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破剧本后我成了幕后黑手

作者:茉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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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之所系


      燕州,浓绿如织。

      休战的诏书似熏风拂过这片饱经战火的大地,谢桉与裴观野并肩立在邺都城头,望着远处田间挥汗忙碌的百姓。

      “新政初见成效。”谢桉抬手指向田埂边新修的沟渠,眼底含着浅淡期许,“今年若能风调雨顺,秋收可期。”

      裴观野微微颔首,目光却越过城头,投向更远处的北方天际。

      恰在此时,一骑快马踏碎暑日的燥热,暗卫翻身下马时带起一阵尘土,双手奉上一封火漆密信。

      “主上,梁帝病重。”暗卫声音压得极低,“大皇子以侍疾为名,已开始彻查各军兵员编制。”

      裴观野展开密信,正午骄阳灼灼,落在他骤然冷峻的侧脸上,勾勒出紧绷的下颌线。

      谢桉敏锐捕捉到他周身气息的变化,轻声问:“可是大梁有变?”

      “父皇终究还是起了疑心。”裴观野将信纸在指尖捻碎,纸屑随风飘散在暑气中,“我暗中经营的那些兵力,怕是瞒不住了。”

      他转身望向北方,目光似要穿透蒸腾的暑气,落回那个阔别许久的宫城深处。

      接下来几日,邺都城的夜晚总是灯火通明。

      谢桉看着裴观野在沙盘前反复推演战局,听着他与心腹将领密谈至深夜,帐内的烛影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

      直至第三日破晓,天边泛起鱼肚白,裴观野终于下定决心。

      “我必须回去。”他将一枚墨玉令牌放入谢桉掌心,玉质温润,带着他掌心的温度,“此去凶险,但若不成,那批埋在暗处的将士必将遭清洗。”

      谢桉握紧掌心的玉石,指尖感受着残留的温度,语气笃定:“需要我做什么?”

      “等我回来。”裴观野深深望进他眼底,字句恳切,“这就是对我最大的助力。”

      次日,仲夏骤雨突至,豆大的雨珠砸在城墙上噼啪作响。

      玄甲骑兵的身影渐渐模糊在雨幕中,裴观野勒马回望一眼城头,随即调转马头,疾驰而去。

      谢桉独立城头,直到最后一面“裴”字旌旗消失在视野尽头,周身已被雨水打湿。

      远山含黛,雨雾氤氲。这一别,前路茫茫,归期未卜。

      之后的日子里,谢桉如拉满的弓弦,将全部心力倾注于燕州政务。

      新政条陈雪片般从王府发出,军屯、吏治、税赋,事事皆求革新。

      他案头的烛火常亮至天明,每隔三日,来自北方的密报总会准时送达,被他反复摩挲研读,仿佛要从字里行间窥见那人的安危。

      暑气正盛时,最不愿闻的噩耗终是穿透层层关隘,击碎了书房的沉静。

      暗卫单膝跪地,声音因急切而发哑:“主上,大梁生变!裴将军……已被软禁府中,兵权尽失!”

      烛火“噼啪”一跳,火星溅起,落在案上的舆图上。

      “说下去。”谢桉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指节却已悄悄攥紧。

      “大皇子不仅查实了边境私兵的存在,更翻出大梁已故淑妃旧案,污蔑将军血统不纯,非正统梁帝血脉。如今大梁朝野物议沸腾,形势危殆!”

      谢桉指节捏得发白,面上却波澜不惊。

      当夜,燕州核心将领被急召入府,书房内烛火通明,映照着一张张凝重的面孔,空气仿佛凝固。

      “我要亲赴边境。”谢桉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帐下顿时哗然。

      须发花白的老将军袁绍武率先出列,语气急切:“王上三思!夏耕方毕,新政初行,根基未稳,您此时离开,邺都若生变故,如之奈何?”

      “正因根基未稳,才必须去。”谢桉目光如电,扫过帐中众人,

      “裴观野若倒,大皇子下一个剑指之地,必是燕州!

      我意已决。本王离境期间,一应政务按既定章程推行;若有十万火急之事,八百里加急,直送山月关!”

      子夜时分,数骑精锐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驰出邺都城门。

      谢桉勒马回望,那座沉睡的王城在夏夜星空下轮廓模糊而脆弱,他深吸一口气,猛地挥鞭,身影决绝地没入南下的黑暗。

      在山月关外一处隐蔽据点,谢桉见到了裴观野留下接应的心腹副将薛不舟。

      薛不舟满面风尘,铠甲上还沾着未干的血污,双手奉上最新密报时,声音带着难掩的沉痛:

      “大皇子正以重金、高位收买边境将领,已有三人倒戈。好在军中仍有不少老兄弟心向将军,只是群龙无首,又被严密监视,不敢妄动。”

      谢桉仔细翻阅着染着血汗的讯息,指尖在一行字上停顿片刻,忽然抬眼问:“大梁今夏收成如何?”

      薛不舟一愣,随即据实答道:

      “去岁大旱,今春蝗灾,入夏又逢暴雨淹田,境内粮价已飞涨三倍有余,边境各州……易子而食的惨剧,已非孤例。”

      一个清晰大胆的计划在谢桉脑中瞬间成型。他当即伏案,提笔修书两封:

      一封发回邺都,命立即启运官仓存粮,星夜送往边境;

      另一封发往邻邦靖安,以燕州未来三年的盐铁专营之利,换取紧急粮草支援。

      三日后,第一支打着“燕州商队”旗号的车队浩浩荡荡越过边境,五千石雪白米粮如天降甘霖,尽数运入大梁饥荒最重的州府。

      与此同时,谢桉以燕主名义,在边境颁布新政:

      全面开放互市,允许两境商旅自由往来,并以公道官价收购大梁的皮货、药材,解百姓燃眉之急。

      消息传回大梁朝堂,大皇子暴跳如雷,在金殿上拍案痛斥裴观野“里通外国,其心可诛”。

      然而,面对饿殍遍野的惨状,百姓早已将这批救命粮视作“裴家军”的恩德,边境军中,对主将的同情与对朝廷的不满之声,也开始悄然滋长。

      入秋前夕,第二批规模更大的粮草如期抵达,随行的还有数十车燕州特产的耐涝稻种,以及十数位精通农事的工匠。

      此举彻底动摇了大梁边境将领的意志——他们亲眼目睹燕州的诚意与实力,军心浮动之下,已非大皇子一纸空文所能弹压。

      就在大皇子欲以铁腕彻底清洗裴观野旧部之际,边关狼烟骤起——北漠铁骑趁虚而入,大举犯境。

      大皇子急调兵马驰援,却惊恐地发现,那些名义上由他掌控的边境守军,竟阳奉阴违,只是逡巡不前!

      月黑风高之夜,压抑已久的怒火终被点燃。裴观野的旧部里应外合,以雷霆之势攻破软禁府邸,一夜之间救出主帅。

      当大皇子从睡梦中被厮杀声惊醒时,裴观野已如潜龙归海,重返军营。

      烽火传讯之下,边境七成将领纷纷倒戈来投,城头旌旗尽换,皆插“裴”字大纛。

      处暑时节,暑气尚未全消,裴观野已挥师南下,剑指都城。

      这一路势如破竹,沿途州县官吏早闻其名,又得谢桉派来的使者暗中疏通,竟纷纷开城归附,几乎未遇抵抗。

      秋老虎的余威仍在肆虐,裴观野率领的大军已如铁壁般兵临大梁都城之下。

      弥留之际的梁帝躺在病榻上,枯瘦的手紧抓着锦被,终于盼来了这个被他忽视多年的儿子。

      老人浑浊的目光在裴观野那张酷似其母的脸上定格许久,喉间涌上腥甜,咳着血沫惨然笑道:

      “好……真没想到,一群狼狗里头,竟混进了一只真正的狼。好,好啊,如此一来,吞掉大夏,便指日可待了……”

      “父皇。”裴观野语气平静无波,清冷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臆想。

      “您想的,恐怕儿臣做不到。您可还记得燕州之战的那位将军楚叙之?”

      “楚叙之?”梁帝浑浊的眼珠转动,闪过一丝疑惑,随即似有零星记忆浮现,“是那个死守燕州的骁勇将军?”

      “对,”裴观野颔首,语气笃定,“他就是我。我不仅不会攻占大夏,还会与燕州缔结盟约,永休兵戈。”

      “你……你这是疯了?!”梁帝猛地拔高声音,胸腔剧烈起伏,枯指指向裴观野,气得浑身发抖,“你这样背叛大梁,怎么对得起我,对得起你母妃?!”

      “您别提我母妃!”裴观野的声音陡然冷厉,眼底翻涌着压抑多年的怒火,

      “您当真相信,和顺温婉的母妃会做出那般丑事?若不是您见楚家势力日益壮大,动了猜忌之心,故意娇宠母妃挑动后宫纷争,事后又潦草定罪,母妃怎会自缢身亡,到最后连具全尸都无人收敛!”

      “你……你都知道?”梁帝脸上血色瞬间褪尽,满是难以置信的震惊,呼吸也变得急促。

      “我怎么会不知道?”裴观野嘴角勾起一抹极冷的弧度,

      “您口口声声念着母妃,当时看似痛心疾首,实则早把她的名讳、容貌、喜好忘得一干二净了吧?要不然,您也不会连‘叙之’是我的字都不知道。”

      梁帝混沌的意识里,突然撞进多年前的片段——当年他娇宠淑妃时,曾在她宫中闲坐,恰巧聊起一位皇子即将冠字的事。

      他们便聊起裴观野取字的事,梁帝让淑妃提议,淑妃连忙推辞,说这不合礼制。

      他当时还笑着摆手,说就当夫妻间的私语,尽管说。

      淑妃才轻声道了“叙之”二字,声音温软:

      “我想着‘叙’有顺次、理顺之意,取这个字,是盼他人生事事顺遂,即便遇着波折,也能一一理顺,无灾无难。

      他那时满口应下,说等裴观野冠字那日,便以帝王之名赐下这两个字。

      可没出一年,淑妃就被诬陷与侍卫私通、秽乱宫闱,他一怒之下赐了白绫。

      裴观野从此成了宫中避之不及的存在。虽说这孩子眉眼间有几分像自己,可他总以“见之心烦”为由,把十二岁的裴观野打发到了偏僻宫苑。

      昔日最受宠的十三皇子,一夜之间沦为苟延残喘的弃子。

      裴观野在冷宫里度日如年,而他的后宫依旧佳丽环绕,淑妃的名字渐渐被淹没,连带着裴观野也成了无人问津的影子。

      待到十六岁,宫中其他皇子,即便年纪比他小的,也早已或得他亲赐、或由大臣拟定,尽数冠了字。

      唯独裴观野被彻底遗忘。于是,裴观野便将淑妃当年说的“叙之”二字,当成了自己独知的字。

      后来一次大战,大梁败给大夏,需送质子求和。梁帝子嗣众多,本压根记不起裴观野,可裴观野却主动设谋请命。

      裴观野心里清楚,大梁内部皇子争权愈烈,他身居暗处终会被清算,去大夏反是一线生机——他要在那里积蓄势力,暗中摆布大梁棋局。

      此刻,梁帝望着裴观野冷然的脸,终于隐隐忆起当年与淑妃的对话,脸色愈发难看。

      裴观野却再添一击,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定:“忘了告诉您,燕主谢桉,乃我心之所系。我此生,非他不可。”

      “你……你说什么?!”梁帝如遭雷击,浑浊的眼睛瞪得通红,胸口剧烈起伏,喉间血沫不断涌出,

      “不乘机吞了大夏,还要和燕州结盟?你竟……竟喜欢男人?!我的大梁……你要毁了它!你这个逆子!逆子啊!”

      他想挣扎着扑上去,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只剩无尽的愤怒、震惊与不甘,身体猛地一僵,便气绝身亡。

      当日午后,裴观野一身玄色朝服,立于梁国太庙之前,庄重告祭天地列祖,正式登基,成为大梁新帝。

      登基大典次日,一队风尘仆仆的使者顶着秋霜踏入邺都燕王府,双手奉上一封火漆密信。

      谢桉挥退左右,独自在凉阁中展开信笺。纸上只有一行字,墨迹淋漓,力透纸背,带着那人一贯的霸道与不容置疑:

      夏别春至,江山为礼。待我来迎。

      他执信立于窗前,望着庭院中繁茂的梧桐,叶片在秋风中轻轻摇曳。

      良久,谢桉轻轻摇头,一丝复杂难辨的笑意终是攀上唇角。

      他将信纸引向跳动的烛火,边缘迅速蜷曲、焦黑,化作一只只挣扎的黑蝶,最终散作灰烬,簌簌落在青砖上。

      “备墨。”他转身对静候在外的侍从吩咐,那笑意虽未达眼底,却真切可见。

      窗外,秋风掠过枝头,卷起几片早落的枯叶。

      天地间褪去了盛夏的浓艳,渐显清肃沉静。

      谢桉知道,这来之不易的短暂休战期将尽。来年春回大地之时,必是风云再起之日。

      但在这秋季的清寂之下,新的棋局已悄然布设。

      而这一次,执子者,早已不再孤身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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