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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回咸阳
啾啾!啾啾啾!啾!
雏鸟奋力扑腾着翅膀,想要靠近刚刚燃起的篝火。新降生于这个世间的生命对一切都抱有好奇,但它的努力终究是徒劳的,它甚至无法在这个温暖舒适的小窝里挪动半分。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灰蓝色的天边挂着孤零零的一小片月亮。时不时有木头的爆裂声从篝火里传出,晚风穿行于树林唱起并不悦耳的乐谣。
上明不知何时已经不见,空旷的广场上只剩下扶苏和楚荍两人。横在两人之间的沉默只差那么一点点就让楚荍感到悲伤了,就差那么一点点。
“姑姑。”扶苏轻声喊道,从摇椅上起身。
被扶苏抱进怀里的一瞬间,楚荍才意识到虽然扶苏才十三岁,但身量已经和她一般高了。再过两年她就该仰着头了。
“姑姑,”扶苏抱着楚荍的手臂收紧,“以后就叫我扶苏吧。”
听到他的话,楚荍太震惊以至于说不出话来。她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楚荍花了几秒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公子刚刚说什么?”短短几个字却带着颤抖与哽咽。
扶苏笑了笑,拉开两人的距离以便能看到眼睛。
“我说,从我出生起,姑姑就一直陪在我身边。所以无论是以前的你,还是现在的你、亦或是未来的你,楚荍永远都会是扶苏的姑姑。”
看着他的眼睛,扶苏这番话说的真诚又坚定,就像当初的楚荍一样。
扶苏几乎直接承认楚荍与他的母亲无异。
虽说扶苏的人生当中,她一直扮演着母亲的角色,但听到扶苏直接承认,楚荍几乎是立马落下泪来。
这种喜悦就像是凤仙花成熟的果实热烈地爆炸开来将种子喷溅四射,最后那些带着希望的种子落到厚实的土地上生根发芽所带来的满足感还要强烈。
“我应该直接问姑姑的,不应该和姑姑耍心眼。”
“你知道就好。”楚荍破涕而笑,吸吸鼻子,擦擦眼泪,然后抬手就给了扶苏一个脑瓜崩。
“不过这个心眼还算聪明,就原谅你这一回了。”她接着说,“疼不疼?”
“不疼。”扶苏摇摇头,“我现在这个样子,姑姑那里舍得用劲。”
楚荍轻笑着哼了一声,但没有反驳扶苏的话。因为他说的是真的。
起风了,她接过侍女递过来的披风为扶苏披上,又为他拂去肩膀上不存在的灰:“走吧,公子陪我去走走。”
“扶苏。”他纠正道。
“好——”楚荍拉长尾音,比浓稠的蜂蜜更甜,“扶苏!”
两人穿过树林后来到一片湖泊,湖风吹来,带着丝丝凉意,他们沿着湖边散步。王离带着卫兵在不远处跟着。
咳咳,楚荍清了清嗓子,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才缓缓开口:“所以,你想知道原因?”
“嗯。”扶苏点头,在发生这么多事情之后,他确实很想知道最爱他的姑姑之前都瞒着他什么。
况且马上就要回咸阳,若说他的内心没有丝毫慌乱,那是假话。
“你六岁那年和大王吵了一架后昏倒,一直高烧不退,太医束手无策。所以我只好告诉大王你之前就有靠近他就会心绞痛的病症。当时大王像是明白了什么,随后就找来了巫祝,”
“巫祝跳完祛除邪祟的舞蹈之后,向大王讨要了玉佩。巫祝为你戴上玉佩之后你就悠悠转醒。很长一段时间内身体都十分健康,那奇怪的病症也没有再复发,直到胡亥出生。”
“当时你告诉我这块玉的异常,又开始做不记得内容的噩梦,我才有了一些猜测。”
“在戴上这块玉之前,你总是会做一些不记得内容,但醒来却很悲伤的噩梦。把这些联系到一起时,我忍不住猜测,或者这个世界真的有神存在。”
“大王会成为这个天下的帝王,而你是王之子,受神庇佑。所以这些噩梦、心痛、玉佩都是在保护你。”
“我猜测在你那些梦里,肯定发生了什么让你痛苦万分的事情,所以神才选择让你遗忘。”
楚荍顿了一下,才接着说:“但这一次,你没有忘记,你全部都记得。而这一切的中心,都跟大王有关。”
两人停下脚步,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天上挂着月亮,扁扁的一弯钩。倒映在湖面上,像一只银色的柳叶船,随着湖水摇晃。
扶苏抬头望着月亮露出一丝苦笑,楚荍猜的很准,难道这世界上真的有神吗?不然又该怎么解释这一切呢。
“姑姑真的认为这世界上有神吗?神又真的保佑于我?”扶苏轻声询问,目光没有从月亮上移开。
“虽说子不语怪力乱神,但或许月神现在就在天上看着我们呢。”楚荍也望向那一弯扁月,
也许没有月神,但确实是有系统这个赛博科技神,派她来改写扶苏原有的结局,怎么不是“神”的保佑呢。
回咸阳那天,秋风肃杀,嬴政国事匆忙,竟是没能见上两人一面。直到第二天中午嬴政才传召扶苏,父子俩吃了一顿午饭。
楚荍回咸阳后先去了一趟格物府,处理府里积压的一些事务之后到第二天晚上才又进宫。
“参见大王。”楚荍跪下行礼。
行完礼后,迟迟不见嬴政让她起身。楚荍疑惑地抬头看了一眼嬴政,他正坐在书案后处理奏章。
很快,楚荍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刺杀扶苏的刺客由于信息太少,最终成了一桩悬案。而且最后的处理结果是负责围猎安全的蒙恬被降职一级,罚俸一年。这件事连带着很多人都被降职罚薪。而造成这一切发生的源头——胡亥,大王却什么都没说。所以自然,胡姬带着胡亥又在宫里蹦跶起来。
三个月过去,她都快要把这件事给忘了。看来胡姬还是把她的话当成了耳旁风,回宫之后她肯定是迫不及待跟嬴政告了她的状。
既然大王让她跪着,那她就跪着好了。
这是第二次嬴政让她跪着。上一次还是她刚穿过来时嬴政怀疑她的身份,而这次竟然是因为胡姬这个女人。
在她为秦国做了这么多之后,嬴政竟然因为这女人和她的儿子敲打她!楚荍不敢置信地在心里大喊。
半个时辰过去,楚荍的膝盖已经受不住,疼痛一下一下刺向她的心。她双腿颤抖,但倔强地咬牙坚持。
她说过,如果嬴政要因此惩戒她,那就他就这样做好了。
但她绝不会为此道歉。绝对不会!
她一想到扶苏因为胡亥受了这么重伤,她不过是威胁了几句!
楚荍心里忍不住往上翻着委屈的酸涩,她为扶苏委屈,为自己委屈,更是心寒。难道在嬴政心里,胡亥就那么重要?比扶苏还重要?她越想越委屈,终于是忍不住,一眨眼睛眼泪就落了下来。
嬴政终于从书案中抬头,准备让楚荍起来。结果一抬头,却发现楚荍竟然在哭。他只见过两次她因为扶苏痛哭的样子。
楚荍低着头,委屈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下,地上印出两小块被眼泪濡湿的痕迹。嘴唇为了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已经被咬出血迹。
“你、你哭什么?”嬴政被楚荍的眼泪震惊,他没想到楚荍会哭成这样。
回咸阳之后胡姬确实立马就向他来告状,一哭二闹三上吊地喊楚荍是如何如何威胁她和亥儿。胡姬那些添油加醋的话他自然不信,但楚荍威胁她和胡亥这事他是信的。
楚荍是除了他之外最清楚那块玉佩内情的人,所以她把扶苏遇刺之事归咎于扯掉扶苏玉佩的胡亥身上,从而威胁胡亥让他们离扶苏远一点,这绝对是楚荍能做出来的事。
但威胁人,口头威胁是永远不够的。既然要做,就要做得干脆一点。像这样让胡姬把事情捅到他面前,闹得满宫人皆知算是怎么回事?胡姬是他的妃子,胡亥是他的儿子,楚荍这样威胁他们,又把他这个大王放在哪里?
满朝文武大臣,只有楚荍敢这么做。他给了她这么多权力,但她选了最蠢的一种方式来做这件事。他本想借机敲打一下她,但楚荍这幅样子.......
现在他简直要怀疑扶苏那些感情用事,心慈手软是不是都是跟楚荍学的了!不过是让她跪了半个时辰,就委屈成这样。其他人哪有这个胆子,敢在他面前哭?
楚荍没有回话,也没有抬头,她现在一开口肯定会哭出声来,她不愿示弱。
见楚荍一副倔强的样子,嬴政头疼地按了按额头,原本他要敲打楚荍的那些话如今也没办法说,哭成这样......
“好了,你回去吧。”嬴政叹口气,又拦住一只脚跨出门槛的楚荍,稍微加重了语气:
“记住,没有下次了!”
“是。”
楚荍一出嬴政的书房,就被夏时接住,“你怎么来了?”她问。
“公子见你迟迟不归,便派我来接你。”夏时扶着他小声说道。
闻言,楚荍紧紧抓住夏时的衣袖,“送我出宫,不要向公子提起我这副样子,就说我一切都好,但府里有急事要回去处理,就直接出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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