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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知道那些狗东西之前是怎么欺负我的!”
酒过三巡的陈奕初脸红扑扑地靠在沈昭的肩上:“我妈和钟姨都只会跟我说忍忍、再忍忍,公司里利益绑定,还没到撕破脸的时候,可老娘都要忍得乳腺结节了!还要怎么忍!
还好有你,你知道我找你这么个专业能力过硬,又能跟我打配合,帮我出气的人找了多久吗?
昭昭,你可不能因为他们说的那些挑拨的话就抛弃我啊,你不是狗,你是我的朋友、我的伙伴。”
她眼泛泪光,迷瞪瞪地摸上她的脸。
“嗯。”沈昭的嘴角翘了下,唇瓣抵上啤酒罐口。
等她又喝空一罐,侧头便发现陈奕初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沈昭扶着将人放平,拿了个靠枕垫在她脑袋下,又扯过沙发上的厚毛毯把人盖住。
用遥控器关了客厅灯后,她推开阳台门,骤然变化的温度刺激得她打了个寒颤,但适应了,便觉得也还好。
沈昭向后撩了把凌乱的卷发,双臂交叠在栏杆上长吐出一口浊气。
今夜天幕稠黑,乌云遮月,连星星都瞧不见几颗,唯有那扑面而来的冷风灌得她并不太厚的、宽敞的衣袖猎猎作响。
明天就是除夕了。
沈昭晦暗不明地凝视手机上的一早就买好的机票信息,半敛的眸子渐渐失了焦距。
“叮咚”。
她定睛一瞧,是那个没有备注却烂熟于心的号码发来的短信。
【小宝,哥哥今天去菜市场把年夜饭的食材都买好了,明天给你做老鸭汤好不好?】
【还有凉拌鲫鱼、糖醋里脊、鱼香肉丝......全部都是小宝爱吃的菜。】
【哦对了,哥哥还给小宝买了新衣服!】
【不过是按以前的尺寸买的,不知道现在还合不合身......没关系,如果不合身,咱们还能拿小票回去换一件,哥哥把小票留着的。】
发完这条后,手机沉寂了良久,才又响了起来。
【明天一早要去墓园,小宝会跟哥哥一起吗?】
【不行也没事,哥哥可以自己去,只要小宝回来吃年夜饭就好。】
【会回来的吧?】
【小宝会回来吃年夜饭的,对吗?】
朦胧的夜光照不透沈昭深不见底的眼睛。
她定定地看着短信页面上,与干干净净的右侧形成了鲜明对比的、左侧的消息框停在了最后的问句......或者说乞求上。
终于,沈昭无动于衷的脸上,似假面龟裂出了一条缝,露出了些许名为心疼的异样。
可与此同时,那掩藏在面具背后,如淤泥沼泽一样涌动着的疯狂与阴郁也一同暴露了出来。
够了吗?
她扪心自问。
到现在的惩罚,已经足够让他长记性了吗?
他已经完完全全地意识到了失去她的痛苦,以后不会再忽视她、背弃她,真正把她当做生命中的唯一了吗?
沈昭的心脏剧烈搏动起来,一种难以自抑的兴奋与激动让她几乎想要不顾一切地飞奔到池知凛面前,紧紧地拥抱住他,可是——
还不到时候。
他当时对他们的关系发展进程有他自己的规划,不愿为她妥协。
那么现在,她也不要为他改变自己的计划。
这样,才算公平。
沈昭捏紧手机,闭了闭眼。
屏幕上方一条绿泡泡信息弹出,她正准备切过去,就见池知凛又发了两条过来。
【哥哥会等着你。】
【一直一直等着。】
但沈昭动作没有半分停顿,就仿佛没看见。
【余余,我出院了,明晚咱们可以一起跨年吗?】蒋妍还带了个猫咪表情包。
沈昭下意识就要婉拒,可当她输入完成,要点击发送时,手指却怎么也动不了。
整个人在原地僵了半晌,眼底全是明晃晃的挣扎。
最终,她自暴自弃地“啧”了一声,给蒋妍回了句:【好,明天见。】
反正机票买都买了,现在退还要扣手续费,而且除夕还是池父池母的忌日,她不去祭拜也不合适。
关上手机,沈昭像是放下了心头重担一般,舒了口气,浑身都轻松起来。
她双手插兜,眺望着大城市里林立的高楼和霓虹灯,嘴角轻挽地垫了垫脚。
不过沈昭还没来得及好好欣赏京市的夜景,就被骤然拂来的、煞风景的寒风冻得猛地耸了下肩。
害得她连忙转身拉开阳台门,一溜烟儿钻进了暖和的室内,给自己泡了包感冒冲剂喝下。
第二天,送走了回家过年的陈奕初,沈昭也背着个背包前往机场。
一下飞机,她就买了束□□直奔墓园,完美地错开了池知凛来祭拜的时间。
“余余,这里!”蒋妍帽子口罩围巾一个不落地站在约好的商场门口冲沈昭招手。
这严严实实的、像头熊一样的打扮,差点儿让沈昭没认出来:“妍妍你......很冷吗?”
“呃、是啊,我现在身体可虚了,都是吃药吃的。”蒋妍拉下口罩的动作顿了一瞬,目光闪烁道。
沈昭盯着她眨了眨眼,随即笑着拉起她的手走进商场:“里面就不冷了。”
到了除夕,外面的店基本上都关完了,能逛一逛、玩一玩,吃东西的地方也就剩禹城市中心最大的商场了。
原本蒋妍是要带着沈昭去吃火锅的,但沈昭以最近肠胃不好为由,换了家人少安静的私房菜。
两人点了两个肉菜、一个时蔬和一个汤,都是比较清淡不油腻的。
“新年礼物。”沈昭从背包的小夹层里拿出个扁方盒。
蒋妍眼睛一亮,惊喜地接了过来,打开后发现是一条紫云母方珠和紫水晶串成的手串。
“这是文殊手环,保佑你高考顺利。”
“谢谢余余!”蒋妍当即就取出来,戴在了手腕上。
她珍惜地摸了摸,继而又不太好意思地抿了抿唇:“余余我忘了给你准备......要不一会儿吃完饭,咱们就去买吧,你只管挑你喜欢的。”
“算了,你留着自己上学吧。”沈昭夹了一筷子蔬菜放进自己碗里,“万一哪天他们发现了你的小动作,断了你的经济来源怎么办?所以你现在还是能存一点是一点,免得以后寸步难行。”
“可是——”
“还是不是朋友了?算得这么清。”沈昭筷子一放。
蒋妍瘪了瘪嘴,眼眶迅速胀红,一副感动得要哭出来的模样。
沈昭挑眉,见对方使劲把头往下低,她便跟着偏头朝她看:“你哭啦?真哭啦?”
“你才哭了!”无处躲的蒋妍恼羞成怒地抬头道,“我是、我是汤汁溅眼睛里了!”
“好吧。”沈昭看破不说破地笑着抽了张纸巾递给她。
蒋妍这个人呐,嘴硬又要强,永远都吃“跟她对着干”这套,像是某种刻在基因里的条件反射。
“余余,你要去见见梁煜恒吗?他今年没回老家。”情绪平复后,蒋妍问道。
沈昭咀嚼的动作顿了顿,瞳孔有片刻凝滞:“去吧,正好我给他也买了礼物。”
吃完饭后,两人一直在商场里逛到下午六点商场关门,才去了蒋妍在学校附近租的小房子。
期间,沈昭提前关了静音的手机很少有熄屏的时候。
于是她全然不知那未读的短信从1急速积攒到了99+,手机也在池知凛忍不住打去第一通电话时,电量彻底耗尽地关了机。
池知凛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餐桌上大大小小的盘子和碗碟挤了一桌,小宝最喜欢的几道菜放在离她最近的地方,熏制的腊肠和卤菜被精心地摆盘成散开的花朵形状,连不小心溅到盘子边缘的菜汁都被悉数擦去。
他从早上忙到下午,不允许这场年夜饭出现一丝一毫的瑕疵。
包括餐桌靠墙边的花瓶里插着的玫瑰花,他都专门在网上查了花朵保鲜的方法,只为让它始终保持着最鲜艳的模样。
可是......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时针转了一轮,又指向了那个该吃晚饭的数字,春节联欢晚会的序幕曲从四面八方穿透墙壁,传入他的耳朵,还有那远处的烟花爆竹声......
她不会回来了。
从他打不通沈昭的电话开始,便停止转动的脑袋总算是析解出了这个令人绝望的答案。
池知凛呆坐在餐椅上,一眨不眨地望着面前凉透了的饭菜。
忽然,那爬满了红血丝的眸子颤了颤,一滴泪水拖曳而下,眼眶酸胀得不行,心口持续不断的抽痛让他的身体痉挛般战栗,唇上的血色尽褪。
但他却仍旧坐着没动,就好像......已经习惯了。
或者说,他其实早就知道沈昭不会回来,知道今天乃至于这段时间,都是他在自欺欺人——
因为那忍不住从心底里探出的、小小一点儿的妄想。
不过这次的心痛,好像有点儿超出池知凛的预期了。
他俯首趴在桌上艰难喘息,头上大汗淋漓,止不住的鼻血一滴一滴地往下掉,弄脏了他为见沈昭而去商场中买的新裤子。
他本以为缓缓就好了,就像前几次那样。
直到口腔里从外往内蔓延的血腥味突然有了自喉口冒出的迹象,眼前黑斑弥漫、四肢绵软发沉的池知凛才强撑着桌子站了起来。
他踉跄着想去拿电视柜里的药箱,找片止疼药吃,但眼前一阵阵地发黑,四肢又软绵绵的,仿佛没了筋骨。
所以还没等他挪动几步,就左脚拌右脚地重重摔了下去。
这一摔,就彻底不省人事了。
随着春晚倒数结束,零点钟声如期而至,整个城市便如同活了一般,乍然响起了此起彼伏、轰轰烈烈的烟花爆竹声。
“这个时候......?”
“......楼下......马上回来。”
被烟花声惊醒,刚从厕所里洗干净脸出来的池知凛正巧听见了门外梁言母子模模糊糊的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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