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乐帝后

作者:外星尼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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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发情况


      查办济宁侯一事,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

      眼看着都快入秋,天气却依旧闷得人喘不过气来。天上的云层厚重地压着,风一丝也无,连王府花园里的蝉鸣都显得有气无力。

      徐仪坐在窗前,手中的绣绷早已滑落膝上,一双素手只是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丝线。

      按理说,父亲徐达上个月便已奉诏回京,可这一个月来,魏国公府竟是连半个字的信儿都没递来。这很不寻常,父亲知道她心里的挂念,若非事态紧绷到了极点,绝不至于如此沉默。

      但她心中又想,是否是因为父亲谨慎。处理胡惟庸及其党羽牵连甚广,父亲的一举一动都落在陛下的眼中,此时此刻,也该避嫌。

      诸位亲王,包括朱棣在内,也都遵循着不言自明的默契,对此事保持沉默,仿佛那朝堂上的风波,与王府内的日常并无关联。但私下里却都在严密清查府中幕僚、封地属官,以及朝中的往来关系,唯恐有人与胡党牵扯过深,届时难以撇清。

      表面的平静下暗流涌动,众人心照不宣地等待局势发展,看谁会最先受到波及。陛下将李文忠与徐达同时召回京城,可见即便胡惟庸已然失势,其经营多年的势力,临死反扑的力道也足以让陛下忌惮三分。

      就在这令人心焦的等待中,朱棣却要出城。

      “二哥邀我同去中都,勘察旧城并周边山川形胜,说是要一同研讨城防与屯兵之策。”朱棣换上一身劲装,显得愈发英武挺拔,他一边熟练地束紧佩剑,一边对徐仪说道,“他即将就藩,此番既主动低头相邀,于情于理,我不好推却。快则两三日,慢则五六日便回。”

      “我将谭渊留下,府中诸事,由他护持。你安心在家,等我回来。”

      徐仪默然上前,替他理了理发冠,指尖触到他坚实的面颊:“路上当心。”

      朱棣握住她的手,温暖而干燥的掌心传来令人安心的力道。

      送走了朱棣的第二日,朱棡的马车便停在了燕王府的门前。

      下人通报之时,徐仪正在逗弄着朱玉英。听到“晋王殿下”四个字,她的动作微微一顿,对一旁的侍女道:“请晋王到正堂奉茶,我稍后便至。”

      徐仪知道朱棡特意挑在朱棣离京的第二天登门,必是来者不善。自谢颖文之事后,这位三哥对朱棣与她便始终心存芥蒂。

      她换了身素雅的秋香色褙子,走进正堂。朱棡端坐其中,眉宇间笼着一层驱不散的阴翳,那双曾经明亮的眼眸里如今只余沉沉的怨与恨,再无半分往日那位文武兼修、神采飞扬的三皇子模样。

      “弟妹倒是清闲。”朱棡坐下,看也未看侍女奉上的茶,开口便是一句冷冰冰的嘲讽。

      徐仪神色平静:"三哥说笑了。府中庶务繁杂,还需照料幼女,实在难得清闲。倒是三哥今日怎的得空过来?"

      朱棡嘴角扯出一抹冷笑:"玉英?弟妹用罪人之名给大明郡主取名,不知存的是什么心思?"

      徐仪静静的回望他,就好像在说,有话直说,何必找茬。

      朱棡视若无睹的继续道:“不过这孩子到底命好,不像我那孩儿,没了亲娘,我这个做父亲的,却连仇都报不了,有何面目日日相对?”

      徐仪的语气冰冷:“三哥,往事已矣,还请节哀。你总这般为旧事纠结,不但于事无补,反而伤身,更是让父皇忧心。”

      朱棡猛地打断她,声线陡然锐起:“往事已矣?定妃还好端端地活在宫里,而我的颖文却只能躺在那冰冷的棺椁之中。”

      他死死盯着徐仪,眼中布满血丝:“四弟妹,你素来聪慧。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父皇为何如此偏袒一个害死他儿媳的凶手?”

      徐仪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淡淡的阴影:“三哥言重了。燕王府恪守臣节,不敢揣测圣意。”

      “恪守臣节?所以你早就知晓定妃勾结前朝,却隐忍不发,”朱棡的齿缝间渗出冷笑,"任由她作恶多端,害死颖文一条性命?!”

      徐仪微微一怔,随即紧皱眉头回望着他,她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朱棡的耳中:“三哥为了旧事,怕是魔怔了。若无实据,为何要以莫须有之罪来为难于我?”

      朱棡猩红的眼睛盯着徐仪,那里面翻涌着压抑不住的恨意与不甘,他喉间滚出一声冷笑,竟不再辩驳。仿佛方才那番诛心之言,只是随手掷出的试探,要看看她是否会露出破绽罢了。

      他接着说道:“一个与陈友谅不清不楚的妃子,父皇若要她的命,比碾死一只蚂蚁还容易。”朱棡的声音将徐仪的思绪牢牢抓住,“留她到今日,不过是为着胡惟庸谋逆这盘大棋。一个谋害皇亲的妃嫔,勾结一个图谋不轨的丞相,罪加一等,万死难赎其罪。”

      徐仪接话道:“既然三哥的仇,父皇一直都记着。为何还是迟迟执着旧事,不肯往前。”

      朱棡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却多了一丝自嘲的悲凉。他一直耿耿于怀的恨,在父皇的眼中,不过是棋盘上一步早已预设好的棋。

      他看着徐仪那张波澜不惊的脸,冷漠的声音想起:“弟妹这般冷静,怪不得能得父皇母后的青睐。”

      他站起身来,在正堂里踱了几步,声音低沉而冷冽:“在你们眼中,这世上所有的人,所有的事,不过是权力谋划的一部分。颖文去了不过两年,这世上,怕是也只有我还日日夜夜地记着她。”

      徐仪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些,她缓缓开口:“三哥,你既然生在皇家,就该明白这些事情就是身不由己。”

      “说得好,说得好!”朱棡突然转过身来看她:“看来弟妹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还没真正尝过权谋的苦果,才能说出这般冠冕堂皇的话来。”他身子微微前倾,一字一句地问道:“你难道,就不知道徐叔叔的事么?”

      徐仪心头猛地一紧,知道这才是朱棡今日登门的真正目的,于是沉声问道:“我父亲怎么了?”

      朱棡慢条斯理地说道:“前些日子,徐叔叔被胡惟庸安插在魏国公府的人刺杀了。”

      徐仪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听说死了人,连御医都请去了。”朱棡继续道,语气里带着几分幸灾乐祸,“我倒是佩服四弟妹,居然还能安心躲在凤阳。”

      每一句话,都像一根针,狠狠扎进徐仪的心里。她只觉得耳中嗡嗡作响,眼前阵阵发黑。

      朱棡终于在她脸上看到了他想看到的惊惶,心中涌起一股报复的快意,便将最毒的一把刀捅了上去:“四弟竟然没告诉你?”他故作惊讶地挑了挑眉,“我原以为,他费尽心思从父皇身边打探到胡相死士的名单,是为了救自己的岳父于危难。现在看来,倒是我想错了。”

      “你休要在此挑拨离间。”徐仪的声音抑制不住地颤抖。

      “挑拨?”朱棡冷笑一声,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事实就摆在眼前,何须我来挑拨?弟妹,你还看不明白吗?四弟他深藏不露,就这么明晃晃借着胡惟庸的刀,将徐叔叔除了。只要徐叔叔一死,他便能名正言顺地独掌北平军权,倒是好大一桩美事。”

      徐仪的脑子乱成一团。理智告诉她,朱棡说的都是些无稽之谈,朱棣怎么可能算计自己的父亲?他不是朱樉那种会随心所欲的人。

      但,若父亲被刺杀一事是真,自己为何没有收到一点风声,还是被人拦了下来。

      廖永忠的下场还历历在目,那位与皇帝一同浴血奋战打下江山的功臣,不也是因为皇帝的一句话,便被赐死了么?卸磨杀驴,从来都是帝王心术中最寻常的一环。

      万一,皇帝就是起了杀心呢?

      看着徐仪煞白的脸色,朱棡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他很满意她此刻的反应,脸上那股阴郁之气似乎都消散了些许,只剩下冰冷的快意。他拂了拂衣袖,转身便向外走去,只留下拖长尾音的一句:

      “弟妹啊,被人背刺,痛失所爱的感觉,如何呢?”

      朱棡一走,徐仪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了。她立刻派人快马加鞭去求证消息,可得到的回应却都是语焉不详,无从求证,偏偏专司打探消息的汪霖也被朱棣带走了。

      整整一夜,徐仪都没有合眼,她心中的不安愈发浓郁。她早该察觉异常的,两个月来,没有一点消息,本就可能是有事发生了。

      她不敢再等,也等不起。连夜写好一封信,用最快的渠道送回应天,而后便再也坐不住了。

      第二日,天还未亮,晨曦微露。徐仪便只带了卫亨和数名亲卫,准备即刻动身,低调回应天。

      谭渊闻讯赶来,拦在马车前,急切地劝道: “王妃,殿下离京未归,您此时孤身回京,万一路上有失,末将如何向殿下交代?还请王妃三思,等殿下回来再做定夺!”

      徐仪掀开车帘,晨曦的微光映着她毫无血色的脸,她的眼神却异常坚定。“谭千户,”她反问道,“你知道王爷去做什么了吗?你知道他何时能回吗?”

      两个问题,问得谭渊哑口无言。他此次留府护卫,自然不知燕王的行踪。

      徐仪放下车帘,声音从车中清晰地传出:“等王爷回来了,你便告诉他,我有要事必须要回京城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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