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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吧。”林楚麒将报纸递给林惊鸿,报纸头版的巨大铅字重击着林惊鸿的神经。
上海《申报》昨日头版头条大幅报道了大东亚共荣烟草公司的成立,张炳和冈村孝直共同剪彩的照片几乎占了一版面。
“岳父,这是杜先生的决定,我没办法干涉。”林惊鸿看后将报纸又放回桌上,他很平静,但指尖在颤抖。
林楚麒又拿了另一份报纸递给林惊鸿,林惊鸿接过薄薄的纸张,顿时觉得重若千斤。
这份是《胶东日报》,第二篇幅一处朱笔圈出的部分——共荣烟草掺毒,吸久咯血。
“我没有参与这部分的生意,不好意思。”若说林惊鸿丝毫不怨是不可能的,他有能力不假,但他的一切就是杜先生给的。杜先生收回去给了别人,他也只能受着。
所以林惊鸿离开时没有太过挣扎,如今看到了两方合作心里还是惆怅万分,看到咯血的新闻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回去吧,上海滩是要变天了。”林楚麒说完,将两份报纸递给林惊鸿。
“得空尝尝我给莺歌拿的茶,那方印章是我亲手刻的,留作纪念吧。”林惊鸿接了报纸,回应着,满怀心事的回了旁边小屋。
三天后,林惊鸿和林莺歌离开了胶东林家,他们要按原路回上海,先从胶东乘火车去青岛。
“小婿先走了。”
“父亲再见。”
林莺歌挽着林惊鸿,在门口与林楚麒辞行。
“拿着路上吃。”林楚麒递给林莺歌一包糕点,林莺歌接过道谢。两人一起上了第一辆骡车,第二辆车上放着行李。
林惊鸿和林莺歌一行人在火车站与王五他们汇合,乘火车到了青岛。他们在青岛买了些东西,晚上登上了回上海滩的英商客轮。
四月二十三日中午,客轮突破浓雾,到达上海码头。
林莺歌提着林楚麒给的糕点,那是一整包薄荷枇杷蜜糕,她吃的腻了,没有吃完。
林莺歌、王妈、春桃和枇杷在阿三和小刀的互送下乘前来迎接的车子回了林公馆,林惊鸿则带着王五拿了在青岛买的礼物去了杜公馆。
“林先生,杜先生在忙,您看?”管家在门口拦住了林惊鸿,林惊鸿看到了公馆外停着的车,点点头留下王五将礼品给了管家,自己离开回了主堂。
林惊鸿没有回林公馆,他人刚到上海滩,沈五的人就在码头请他回主堂议事厅。
“怎么了?”林惊鸿刚进门,就看到沈五一副劳累过度的衰样。
“林先生,你总算回来了!我要累死了!您快看看吧!”沈五将账本递给林惊鸿,林惊鸿接过看了两眼,立刻发现是新烟草公司——大东亚共荣的账本。
“这个怎么会拿到这儿来?”林惊鸿没有翻看,皱着眉看着沈五。
“这不……都是杜先生的产业,杜先生要求都得交账本,还特意嘱咐要向他汇报。”沈五嗫嚅着,林惊鸿走的这些天他一直都在主堂忙,他知道自己是林惊鸿的指望,不能给他丢人。所以这些天不是在主堂做事,就是让人去烟草公司打听情报。没想到不等他出手,杜先生让人将烟草公司的账本给送过来了,还话里有话的让他好好查。
林惊鸿闻言稳了心神,仔细看着账本。他发现进口的烟草原料成本大幅下降,利润几乎翻番。但四月初进货,四月中进货,紧接着就是前天又进了货,而且一次比一次多,出售额却几乎没有变化,傻子都能一眼看出这是有人背后中饱私囊。
“这你看不明白?”林惊鸿将账本扔回桌上,转身坐到了一边。
“就是看明白了,才……”沈五起身到门口看了一眼,见院中无人,在到林惊鸿身后轻声道:“林先生,我怎么回杜先生啊?”
“我来回吧,你叫人给杜先生送去就好。”林惊鸿又拿起账本,还从他桌上拿了纸笔。
“杜先生现在对您本就,您,不避避嫌?不然,睁只眼闭只眼吧。”沈五知道林惊鸿是要把自己摘出去,之前他乐得清闲,但现在帮中人人都说林惊鸿“失宠”。林惊鸿必定不会包庇“新秀”张炳,可他不是之前的地位了,何必给自己竖敌。
“这件事算我的,是我的问题,我没交接好,张炳才会失误。”林惊鸿顿了一下,让沈五今天回去休息,明天再来主堂就好。
“您都回来了,我就不用天天来了吧……”沈五可不想天天都来主堂,他觉得这二十多天过的狗都不如。
“无非就是议事厅和剔骨队,我建议你在主堂,虽然忙些,至少你说了算。”林惊鸿没有停下笔,舟车劳顿,他也觉得累,想要赶紧写完回去休息。
“我说了算?那您呢?”沈五皱眉,他不明白林惊鸿的意思。
“我还有虹口码头要顾,你若是选议事厅,以后这里就全权交给你了。”林惊鸿还是停了下来,看向沈五。
“虹口码头不是基本被张炳接管了吗?您,您是要……”沈五上前一步,林惊鸿这是要彻底淡出帮派事务了。
“嗯。”林惊鸿点点头,他没必要连沈五都瞒着。
“那我跟着您,我本来也是……”沈五被林惊鸿摇头的动作堵回了未说出口的话,他是因为林惊鸿才加入帮/派的,可说到底他是杜月笙的门人,他实际要效忠的是帮/派,他和王五到底是不同的。
“你要是真不喜欢留在这,我想想办法。”林惊鸿翻过一页账本,才刚刚一月不到,若是张炳本人中饱私囊,那他也太过愚蠢了,可若不是,这账本怎么会在他那过了关。
林惊鸿皱紧了眉毛,他的头发有些长了,遮住了眼睛。
“不用了,我会在主堂好好做事的,肯定不丢您的脸。”沈五很少如此严肃,他向林惊鸿辞别,回了家。
沈五一路跑回家里,他给香子留了钱,可她汉语说的不算好,也只有邻居老婆婆能照顾她些,不知道怎么样了,还习不习惯。
沈五想着带香子出去吃饭,刚进了弄堂口,就被肉香迷了眼睛。
“这是谁家这么早就炖肉,太香了!”沈五咽着口水,走到了自家门口,刚开门,肉香席卷着扑鼻而来。
“你回来了!”香子听到开门声从厨房跑出来接过了沈五的大衣,她个子很小,他的外衣几乎和她一样高。
“马上就可以吃饭了!”香子挂好了外套,跟沈五说了又跑回厨房,灶台上的大锅比她还高,她站了个板凳才堪堪可以拿了锅铲翻炒着锅中的肉。
沈五刚想进厨房帮忙,被香子不大不小的声音制止,“先生去等着吃就好,很快的!”
香子在厨房门口坚持着不让沈五进门,沈五也只好作罢,坐在餐桌上等着。
不一会儿,香子端出一盘子盖了土豆红烧肉的饭,还有一杯清茶。
“请用。”香子将食物放到沈五面前,她面前什么都没有,笑眯眯看着沈五。
“那你呢?”沈五刚拿起筷子,看到香子什么也不吃,有些担心,不是不信任香子,是怕她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沈五是在长崎的艺伎训练营旁的坟地中找到香子的,当时她奄奄一息,瘦的皮包骨头。他救下香子,得知她是被训练营的教官残害至此时愤怒几乎湮没了他。
沈五热血上头,完全忘记自己身在异国他乡想要杀掉灭绝人性的那些“畜牲”,是香子勾住了他的小指喊疼留住了他。
香子说:“我想活着。”
香子和沈五登船离开时什么都没问,到了上海滩时,她看到了路边姐姐的巨幅海报,听到了报童沿街喊着的——白蝶遗作,终于是知道了姐姐,死了。
香子不哭不闹,沈五给她留了钱,让隔壁的婆婆照顾她,她长的本就好看,为人又乖巧,婆婆对她很好。
香子觉得她这十四年的生活中,最开心的就是现在和儿时姐姐陪着她的日子。
“我早上吃过了。”香子早上吃了一碗饭和婆婆给的笋干菜,现在她比之前的运动量小得多,饭量更是小了。
“那你陪我吃一点吧。”沈五看着香子的眼,她和白蝶长的不像,哪里都不像。
“你吃吧,我不饿的。”香子仍是笑眯眯的,她还给沈五准备了清口的茶,是婆婆帮她去买的,这猪肉也是婆婆分给她的。
“那我也不吃了。”沈五是饿了的,这都快下午三点了。他放下筷子,香子在他的眼神催促下,只好进了厨房盛了一小碗饭,饭上盖了些汤汁和土豆,没有肉。
沈五一看就知道她是把肉都盛给自己了,连夹了好几块肉放到香子的碗中。
“我吃不了的。”香子连连推拒,沈五这才不再给她夹肉,大口大口吃起饭来。
红烧肉烧的软烂入味,土豆全都耙糯进汤汁了,沈五很快吃完了整整一盘子的饭,喝了口茶,舒服的靠在椅背。
香子吃掉了碗中最后一口,看向沈五开口道:“我姐姐是被谁杀死的?”
沈五没想到这个时候香子会问这个问题,他一怔,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她临死前痛苦吗?”香子接着问着,她看到沈五的眼神暗淡下去,知道了答案。
“你喜欢她是吗?”
沈五终于能回答一个问题,他死死咬着后槽牙,坚定的点点头。
“我会成为你的包袱吗?”香子不太会表达,她想说的大概是负担,沈五还听得懂。
“不会,我会替她好好照顾你,这是我答应她的。”
香子点点头,她在沈五的衣兜里看过姐姐小时候给她看过的“梅花画”,她就知道这个男人就是她姐姐喜欢的“小五哥哥”。担心现在不问,他再忙起来就来不及问了。
香子不太自然的看向窗外,沈五回来了,可住对面洋房的那个男人没跟他一起回来,原本他们都会一齐回来的,他是有别的事吗?
沈骰玉中午接到了林惊鸿回来的消息就往主堂赶,刚好和出主堂的沈五走了个错儿。他这么些天整日的昼伏夜出,连清明祭祖都是他干娘亲自上门抓人,他才跟着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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