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盐铁新政
汴京城的晨雾裹着焦糊的炊烟,沈清欢的指尖掠过朱雀桥残柱上干涸的羊血字迹。"商通天下"的"商"字边角已斑驳,却仍有孩童举着糖葫芦在桥头描摹。瘸腿老赵蹲在废墟旁熬煮胡辣汤,铁勺搅动间飘出茱萸的辛香,惊得工部新派的监工连退三步。
"沈掌柜,苏会长在茶肆候着呢。"林婉儿拎着食盒穿行在瓦砾堆间,裙摆沾着的赤铁矿粉在晨光中泛着细碎金光,"说是户部昨夜递了文书,要查流水席的炭火账。"
沈清欢将半块冻硬的炊饼掰碎撒入汤锅,面渣遇热腾起的面香里混着丝铁锈味。她瞥见瘸老赵用炭条在灶台刻的记号——三条短横叠着两道竖杠,正是运河九闸的暗语。这哑巴厨子自流水席后便总在烹煮时留些线索,仿佛滚沸的汤水能化开二十年前的冤屈。
茶肆二楼,苏景明的黑犀皮手套叩在算盘上,残缺的小指套着银制指箍。他面前摊开的账册浸着茶渍,墨迹晕染处显出"盐铁使王"的残字:"三皇子虽倒,他门下那些蠹虫可还啃着漕运的骨头。"他推过一碟松子糖,糖衣裹着的赤箭麦籽粒清晰可见。
沈清欢用银簪挑起糖衣,簪头缠着的解毒棉泛起靛色:"新政若成,这些暗桩自会现形。"她将万民书副本压在糖碟下,纸页间夹着的茱萸粉簌簌而落,在桌面拼出"功名"二字。
门帘忽被掀起,谢云舟挟着寒气入座,月白锦裘下摆沾着诏狱特有的霉味。他咳着从袖中取出半卷黄绫:"圣上准了廷议,三日后崇政殿商榷新政。"绫面朱批的"盐铁"二字被烛火映得猩红,边角却染着可疑的茶渍——定是某位老臣"失手"泼的碧螺春。
林婉儿拨响琵琶试音,断弦在《破阵乐》第七转时忽止:"礼部那帮老学究联名上书,说商人考功名是辱没圣贤。"她染着蔻丹的指甲刮过黄绫,在茶渍处挑起几缕靛蓝丝线——工部特制的防伪标记。
四人围炉商议至暮色四合。炭盆爆出火星时,沈清欢将糖人摊买的饴糖按在运河图上。遇热的糖浆缓缓流动,裹住标注贪腐的闸口:"明日开始,商会出资开设义学——教算筹,也教《九章算术》。"苏景明闻言冷笑,断指在桌面敲出三长两短的暗号,瓦檐上立刻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竟是礼部侍郎家的探子摔断了腿。
新政廷议当日,崇政殿的蟠龙柱上凝着冰霜。沈清欢捧着的食盒里,二十四种茶点对应二十四项新政条目。芙蓉酥捏成账簿形状,绿豆糕刻着漕船纹样,最底层的千层饼夹着义学子弟的临摹字帖——"民为贵"三字还沾着灶糖的甜香。
"商贾之道,亦是治国之术。"沈清欢当殿切开火腿月饼,陈年宣威火腿的肌理间,霉斑天然形成运河走势图,"敢问诸位大人,可能从这肉纹间看出潼关水患的解法?"
工部尚书王岩突然打翻茶盏,滚烫的龙井泼向万民书。谢云舟的折扇堪堪接住水流,浸湿的扇面显出一串名单——正是私吞治水银两的官吏。老尚书须发皆颤,袖中滑落的鼻烟壶滚到沈清欢脚边,壶底莲花纹与三皇子府暗器纹样如出一辙。
"好个'民为贵'!"皇帝忽然抚掌大笑,指尖的翡翠扳指叩在火腿月饼上,"沈掌柜,朕许你在户部设商政司。凡通晓《货殖列传》者,无论出身皆可应试。"
退朝时风雪骤急,沈清欢在宫门处踩到个油纸包。打开是半块发霉的状元糕,夹层宣纸用醋写着"女子商会当慎"。林婉儿嗅了嗅纸角:"是青楼常用的玫瑰醋,定是红绡姑娘冒险递的消息。"
朱雀桥头的义学堂连夜掌灯,瘸腿老赵蹲在檐下熬醒酒汤。苏景明带来的寒门书生正教授珠算,孩童们扒着窗棂偷学,冻红的手心攥着沈记食肆发的饴糖。谢云舟突然剧烈咳嗽,掌心血沫溅在窗纸,晕染的痕迹恰似女子发髻。
"该给义学添个女先生了。"沈清欢将染血的帕子丢进炭盆,腾起的青烟中,她仿佛看见母亲当年握着她的小手,在灶灰上画《盐铁论》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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