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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秘密
第八十三章秘密
一场风波,河间王与郑蓁华双双病倒,都督府一片愁云惨淡。这天天蒙蒙亮,阍人听到叩门声,前来应门。
敲门之人剑眉星目,英气逼人,汉语十分流利:“我家主人应邀前来拜会。”
这样的郎君,会是下人吗?
阍人心里打了个突,脸上带笑,问道:“不知阁下可有名刺?”
来人微微皱眉,显然不习惯遭遇拒绝,不过他还是递上了拜帖。不一会儿功夫,都督府中门大开,淳于都带着郑昇前来迎接。
“阿兄?”郑昇十分震惊。莫不是他们姐弟都不回平城过火神节,所以长兄亲自来“捉拿”他们?
待到他往郑冉身后瞧去,连忙上前行礼:“参见……”话未出口,被郑冉拦住。
来人魁梧奇伟,龙行虎步,不是赫兰罕是谁。他白龙鱼服轻车从简,来到寿春,必然是有要事。
淳于都命阍人赶紧关门,又命白朔等人加强守卫。
赫兰罕来到内室,这里的窗关得严实,药味有些刺鼻。当他再次见到河间王,不由震惊,短短三年的光景,这位小王叔竟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形容消瘦,脸色苍白。
若不是赫兰罕重活一世,知道河间王早逝的结局,未必会匆匆赶来寿春。
河间王挣扎着起身,想要行礼,赫兰罕两步上前阻止:“叔王无须多礼,快快躺好。”他扫了一眼,发现郑蓁华不在跟前,心中纳闷:这个时分,蓁华去哪儿了?她舍得离开心爱之人吗?
河间王用手帕按住嘴,重重咳嗽了两声,赫兰罕瞥见素白绢帕上的血迹,心中一沉。小王叔真的无药可救了吗?王允恭因为他的重视,多活了两年。小王叔行不行呢?
赫兰罕上前,替河间王拍了拍背,扶他躺好。
河间王吃力地说道:“本来应该是微臣进京述职,不料旧疾缠身,反倒连累陛下千里奔波,臣深感惭愧……”
“叔王不必如此,你我虽是君臣,亦是叔侄,侄子探望叔父,是应当的……”赫兰罕见到河间王英年染疾,十分不忍,说话间也是情真意切:“叔王守住南疆,乃天大的功德,侄儿心中感激万分……”
河间王吃力地摆摆手,又看向身后的郑冉。郑冉明白他们有私话要说,于是问安之后,退了出去。
河间王这才说道:“有一件事,压在臣的心中,如今大限将至,不吐不快……”
赫兰罕听到“大限”两字,正要阻止。
河间王摇摇头,继续说道:“昔年我居西宫,曾于长兄病逝前探望他。当时,他也是这般光景,我总以为他的话……或是重病之时,糊涂了,未必能当真……”
赫兰罕心道:来了。
他的父皇临终前,见了幼弟河间王,当时两人说了什么,无人知晓。太皇太后猜测,父皇把一个赫兰王族父子相传的秘密告诉了叔王,也因此一直猜忌这位庶子。偏偏河间王不做任何解释,默默忍受所有的不公,到底是为了什么。
赫兰罕自然不无揣测,或者是父皇揭发了太皇太后“下毒”的罪行,那样的话,河间王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跟他说。
至于“贺兰山宝藏”的传闻,实乃捕风捉影。他将安迦尔扣在了平城,派人按照他口述的地图,前往贺兰山寻宝,一无所获。所谓的藏宝之地,就是郑蓁华之前找到的地方,一座石山而已,没有洞穴,没有秘宝。
“可是,臣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半信半疑,”河间王说得断断续续:“只能将先皇所述之言,尽数告知陛下,真伪如何,请陛下定夺……”
嗯?难道真有什么父子相传的秘密?
赫兰罕听到这里,心怦怦直跳。
“昔年太武皇帝,逼幸无寿族公主,并立了她的儿子为太子,无寿族公主早逝,太武皇帝立下了‘子贵母死’的规矩……”
短短几句话,蕴含着多少玄机。
赫兰罕心惊不已:传说中的无寿族,居住在昆仑山,个个貌美如仙人一般,所谓的“无寿”,也被美化为羽化成仙。后来无寿族销声匿迹,徒留美丽的传说。
原来,这不是传说啊!无寿族是真实存在过的!!
太武皇帝“逼幸”无寿族公主?
英明神武的太武帝会做出这种事?!简直比无寿族本身还要让人惊愕……赫兰罕不敢想象先人会做出这种事来。
难怪这会成为父子相传的秘密,谁会把自己的恶行丑事四处宣扬?
至于太武皇帝没有立长子,而是立了无寿族公主所出之子做太子,现在就很好理解了。爱屋及乌啊……
太武帝终究是凡人,凡人就会有私心,大约他真的很喜欢这位公主。而无寿族也真的不长寿。
“立子杀母”的规矩,其实是太武皇帝为了立爱子的而找的借口,一切都是幌子……
赫兰罕心中掀起惊涛骇浪,然而河间王的话还没有停。
“自此,我赫兰一族,寿数皆不长,之前的祖丨皇帝和太武皇帝都活过了四十五,从明成帝开始,至多不过三十有余……仿佛是无寿族对赫兰一族因公主受辱而施加的诅咒……”
这……
赫兰罕仔细算了算,确实如此啊,如果说做皇帝劳心劳力,所以活得不长,那宗室呢?为什么也活不过四十?
老当益壮的晋阳王是太武帝长子一脉,而年过半百还精力旺盛、不断生子的灵武郡王则是祖皇帝次子那一支。至于其他人呢,三十多就死的,是常态。更有甚者,二十出头,甚至活不到成年。
而他与河间王都是明成帝之后,也就是说他们身上都流淌着无寿族的血。
原来如此啊!
那么上一世,就算蓁华没有气他,没有私通外臣,没有巫蛊诅咒,他也活不长久……赫兰罕苦笑起来。
河间王看到赫兰罕变了神色,便尽力说道:“先皇想过,能否破除诅咒…若是皇族娶汉族女子……或是异族……所生子女,或能活得更久……”
说到这里,河间王语气变得晦涩,用词也要思虑良久。
赫兰罕微一思索,就明白了他的难处。
赫兰一族,多年来与兀烈其他家族通婚,许多人都流着无寿族的血统,若继续相互嫁娶,那么这个短寿的命运,将永远无法被打破。
可是,要立汉人之子为嗣,并不容易。
河间王自己就是胡汉混血,又是幼子,兀烈一族有“幼子守灶”的习俗,他若提出来,太皇太后会怀疑他是否有私心。
就算他临死前将先皇之言据实以告,依然有诸多难处。赫兰罕目前有四个儿子,前两个是汉人李少姜所出,另外两个是兀烈女子所出。河间王此时提出,有干涉立储的嫌疑。
是以,河间王一直保守这个秘密,直到……此刻!
“不过,此事只是先皇的设想,小王母亲是汉人,依然逃不过早死的结局……”河间王不想让皇帝怀疑他,还要加一句:“一切由陛下决断。”
赫兰罕感念于他的忠心,温言道:“叔王的苦心,朕知晓矣。叔王好生养病……”
河间王惨然一笑:“我这病…好不了啦,我心中有数。我若病故,南朝必然生事……”他吃力地指向了案几上的图纸。
赫兰罕拿起一看,正是淮南一线的城防图。
河间王送信,提到有“军国大事相商”,想来就是要借此机会,对贸然来犯的南朝予以狠狠一击。
赫兰罕叹道:“叔王用心良苦,侄儿铭感于心。此次侄儿也带了羽林军精锐,暗中分批布置到了寿春附近。”
河间王见到他们叔侄心意相通,终于露出一丝笑意。
赫兰罕与河间王商量妥当,见他面色黯淡,呼吸长短不定,赶紧唤来寺人,又嘱咐河间王好好休息。
待他出来,这才有空见郑昇,问道:“汝姊何往?”郑昇刚被郑冉盘问了一遍,现在无奈,只能把“郑蓁华去宾霞观养病”的事又说了一遍。
此事听起来有些蹊跷,但郑蓁华人不在寿春城中,赫兰罕也不好命人将她送回来。又一想,郑蓁华素来体弱,照顾病人累倒了,也不是不可能,只能按下心头疑惑。
皇帝亲临淮南都督府的事,无人知晓。但是河间王重病的传闻,却越传越凶。都督府将带头议论的当众责打,也挡不住私下的流言。
这一日,阿竺下山采买针线,听到百姓窃窃私语。
“殿下真的生病了?”
“没听说么?女郎都去宾霞观祝祷了!”
“哎呀,老天没眼啊!”
阿竺凑上前问道:“怎么有这样的事?殿下病得很重么?”
旁人见她是个小姑娘,也不瞒着:“咱们也是听说的。你可不要大声张扬,都督府不允许大家议论呢!”
阿竺心慌,连忙跑回宾霞观,却看到了郑昇。
“阿姊,你真的不回去吗?”郑昇苦口婆心地劝说道:“殿下生病,你也不管了?你太狠心了吧!”
郑蓁华犹自委屈:“拔什哪里稀罕?我病了这些时日,未见他遣人问候。”他不是嫌弃她么?明明是他下令让她来宾霞观的。她干嘛回去在他跟前碍眼?
郑昇道:“殿下病得人事不知,他怎么知道你生病了?”
郑蓁华暗恨这个傻弟弟,你不会跟他说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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