼻子，转移话题：“……你这手机该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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