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梁

　　温梨醒的很早，额头上起了一层薄汗，身上也黏黏糊糊的，感受到一阵清爽，闷闷的感觉消失了，她意识到感冒应该好了，想起身去洗个澡。

　　费劲巴力地从床上爬下来，穿上拖鞋，还没出门口，就控制不住摔了一跤，膝盖和手肘都被磕青了。

　　她坐在地板上，揉了揉手肘往打开的卧室门外看了看，好像没有吵醒奶奶。

　　温梨不自觉松了一口气，暗自小声打气，“这次要小心一点，慢慢走。”

　　平常半小时就能洗好的澡，温梨花了一个小时，等她出来的时候，温兰已经做好了早餐。

　　“出来啦？快，趁热吃早餐。”温兰把早餐端上桌，奶香味扑鼻而来，温梨肚子开始不争气地响起来，但她也不敢走的太快，慢悠悠地坐在椅子上。

　　温兰瞧她的样子，拿起一个包子塞进嘴里，一边嚼，一边含糊不清地说：“小梨，没有事情瞒着奶奶吧？”

　　温梨一顿，送进嘴里的馒头停滞在空中，“没有啊，为什么这么说？”

　　“没有就好，一会儿小梨打算去哪儿？”温兰扯开话题。

　　“我想多在家里休息几天。”温梨没想好，她也不想奔波，倒不如留在家里吃几天药，而且她已经告诉过梁舒了。

　　看着窗外的浓厚的水蒸气，温梨嚼着馒头，陷入沉思。

　　另一边的梁舒正躺在酒店房间里睡觉，惺惺眼醒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双手到处摸索着些什么，一阵柔软的触感传来，她吓得一激灵，咻地一下把手伸回来，猛地起身朝旁边的位置看去，是阿涵躺在旁边还在睡着。

　　她紧急看了看自己身上，和昨天的衣服一样，没有被脱过的痕迹，稍微松了一口气，开始回想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梁梁，这么晚了，就别回去了呗，留下来陪着我，明天再回去。”

　　梁舒耷拉着外套，拒绝道：“不行，梨梨在家里等着我呢，不回去她会生气的。”

　　“那你就忍心留我一个人在这儿吗？荒无人烟的山庄。”阿涵撇着漂亮的小嘴，晶莹剔透的大眼睛祈求地望着梁舒。

　　梁舒依旧不为所动，穿好外套之后，撇过脸冷着道了一声，“不行。”

　　阿涵还想说些什么，就被梁舒包里的电话声打断，是她妈妈打来的。

　　梁舒接起电话，那头很快传出声音，“舒舒啊，明天记得回来一趟，你爸有事情告诉你。”

　　梁舒说了一声好，就挂掉了电话，才看见温梨发的消息，有点怅然，但是回复了她，熄灭手机，突然觉得，也不是那么着急回家了，因为就算回去了，温梨也不在家里，她宛若泄了气的皮球，坐在沙发上。

　　阿涵看她的样子，转了转黑的发亮的眼瞳，悠悠上前坐她旁边，“你就陪我多待一会儿吧，我一个人真的很孤独。”

　　梁舒咬着嘴唇思考了一瞬，妥协道，“去哪儿？”

　　阿涵狡黠地笑了笑拉起她的手腕，朝着山庄的另一头跑去，是一家私人小酒馆。

　　梁舒只是来拿零件的，不知道山庄的布局，但她知道这个山庄是她的名下的。

　　看见还有个小酒馆还是惊讶了一下，连带着对于山庄的疑惑一并问出口：“阿涵，你哪来的山庄？”她说话很直白，直接了当地说出来反倒让阿涵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阿涵拉着她坐到吧台，吩咐酒保随意调几杯度数较低的酒，嗫嚅地说：“是前夫的。”

　　梁舒震惊地嘴巴张成一个O型，不可置信地问：“你结婚了？”

　　阿涵见怪不怪地点点头，又慢悠悠说道：“对，那年初中你救完我之后，我就辗转到了国外，但是那段日子很艰难，我英文不太好，在那边做着廉价劳动力的打工生活，和老鼠做伴住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室里。

　　活的很辛苦呢，但我也不想回来，就在那边坚持着，后来一个来吃饭的客人对我一见钟情，我立即答应了他的求婚，在一起了。”

　　阿涵眼底沉淀着岁月的痕迹，像是无所谓一般，但透露出的悲伤又隐隐浮现，她端着酒喝了一口，干练的短发扫在光洁白皙的脖颈上，接着说道：“那个时候，他就像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我几乎是毫不犹豫，他带我逃离了黑暗，他对我很好，我们过了一段快乐的日子，我终于不用担心会被无理取闹的客人殴打，也不用担心店长的性骚扰，也不用再听见反锁门之外的开锁声了。”

　　梁舒听的有些心疼面前女孩的遭遇，但毕竟是过去式了，她也只能静静的听着。

　　“那时的我发现国外也不尽然都是坏事，有了钱，原来世界是那么美好，一辈子无法企及的物质不费吹灰之力就全面摆在了我的面前，一开始，我怀有感激和罪恶感，觉得自己不配享受这些东西，所以小心翼翼，维持着一个太太该有的体面，尽力去做好每一件事情，但是那人告诉我，不用这么小心，想要什么都可以说，这是你应得的。”

　　阿涵眼光潋滟，波光粼粼地看着梁舒，“你知道吗？梁梁，从来没有人跟我说过这种话，我被感动了，就好像失望到千疮百孔的心被一簇火苗修复了，最灰暗的人生里遇到这样的一个人，我迷茫了，也开始放下芥蒂接受了他。”

　　梁舒端起酒杯，手指在玻璃杯上摩挲，吐出一句，“那后来呢。”

　　阿涵又喝了一口蓝色的鸡尾酒，“后来，他突然得了重病，不治之症，死了，身边只剩我一个合法继承人，所有的财产都过继到了我的头上。

　　我一个人撑不下那些产业，该变卖的都变卖了，树大招风，总会吸引到一些贪婪的人，什么都想要个干净，我玩不过他们，就主动回了国，一回来，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你是我那段日子唯一帮助我的人，说起来，还没跟你说声谢谢。”

　　阿涵晃悠着站起身来，朝着梁舒的方向狠狠鞠了一躬，小声地说，“梁舒同学，谢谢你。”

　　梁舒急忙扶她起来，“只是一件举手之劳的小事，朋友之间别客气。”

　　阿涵眼睛黯了一瞬，抬起头来，坐在椅子上。

　　看着她的模样，梁舒于心不忍，又共情着她的遭遇，主动抚上她的肩膀安慰道：“都过去了，以后一切都会好的。”

　　阿涵没有回应她，只是端着酒杯，歪过头，眼睛亮亮地朝着梁舒笑了一下，笑容明媚又自信，紧接着把那杯酒一饮而尽。

　　梁舒可以理解她的心情不佳，也没劝她，默默在旁边看着她喝，时不时跟她碰下杯。

　　半小时后，兜里的手机振动了一下，收到温梨的回复，梁舒有点酸酸的，拍了拍微醺的阿涵示意到旁边打个电话，阿涵趴在吧台上，手指比了一个“OK”的手势。

　　和温梨打完电话之后，梁舒还有些意犹未尽，但是她挂断很快，时间也晚了，梁舒也不打算再拨回去，把手机放在包包里，坐了回去。

　　阿涵眼神迷离地盯着梁舒，喃喃开口：“梁梁，陪我喝一杯吧。”

　　梁舒也不再拒绝，主动端着酒杯，“阿涵，过去的事情就让她过去吧，总要迎接自己的新人生，对吗？”

　　阿涵不说话，盯着梁舒手里的酒杯，像是醉极了，没听见梁舒说话。

　　梁舒也不追问，跟阿涵碰了个杯，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两个人喝了一个小时，互相顶着最后一丝理智回到了房间。

　　一到房间里，两人意识涣散地倒在床上。

　　恍惚间，梁舒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她忍不住贴近了一些，对方攀上她的脖颈将距离拉近了许多。

　　热气袭来，梁舒的头晕沉沉的，主动覆上那片柔软又湿润的触感，白兰地香气交织在一起，由浅入深。

　　那双手不老实，主动褪下梁舒身上的外套，眼神微醺地盯着她，嘴唇还有着麻麻的感觉，又感受到脖颈一阵湿意，她一激灵地抖着身体，手指轻轻捻住她的耳垂，顺手将她耳边的碎发拢到耳后。

　　梁舒掌心一扣，揽住她的腰肢往自己那边贴近，碍事的扣子早已经被她解开。

　　黑加仑的香味让她的大脑飘浮在一片柔软的水床上，她肆无忌惮地贴近水床，舒适的快感使她动作又加快了一些。

　　阿涵陪着她玩了两个小时才睡了过去。

　　凌晨四点。

　　阿涵的大脑因为酒精后力一直隐隐作痛，被疼醒的她打算起来吃颗止痛药。

　　看见自己□□，揉着脑袋努力回想昨天发生的故事。

　　半晌，她捂着脑袋，“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

　　杯子里的水一点一点攀上杯沿，止痛药的作用下她已经清醒了不少，看着梁舒微红的脸颊，她附身轻轻贴了一下梁舒的嘴唇，喃喃道：“梁梁，不管怎么样，我真的好幸福。”

　　阿涵动作极轻地给梁舒穿上衣服，好在她睡得很沉，穿好也没醒。

　　她拿着自己的衣服跑到卫生间，拿着以前经常使用的防水遮瑕膏仔仔细细将脖颈上的痕迹遮住。

　　梁舒被晨光刺得睁开眼睛，她愣愣的揉着脑袋，陪着阿涵喝酒然后……

　　她端着一杯白开水，揉着额头仔细回想，看着房间内阿涵也不在，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把杯子里的水灌进喉咙里。

　　想起昨晚那些事情，梁舒是动容的，她很心疼阿涵，她不敢去想象她经历了些什么，轻松说出口话隐藏的是咬牙坚持的现实。

　　梁舒有些愧疚，身为朋友，她没有发现这些，她以为她们之间的关系只定格于初中，但好像阿涵一直都很重视她。

　　想着想着，阿涵按响了门铃。

　　“梁梁，咱们去吃早餐吧。”

　　梁舒打开门，“阿涵，昨天有发生什么事吗？”

　　阿涵笑着问她，“什么事呀？昨天你喝完就直接回房间了，我在隔壁，没什么呀。”

　　梁舒迟疑了一下，“你昨天没有来过我房间吗？”

　　阿涵疑惑，“没有啊，梁梁你还没醒吗？”她伸出手在梁舒眼前晃了晃。

　　“没事，我好像做了个断断续续的梦。”

　　阿涵打趣道：“什么梦啊，有我吗？”

　　梁舒看着阿涵明媚的眼，心不自觉慌乱了一瞬，“没有，是个荒诞的梦。”

　　阿涵有些遗憾，“嗯，只是个梦，忘了吧。”

　　“走吧，去吃早餐，我都安排好了，保证让梁梁满意。”

　　吃完早餐之后，阿涵问她：“梁梁，你今天要去哪儿？”

　　梁舒本来就心有愧疚，温梨回家了，她的时间自然空余了下来，但是要回一趟家，“我今天没什么事情，就是要回去一趟，你今天有安排吗？”

　　阿涵朝着她讪讪一笑，“没有，我是个闲人。”

　　梁舒心领神会，“那我先回去一趟，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带你去吃饭。”

　　阿涵像是没想到她会这样邀请她，深怕她反悔，兴奋地说：“好啊好啊，我在这里等你。”

　　梁舒点点头，就离开了山庄。

　　她一走，阿涵脸上堆满的笑容顷刻消失不见。

　　愁容和厌世攀上她的脸庞，她靠近窗外，看着梁舒离开的背影，叹了一口气。

　　她小声地说：“梁梁，你口中的梦是我会铭记于心的现实呢。”

　　“也许，很快就不能见到你了，还挺遗憾的，我已经坚持太久了，有点累了，这些东西，就当是报答你初中的恩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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