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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殿波澜暗礁生
天启城,皇城,太和殿。
今日的大朝会,气氛格外凝重。丹陛之下,文武百官分列两旁,眼观鼻,鼻观心,却无人敢大声喘息,只因御座之上的北离皇帝萧若瑾,面色阴沉得如同暴风雨前的天空。
龙案之上,摆放着两份截然不同的奏报。
一份来自狼狈逃回、惊魂未定的吏部侍郎林文瑞。奏报中,他将乾东城之行描绘得凶险万分,极力渲染百里东君如何勾结江湖势力、架空地方官府、骄横跋扈,叶鼎之(叶云)如何武力滔天、目无王法、悍然击杀朝廷钦差护卫乃至皇室供奉,将一场精心策划的打压,说成了是自己忍辱负重、险死还生的悲壮历程。字里行间,将失败的责任尽数推给了“地方官员无能”、“江湖匪类猖獗”以及百里东君和叶云的“无法无天”。
另一份,则是通过特殊渠道,几乎与林文瑞同时送达的,来自乾东城刺史周文渊的密奏。这份密奏措辞谨慎,却客观陈述了钦差林文瑞抵达后的种种行为——不住驿馆、强查商户、意图构陷,以及其随行护卫(暗指影卫与暗刃)的异常行动。对于叶云与皇甫嵩之战,只以“有江湖绝顶高手于城外激斗,胜负未知,胜者遁走,败者亦离去”一笔带过,重点强调了事件并未波及普通百姓,且事后侯府主动配合修复损毁民居,乾东城目前民心安定,商贸繁荣。
两份奏报,两种截然不同的面孔,摆在萧若瑾和满朝文武面前。
“众卿家,都看看吧。”萧若瑾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带着冰冷的寒意,回荡在空旷的大殿中,“朕的钦差大臣,代天巡狩,竟在南境重镇乾东,被人生生打了回来!连宫中供奉都身受重伤!这北离,还是朕的北离吗?这王法,还管不管用?!”
最后一句,已是厉声喝问,如同惊雷炸响在百官头顶。
“臣等有罪!”百官齐刷刷跪倒一片,心中各有盘算。
太子萧崇率先开口,语气沉痛:“父皇息怒!林侍郎行事或有急躁,但那百里东君与叶鼎之,藐视皇权,悍然对抗钦差,杀伤朝廷命官与供奉,此风绝不可长!若不严惩,国将不国!儿臣以为,当立即下旨,剥夺百里东君一切爵位封号,将那叶鼎之定为钦犯,发海捕文书,天下通缉!同时,责令西陲镇西侯百里成风,即刻押送其子回京受审,以正国法!”
他旗帜鲜明地主张强硬镇压,既符合皇帝此刻的怒火,也能借此机会狠狠打击与三皇子有牵连的镇西侯府一系。
然而,他的话音刚落,一个苍老却沉稳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太子殿下,老臣以为,此事还需慎重。”出声的是当朝太师,文官之首,董方。他须发皆白,却精神矍铄,是三朝元老,在朝中威望极高。
“董太师有何高见?”萧若瑾目光转向他。
董方缓缓道:“陛下,林侍郎奏报所言,皆是一面之词。而乾东刺史周文渊的密奏,却提及林侍郎诸多不合规制之举。孰是孰非,尚需查证。更何况,镇西侯百里成风镇守西陲数十年,功勋卓著,忠心耿耿。若因其子之事,贸然施加重压,恐寒了边关将士之心,若西陲有变,则后果不堪设想啊陛下!”
他此言一出,不少文官和与军方有旧的武将纷纷附和。
“太师所言极是!百里侯爷乃国之柱石,不可轻动!”
“仅凭林侍郎一面之词便定重罪,未免草率!”
“如今北离四方不靖,当以稳为主!”
萧若瑾眼神闪烁,他何尝不知董方所言在理?动百里东君容易,但因此逼反了手握重兵的百里成风,那才是动摇国本!他之前派林文瑞去,也是想用相对柔和的方式剪除百里东君这个隐患,同时试探百里成风的底线,却没想弄巧成拙,反而让对方立稳了脚跟。
“陛下,”又一人出列,乃是兵部尚书,“据西陲最新军报,镇西侯麾下铁壁营近日调动频繁,于边境举行大规模演武,其用意……不言自明。此时若对乾东用强,恐非良机。”
压力,再次回到了萧若瑾身上。他既想维护皇权的威严,铲除隐患,又投鼠忌器,担心引发更大的动荡。
就在这时,一名御史出列,朗声道:“陛下,臣有本奏!臣弹劾吏部侍郎林文瑞,假公济私,纵容属下,于乾东城欺压良善,索贿受贿,更与江湖臭名昭著之‘暗刃’有所牵连,其行径严重损害朝廷声誉,请陛下明察!”
这御史乃是清流一脉,素来与林氏外戚不和,此刻见时机成熟,立刻落井下石。
紧接着,又有几名官员出列,或弹劾林文瑞,或为百里家(更多是为了稳住百里成风)说话。
朝堂之上,顿时争论不休,形成了泾渭分明的两派。一派以太子为首,主张强硬镇压;一派以董太师等老臣为首,主张慎重,稳定大局。
萧若瑾看着下方争论的臣子,心中怒火与憋闷交织。他知道,自己被架住了。强硬派有道理,稳妥派也有考量。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那个远在乾东、看似病弱却一次次让他吃瘪的百里东君!
“够了!”萧若瑾猛地一拍龙案,打断了朝臣的争论。
大殿瞬间安静下来。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腾的怒火,知道今日无法做出最终决断。
“林文瑞办事不力,有负圣恩,着革去侍郎之职,闭门思过!乾东之事,容后再议!退朝!”
说完,他不等百官反应,拂袖而起,径直转入后殿。
留下一众文武面面相觑,心中各有思量。皇帝虽然处罚了林文瑞,但对乾东之事却用了“容后再议”,这其中的意味,耐人寻味。
退朝后,御书房内。
萧若瑾独自一人,脸色阴沉。影统领如同幽灵般出现。
“陛下。”
“查清楚了吗?皇甫嵩的伤势如何?那叶鼎之,究竟到了何种境界?”萧若瑾沉声问道。
影回道:“皇甫先生内腑受创,经脉受损,至少需要静养半年。据他所说,叶鼎之的剑意已入‘归墟’之境,毁灭一切,近乎道则,其实力……恐已不在当年的魔教教主叶鼎之全盛时期之下,甚至……犹有过之。”
萧若瑾瞳孔一缩,手指猛地攥紧。不在全盛时期叶鼎之之下?这才过去多久?他是如何做到的?!
一股更深的忌惮与杀意,在他心中滋生。此子,绝不可留!否则必成心腹大患!
“陛下,如今朝中争议颇大,西陲又有异动,强行对乾东用兵,风险极高。”影低声道。
“朕知道。”萧若瑾闭上眼,揉了揉眉心,“明的不行,那就来暗的。百里东君不是靠着那酒坊和商贾手段立足吗?朕就让他这根基,从内部烂掉!”
他睁开眼,眼中闪烁着阴冷的光芒:“传信给我们在南境所有的人,不惜一切代价,渗透、分化、破坏!朕要那‘东归’酒坊酿不出酒,要那乾东城的商户无人敢与他交易,要那百里东君,在乾东城寸步难行!”
“还有,”他顿了顿,声音更冷,“想办法,找到他们的弱点。比如……那个孩子。”
影心中一凛,躬身道:“臣,明白。”
“去吧。”萧若瑾挥挥手,疲惫地靠在龙椅上。
影悄然消失。
萧若瑾望着御书房顶部的蟠龙藻井,眼中寒光闪烁。
“百里东君,叶鼎之……朕倒要看看,你们能撑到几时。这北离的天下,终究是朕的天下!”
金殿上的波澜暂时平息,但针对乾东城的暗涌,却在皇帝的意志下,变得更加诡谲与凶险。
乾东城的安宁,如同暴风雨前脆弱的琉璃,一触即碎。
而此刻的百里东君,正站在“东归”酒坊新起的阁楼上,望着北方天际逐渐汇聚的乌云,嘴角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那便看看,谁的盾更厚,谁的箭……更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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