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伞丢在下雨天

作者:芙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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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84 章


      娄叙言接到于昭然电话的时候刚发动车子。

      自从搬到许庭臻那里以后她就没再给他发过消息,没有了新玩处的于昭然自然不会联系他,他清闲不少。

      好不容易风平浪静一段时间,再看见这个电话联系人真是叫人心里一阵阵紧张。

      他单手操作不方便,于是按下扬声器把手机放在支架上。

      “哥,下班了吗?”她的声音很轻快,像是中了彩票。

      “刚下班,”娄叙言说,“你不会又要告诉我什么坏消息吧?”

      兄妹间的对话每次都像博弈。

      她发出一声怪音,又笑嘻嘻的说:“哪能啊 ,我是来播报好消息的。”

      娄叙言转动着方向盘,眼睛专心盯着前方路况。

      “你能给我带来什么好消息,真中一百万了?”

      于昭然哼哼一声,“那倒不是,我给你发位置,一会记得过来吃饭哦。”

      微信收到一条信息,娄叙言分出神点了一下,不看不要紧,一看就呆住了。

      这不是余若淳所住的小区吗?

      “我现在就在这,庭臻哥哥已经在路上了,说不定你俩能碰到,我先吃小姨给我炸的薯条了,拜拜。”

      她挂的干脆利落,没有半分留恋。

      娄叙言揣着满腹的疑问加快了车速,在小区里停好车以后天彻底黑了。

      于昭然只给他发了小区和楼号,没发具体哪一层,他仰起头看着高的快要捅进云层的楼房,一时有些踌躇,家家灯火通明,看的人眼花缭乱。

      他站在单元门前掏出手机给于昭然发消息。

      刚打好字还没发出去,就听见脚步声由远而近传来。

      “叙言?”一道声音从他背后传来。

      天色昏暗,娄叙言眯起眼辨认了一会朝他走来的黑影。

      楼道里有人出来,走路的声音带起声控灯的光。

      娄叙言往后退一些让人过去,那人走后就剩他们两个站在原地,借着灯光他看清了黑影真的是许庭臻。

      他戴着一顶毛绒绒的小熊帽子,是前几年比较火的款式,一般都是女生戴这种帽子的多,他戴上也毫不违和。

      卷着的刘海软乎乎垂在额头上,脸上冻的泛着红,下巴缩进红色围巾里也徒劳,只有衬得他更加白皙这一种效果。

      “于昭然这张嘴开过光吧,说咱们能碰到还真碰到了。”

      娄叙言上前一步将他的手塞进自己口袋捂着,像握着一块冰。

      两人走进楼道,玻璃门咔哒一声关上,挡住了外面的寒气。

      “小星跟我说的时候我还不敢信,”许庭臻笑了笑,“结果是真的啊。”

      “别说你,我也很意外,我还以为于昭然又惹祸了。”娄叙言如实说。

      “刚才你是不是想给昭然发消息问在哪一层?”

      娄叙言:“那么明显吗?”

      他偏头过去想问他怎么看出来的,这一眼望进他含笑的眼眸,明亮的眼睛传达的含义太烫太直白,让娄叙言想要多占有一分在他眼中的位置。

      走进电梯,许庭臻掏出一张卡在扫描处扫了一下,然后按下16层的按键。

      电梯门关上,他们并肩而立,镜面映出两人的身形。

      许庭臻单手拉下挡着脸的围巾,呼吸一口空气说:“我猜的啊,没想到真的猜到了。”

      “……”

      娄叙言合理怀疑许庭臻被两个头号嫌疑人带坏了,现下又没证据。

      电梯“叮”一声停在十六层。

      独户小区最好的一点那就是环境好没有邻里间的纠纷,安全性高,想怎么布置就怎么布置,所以一下电梯他就被眼前的景象镇住了。

      走廊也是住户拥有的部分,所见之处都被布置成玉桂狗风格,淡蓝色墙纸上点缀着棉花团似的白云,柜子上摆着大小不一的抱枕,连铺在地上的地毯都是玉桂狗造型的。

      回头一看,电梯贴纸也是同一种风格。

      这真是将主题化贯彻到底了。

      “这……”娄叙言第一次见这样的布置,既惊讶又羡慕。

      许庭臻随手从柜子上拿起一个玉桂狗抱在怀里,尴尬的笑了笑:“我小姨这两年对玉桂狗上瘾,布置成这样每天看着心情好,说这样一来上班也有动力。”

      “我找双拖鞋。”许庭臻俯下身在柜子里翻找。

      娄叙言笑了起来:“不会拖鞋也是玉桂狗吧?”

      “……那倒不是。”

      掌心一扫激活密码锁,输入密码后按下井号,系统一声主人欢迎回家,门自动开了。

      平时这句话听起来没毛病,为什么现在听来这么别扭?

      许庭臻一回头就和娄叙言对视上,显然想到一起去了,逃避开彼此的眼神,两人都有欲盖弥彰之势。

      “surprise!”

      门开的瞬间露出于昭然带着灿烂笑容的脸。

      她那一声很响,双马尾跟着她动作来回晃,指间还夹着一根沾了番茄酱的薯条,说完便和吸烟似的把蘸酱的一头塞进嘴里。

      “你薯条吃了一个小时?”

      “啧,不解风情。”于昭然无力吐槽。

      “言哥。”周祈星站在她身后,和娄叙言打了个招呼。

      娄叙言有些意外,这是阔别多年周祈星第一次开口和他说话,印象里稚气的脸庞在飞速成长,在模糊中定格在那张清隽的面庞上。

      “好久不见了。”

      招呼打过了,干站着毫无意义。

      于是于昭然过去挽住许庭臻的手把他往里面带,嘴里絮絮叨叨个不停,许庭臻也积极回应,仿佛他俩才是真正的兄妹。

      娄叙言和周祈星同行,虽近在身侧,却再也不能回到小时候那种要好的交流状态了。

      他能感觉到周祈星在他身边时的拘谨和不自在。

      “助听器用着还习惯吗?”娄叙言问。

      “习惯,听得很清楚,谢谢言哥。”他语气诚挚。

      有听力障碍的人说话或多或少都会有些吃力,周祈星也不例外,但他说话语速稍慢刚好掩饰住了这个缺点。

      “我记得当时医生建议你做人工耳蜗,后来怎么没做?”

      周祈星垂下眼睛,“我不想做,不如助听器戴着方便。”

      他一眼就能看出周祈星的不自在,也听出他不想提及这件事,所以他很有眼力见的避开了这个话题,跟他聊起学习。

      听到客厅忽然热闹起来,余若淳拿着铲子从厨房出来,一眼就看到站在沙发旁的娄叙言。

      她今天画的淡妆,头发梳到一侧编成蓬松的麻花辫,笑着的时候卧蚕很明显。

      “叙言来了,我和你小姨夫正在做饭,再过十几分钟就能开饭了。”

      “我来帮忙。”

      娄叙言脱下外套疾步走过去,在鞋尖要踏进厨房之前被余若淳拉住,她说:“你小姨夫就爱研究做饭,我都只能给他打下手,厨房那么小两个人就很挤了。”

      “庭臻,别吃水果了一会吃饭了。”余若淳越过娄叙言,落在捏着草莓的许庭臻身上。

      “就吃一个!”

      许庭臻还是吃掉了,然后擦擦手当做无事发生。

      余若淳哼笑一声把娄叙言往外推推,“你们去聊会天吧,饭熟了叫你们。”

      四人齐聚一堂,娄叙言自然而然挨着许庭臻坐下,周祈星坐在单身沙发上,于昭然看了一会,坐到娄叙言身边看手机。

      趁着许庭臻和周祈星说话的空档,娄叙言将于昭然手机抽走,准备了一路的问题就等现在给他解答。

      “大小姐,说说起因经过结果吧。”

      于昭然叹了口气,“不知道你信不信,这件事真的很微妙,妙不可言,巧合的……”

      ”说人话。”

      “行吧,那我说了,”于昭然说,“我今天来是帮我好姐妹给周祈星送情书的,他在楼下已经拒绝我,不对不是我,是拒绝我姐妹了。我想着回去怎么安慰她呢,正好撞见小姨旅游回来,她以为我表白被拒了,安慰的话说了一大串,听的我胆战心惊,我只能从头跟她解释一遍。”

      “明明她什么也没做,反倒觉得不好意思。一定要让我留下吃晚饭,怕家长担心要我给家里打个电话,我不想发给别人,所以只能是你了,应该是发信息的时候她看见你的备注了,问了我好一顿才放过我给你打电话的。”

      “小姨她都问什么了?”

      于昭然从他手里夺回手机,说:“就问我你找的什么工作,这几年有没有谈恋爱,过得怎么样,没了。”

      “那你怎么说的。”

      于昭然用古怪的眼神看他:“还能怎么说啊,如实说啊,心理医生,0个前任,初恋即现任,有车有房有钱。”

      “哦……”娄叙言慢吞吞应了一声。

      他将话题重新放到替人表白上面,“怎么干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太闲了?”

      “因为我姐妹暗恋他好久了啊,虽然不能以年为单位算,那也是痴心一片,我帮她一把也是善举一桩。”于昭然说。

      娄叙言哦了一声。

      饭菜端上来才见到小姨夫的庐山真面目,听许庭臻说他在公司是首席执行官,平时在公司里叱咤风云,这会正笑着给两个小孩倒饮料。

      他穿着一身藏青色卫衣,针织长裤的裤管堆在玉桂狗棉绒拖鞋上。

      娄叙言嘴角抽了抽,不是他想多了,原来真的有。

      小姨夫转过头来,手上端着葡萄酒。

      “小言,喝点?”小姨夫冲他晃了晃酒,眼睛炯炯有神。

      “平时应酬太多本来不想喝的,你们都回来了多高兴的事,破个例好了。”

      娄叙言刚要开口,许庭臻先说:“小姨夫他酒量不好,还是喝饮料吧。”

      “我可以,今天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就喝一点。”

      娄叙言大拇指食指比划了一下,睫毛每眨一次许庭臻心里都痒痒的,盯他没几秒耳朵就不争气的红了,一时间连他想说什么都忘了,一头扎进厨房帮小姨盛饭。

      暗红色的酒液丝滑的倾洒在玻璃杯中,小姨夫手腕的力度控制的很好,倒出来的酒不但均匀也没有激起泡沫。

      适时收住酒瓶,小姨夫将杯子推到娄叙言面前,对他笑笑:“提前醒过,现在可以喝。”

      “哥,我也想尝尝……”于昭然眼睛紧紧盯着他手里的酒。

      “喝你的橙汁。”

      于昭然嘁了一声离他好远。

      娄叙言把酒杯挪自己近一点,薄荷的清凉和李子的酸甜交缠在一起从杯口漫出来,他闻了一下觉得不太习惯,皱了皱鼻子又嗅了一下。

      抬眼撞见许庭臻在盯着他,他便不紧不慢的坐直了。

      从余若淳频繁给娄叙言夹菜,拉着他一言一语叙旧,时不时发出几声笑来看她是真的很高兴。

      于昭然天马行空的思想逗的小姨夫很开心,时不时提到周祈星,他便吃着菜应付几句。

      娄叙言一回头就看见一张透着粉红的脸,眼尾的红像是打上去的眼影,眼神迷离飘渺,嘴唇上还沾着湿润的淡红酒渍,舌头一舔又消失不见了。

      “你……”娄叙言一怔,给他倒了杯橙汁。

      “这是几?”娄叙言做出一个OK的手势。

      “二?”许庭臻歪歪头,笑盈盈的。

      “啊……”

      “逗你的,我就喝了两口,喝不习惯这个味道。”许庭臻说。

      许久不碰酒,他差点忘记许庭臻也是喝完酒上脸很快的那一波,单看他的脸色很难判断喝没喝多。

      “我喝点东西就好了,你别管我。”许庭臻捧着冰镇橙汁避开他的眼神,小口啜饮。

      饭后,许庭臻的肤色已经回到了正常状态,眼神澄澈,说话清晰,见余若淳站起来,跟着起身要收拾桌子。

      娄叙言按住他的手,接走他手里的碗筷:“你去休息吧,我来。”

      ”庭臻你尝尝这个橘子好不好吃,公司发的。”小姨夫剥好橘子递给许庭臻一半,橘皮带着清新的香气。

      娄叙言拿着碗筷走在余若淳前面,她进来顺手带上磨砂玻璃门,将客厅的说话声隔绝在外。

      娄叙言挽起袖子,自然地找到洗碗布打开水龙头。

      余若淳站在他身后一直没开口,这样维持了一分多钟,她站不住了,拿出早就洗好的水果做拼盘。

      切开苹果,她切下一小块递到娄叙言嘴边。

      面对突然闯进视线的苹果,娄叙言有些受宠若惊。

      余若淳忙抽回手:“手脏,就这么吃。”

      他点点头,老实吃掉了。

      吃完以后,他像是找到了开启话题的阀门。

      “小姨,我想问你点事。”

      余若淳终于等到他开口,眼睛亮了起来:“关于庭臻的?”

      厨房的水声将他们的对话声很好的掩盖住。

      “嗯,我想了解一下他这几年怎么过来的,我缺席他生活太久,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我想知道,想补全这段记忆。”他垂下眼眸,将眼中的失意藏起来。

      余若淳:“他回来之前的事我也不是很清楚,那天我刚下班就看见他带着小星站在我公司门口,太突然了......我还以为他回心转意想在这边念书了。”

      “我问他你俩异地呢,他说已经不联系了,知道你俩分手我很意外,问他理由他也不说,我私下问小星,他当时年纪小什么都不懂,问不出个所以然。“

      “我不会和他分手的……可他没有给我机会。”娄叙言表情淡然,现在说这些也于事无补。

      他有意略过这个话题,又问:“回来以后,他有没有反常的地方?”

      想起那天晚上许庭臻的状态不好,见了余若淳就想问清楚。

      “不瞒你说,刚回来那段时间他一直埋头复习,学累了倒头就睡,几乎没有闲下来的时间。我说要不休息带他们去游乐园放松,他说他已经过了去游乐场的年纪,怎么拉着都不肯去。”

      他是不是担心自己看到游乐场会想起余孟芸,才一直封闭自己。

      “还有吗?”

      ”有,高考完那段时间他几乎天天把自己锁在屋子里,有时候喊他也要好久才回应。”

      她想了想:”有次我叫他出去买酱油,排着队就晕倒了,把后面的路人吓了一跳,送到医院以后医生给他做检查,没查具体哪有问题,他当时意识模糊,戴着氧气罩一直在流眼泪。”

      娄叙言心上仿佛被刺出一个小孔,从里面流出的血凝结成冰柱,扎得他其他脏器也跟着剧烈疼痛,脸色瞬间白了。

      “我们喊他他是听不到的,医生问我他有没有反常的地方,我实话实说,医生建议去精神科检查一下,谁知道这孩子拒不配合。我也是拿他没辙。”

      “醒来以后被我威胁着老实住了两天的院,两天一过去说什么也要回来,再三跟我保证以后绝不会再出现这种状况。我觉得跟他经历的事有关系,说到底也还是孩子,肩上怎么能压得住那么多事。”

      “还有一次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我们都在高兴说没有辜负苦读三年,他却哭了。手一直在发抖,我们问他为什么哭……他哭得喘不上气,说时间也不要他了……”她说到后面声音无法连贯下来,喉咙又紧又闷。

      娄叙言感到有什么温热的东西落在他的手背上,他用手指去摸,原来是自己的眼泪。

      他仓促别过脸,让自己冷静下来。

      “小星怎么没去做人工耳蜗手术,现在国内做这种手术已经便宜好多了。”娄叙言说。

      换个话题吧,换个话题,我也好难过。

      余若淳无奈的说:“是他自己不愿意做的,升初中的时候不是没有想过这个打算,但他不同意。”

      娄叙言一愣:“为什么?”

      “说来话长,”余若淳将切瓣的苹果削成兔耳状,“庭臻上大学的时候小星跑去看他,去宿舍看他人不在,问了他室友才知道他只要没课不在宿舍就是在外面打工,根本抓不到他人。小星去店里找他的时候他还在搬饮料,一箱一箱搬到仓库,连抬头的次数都很少。“

      “那天回来就跟我哭,说他永远也不要人工耳蜗。”

      她往外张望了一眼,几人围在一起聊天,谁也没留意厨房两人在谈心。

      “这事他还不知道,别跟他说了,不然又得难受了。”她低声说。

      娄叙言机械地点头,掌心在潜意识下慢慢收成拳,他从不敢给许庭臻发消息,怕知道他过得不好,怕看到他流泪的眼睛,他也是胆小鬼。

      其实,我们是一样的人。

      两个胆怯的人背道而驰,一个不敢回头,一个不敢去追,谁都没有先开口,默契的错过彼此最需要拥抱的时刻。

      在这场真心的比赛中,他们都是输家。

      “我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你们能好好的,你们都不容易,我只信日久见人心,表情和话术都能锻炼,只有眼神掩饰不了,”她背靠冰箱,眼睛看着娄叙言,“生理反应装不出来,肉麻的话我说不出来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眼睛为她下着雨,心却为她打着伞’这不就是爱情吗。”

      出去前余若淳轻拍了一下娄叙言的背,笑着说:“我还说不生孩子了,以后三个小孩养我,我赚大发了。”

      娄叙言也跟着笑:“好啊,小姨现在也是我很重要的亲人。”

      余若淳怔然,小声嘟囔着:“这孩子,怎么说这种犯规的话。”

      已过九点,娄叙言要送于昭然回去,她和小姨夫一见如故,什么天马行空的想法都得到了顶级认可,现在正聊到兴头上。还有几分依依不舍。

      “庭臻那间屋子早就收拾出来了,就是没回来住过几次,一点人气都没有。余若淳撇撇嘴,语气很受伤。

      许庭臻赶紧说:“那我今天晚上留下。”

      “你都留下小言不也得留下。”她掌心一拍,眉眼舒展开来,“那今天晚上都别走了,昭然去跟我睡,小星你就跟小姨夫睡吧,他睡相不差,不用担心他半夜踢你。”

      周祁星松了口气。

      刚才被于昭然拿着小时候的画笑了好久,这会面子还没捡回来,暗自庆幸不用和娄叙言共处一室,于是借口自己还要写日记,安静退出他们群聊。

      许庭臻在这边尚有一套冬天的睡衣,娄叙言身量和小姨夫相仿,只好借穿一下他的衣服。

      不知道是不是表面越严肃的人反差越大,娄叙言穿着那件小熊棉绒睡衣站在许庭臻房间的落地镜前,脑子有一瞬是空白的。

      许庭臻推门进来,头顶着毛巾,湿漉漉的头发还在滴水,抬眼间和娄叙言对上视线,两个人一起静止了。

      “这件衣服是不是太……”娄叙言扭捏了一下。

      许庭臻一下子把头上的毛巾拽了下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坐在床边说:“一看就很暖和啊,过来让我暖暖手,我手好凉。”

      娄叙言听话地走过去,让许庭臻的手钻进他毛绒绒的袖子里。

      手指灵巧地滑上他的小臂。

      是真的凉,冻得他打了个寒颤。

      床头柜上放着一盏海洋灯,幽蓝色的光晕布满整个房间,像是把海洋搬到了房间里,波纹状的光影攀在墙壁上,无声无息涌动着,极光似的海域将他们包裹起来,让人有一瞬的错觉,置身于万米海底。

      膝盖压上床垫,娄叙言居高临下看着自己身下眼神朦胧的人,掌心扣在他颈上,随着收紧的动作,他越发能感受到掌心下鲜活的跳动。

      他缓慢低下头,鼻尖蹭过许庭臻微凉的脸颊,从这个角度看他的眼睛,琥珀色瞳仁里汪着一滩水。

      他的表情好像看呆了,呼吸乱了,嘴唇情不自禁张开。

      娄叙言有种想要吻上去的欲望,欲望是把火,一点火星都能烧起来,身处海洋没用,冷冰冰的空气没用,只有吻上他的嘴唇才管用。

      敲门声适时响起。

      这个吻近在咫尺,就差这么一点就能挨上。

      “庭臻,你们睡了吗?”余若淳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两人同时僵住了。

      娄叙言眼底的欲色还没消退,呼吸仍不稳,许庭臻闭了闭眼睛,如梦初醒推开他去开门。

      娄叙言半跪在床上,第一次觉得自己是这么失败。

      丢人,好丢人……

      打开门,余若淳穿着睡衣,手里举着两杯冒着热气的牛奶。

      “我怕小言睡不惯新床,牛奶能助睡眠,给你们一人热了一杯,太烫了快接过去。”她面目扭曲了一下,很快恢复了微笑。

      许庭臻赶紧双手接过来。

      “谢谢小姨,我一会就监督他喝。”

      余若淳欣慰点头,说:“那我不打扰你们了,进去吧我帮你关门。”

      许庭臻后退一步,看着那扇门慢慢合拢,最后一点灯光从缝隙消失。

      他心里想,牛奶助眠的效果不大,失眠说不定真可以。

      许庭臻走回床边,放下热牛奶,用一双滚烫的双手探进娄叙言衣服里。

      贴上他腰腹的瞬间娄叙言惊呼一声,抬腕抓住那双作乱的手。

      “干,嘛。”娄叙言低沉的声音响在他耳侧,让许庭臻差点忘了他已经不是可以随便当小男生看待的对象了。

      许庭臻被钳制住也没落了下风,眨巴着眼睛说:“小姨送来热牛奶,怕你睡不好让我监督你喝掉。”

      ……

      “这个东西和我不能同时出现。”娄叙言绷紧下巴,坚守底线。

      许庭臻拧着眉看向两杯牛奶:“我一个人喝不完。”

      “那我也不要。”娄叙言捂住嘴,离他远一些。

      许庭臻又无奈又想笑,同时又有些心酸,“到底给你留下多大心理阴影,你这样我很有罪恶感。”

      牛奶是许庭臻亲手递给他的,也是他自己喝掉的,事情发展成这样好像谁都没有错,又好像错的很彻底。

      娄叙言缓缓放下手,睫毛安静垂下来,看上去很可怜:“你放的安眠药对吗?”

      “……嗯。”许庭臻瞳孔微微放大,随即恢复正常,不敢去看娄叙言的脸。

      “还真是啊,”他扯了扯嘴角,“下次别喂安眠药了,醒过来我都没力气追你,这和跑1000米刚起步就腿麻了有什么区别。”

      他还能开玩笑的说,相比之下许庭臻倒没有那么坦然了,

      许庭臻明白,他在给两个人找台阶下。

      “你过来。”他扬起手,手心向上,指头晃了两下。

      娄叙言疑惑着往前凑,只见许庭臻端起牛奶喝下一大口向他转来,掌心压在他的肩膀上,偏头找到他的唇。

      温热的牛奶顺着相贴的缝隙渡过来,奶味在呼吸间绽放。娄叙言下意识想躲,转头一想他为什么要躲,于是他扣住许庭臻的后脑,手指插进他柔软的卷发。

      许庭臻的手顺着他的脊背滑下,停在他的腰腹,慢慢抱紧。

      有点痒,又有点舒服,他情不自禁加重这个带着讨好的吻。

      不知谁先停下,分离时皆呼吸不稳。

      “这次是真的牛奶。”许庭臻眨着泛红的眼眶,握上他的手掌。

      “这也算欺骗知道吗,许庭臻,再骗我我就不会原谅你了。”娄叙言说着,低下头在他湿润的嘴唇上又亲了亲。

      “好,以后都不会了,”许庭臻轻声说,“我也不想再失去你。”

      说不清道不明的旧事在这片海域得到了最后的答案,做错的,隐瞒的事也都在这个吻里融化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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