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王殿下请动心

　　罗重衣回到冥王殿，还未来得及安置学堂那群娣子，鬼帝拿着的奏折堵在她门口，“殿下——”

　　幽冥鬼门排满亡魂，淹死的，毒死的，被道友捅死的，按以往她们走过幽冥十三站，入幽冥，十殿判官判入轮回，任务繁重。

　　“上生殿没派星君去人界吗？怎么还是如此惨状。”罗重衣从她手里扯出衣袖，鬼帝道：“鬼差来报，上生殿的确在人界协助修士，但……”

　　罗重衣睨她一眼，“说。”

　　鬼帝：“反而是上生殿星君去过的地界，亡魂陡然增多。”

　　“上生殿？”

　　罗重衣表情凝重。上生殿属于仙族医道砥柱，若真是上生殿有问题，整个九重天只怕找不到几块净土。

　　“非常之时，不必管，让她们自个走去轮回道，爱去哪一道投胎就去哪一道。”

　　幽冥的事她无心再过问，只因为九重天不容有失。

　　罗重衣拿出收纳学堂的灵珠，进去后，仙族对她如临大敌，妖族有虎枝做主心骨，挪到罗重衣身旁。

　　在妖界时罗重衣和她们母辈说的话，罗重衣有意让她们听到，仙族仇视她不奇怪。

　　罗重衣在人群里慢悠悠走上一圈，道：“学堂教得也差不多，也不知你们学了几分真本事。幽冥界不留废物，每三日我会派一批鬼将进来，只有杀了她们，才有资格活下去。”

　　“鬼将身经百战，我们怎么可能是她们的对手！”

　　“可不是我要杀你，是你自己不想活。”罗重衣懒得多嘴，一只小妖怯生生问：“殿下，妖族也要吗？”

　　她勾唇笑，摸了摸她毛茸茸的头顶，“我说的是，你们。”

　　好歹一视同仁，仙族松了口气。

　　罗重衣的眼神吓得小妖往虎枝怀里躲，虎部本就好战，虎枝放话道：“殿下尽管放马过来。”

　　等罗重衣离开后，仙族冷嘲道：“听说妖王棠清与罗重衣交好，她不也没放过你们？”

　　虎枝不搭理她们，领着妖族聚到一块，潜心修炼。仙族众人见状，也急急忙忙商量如何应对，提升修为。

　　三日后，第一批鬼将闯入，妖族仙族各自为战，重伤过半，好在有人修习医道，将人都救了回来。

　　罗重衣坐在最高处看这场热闹，人数相同，幽冥鬼将比她们实力要高上一些，加上她们经验不足，打起来才会如此吃力。

　　又过三日，妖族和仙族开始握手言和，制定战术共同抵御鬼将。学堂教习传授的招数全使了出来，嘴上骂着罗重衣，幽冥曲没少用，虽不熟练，在罗重衣看起来却独有一番乐趣。

　　第七日，姜浮玉持四象令牌入鬼门，直达冥王殿外。

　　罗重衣闭眼，躺在屋顶，“浮玉星君是来捉拿我回九重天？”

　　“阿星。”姜浮玉仰头，无奈地笑，“连看都不肯看我一眼么？”

　　“我说过死生不见。”

　　姜浮玉飞上去，坐下她身侧，低头盯着她的眼睛，伸指轻轻触碰她弯曲颤动的睫毛，“如此令人伤心的话，当真还要对我说第二遍？”

　　罗重衣一掌推开她的脸，翻了个身，“浮玉星君说我对你招之即来，挥之即去，这次我可没强迫你。”

　　真是记仇啊。姜浮玉自背后抱住她，靠着她的头，心里闪过一个念头，若是她一直不来找罗重衣，她会如何？

　　何必设想未曾发生的事，惹来心烦，她失笑，“我斗胆强迫一回阿星。”

　　罗重衣没挣扎，往后仰，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在她怀里，老神在在道：“身为九重天仙君，竟做出这等事。”

　　“这等事，是哪等事？”姜浮玉吻上她的额头，“这样？”

　　双手圈住她的腰，双唇在鼻梁，温柔地啄，“还是这样？”

　　“要我说，殿下也是共犯。”

　　罗重衣睁眼，“放——”，嘴角被冷不防咬一口，声音拐了个弯，不轻不重吐出后面那个“肆”字。

　　姜浮玉小声问：“还在生我气？”

　　“嗯。”罗重衣勾住她的后颈，变本加利地还回去，亲着亲着一个翻身，姜浮玉躺在她身下，两人险些掉下去。

　　“殿下…”回殿的豹尾听到动静，不敢置信地睁大眼，揉了揉，五指合拢遮住双眼，当做没看到。

　　罗重衣揽住姜浮玉的腰落地，面不改色吩咐道：“去鬼门接引一个月的亡魂。”

　　豹尾一张皱巴起，不情愿地应是。

　　被属下撞破，罗重衣倒也不觉尴尬，大大方方吩咐：“以后她来，不必禀告，由她随意出入冥王殿。”

　　人一走，抱住姜浮玉，鼻尖是熟悉的味道，姜浮玉：“殿下不是还在气我？”

　　“你来得太迟，我才生气。”

　　在人界妖界探听消息的鬼差说，三日前天空裂缝缩小，有合拢的趋势。

　　她等了六日，幽冥界雷电之地的封印挨个加固了遍，学堂那群人在她这也开始摆脱“废物”的印象，姜浮玉才姗姗来迟。

　　“我协助天后修补聚灵鼎，耽误了几日。”

　　姜浮玉灵力可自愈，帮天后修聚灵鼎，的确是最好的人选，罗重衣没把这件事放心上，“她…太虚结界现在如何了？”

　　姜浮玉知道她本该要问天后如何，话到嘴边不肯直接问出来。“天兵接管巡视，没出大事。”

　　“没出大事，只怕是因为时机未到。”她起身，“我要去九重天见天后，幽冥的事我已处理好，封印不会出问题，再待这实在憋屈。”

　　姜浮玉拉住她，顿了顿，“她们要困你，如今目的达到，才会有所松懈，若你离了幽冥，难保不会被发现。”

　　罗重衣不甘心，辩解道：“千面万象下，谁认得出我？”

　　“我。”姜浮玉抿唇，“兴许还有张白苏。”

　　“怎么提到她？”

　　“上回在妖界，你用千面万象，她不就认出你了么？”

　　罗重衣一愣，抱住她笑，“姜浮玉啊姜浮玉，要我说你比我还记仇。”她是明着记，姜浮玉是暗戳戳记。

　　“要不我们天生一对呢？”姜浮玉莲花玉坠又塞回罗重衣手上，眼神幽怨，“阿星每回闹起来就扔给我，不怕弄丢吗？”

　　罗重衣喜爱她这副表情，乐不可支地晃着玉坠，“你一颗心系在我身上，能丢哪去？”

　　姜浮玉弯眼，“若有一日，我的心不系在阿星身上，你会如何？”

　　只当她在说玩笑话调情，罗重衣戳她上臂，“兴许会把你的人绑到我身边。”

　　“兴许？”姜浮玉轻声重复。

　　罗重衣：“我们好像不曾比过输赢。万一打起来，你只管耗着我，我未必能赢。”

　　罗重衣想了想，“不对，比过一次。幽冥界初见，我那时收服褚鸢恶灵身受重伤，你正好闯入望乡台，我们交过手。”

　　“你说算谁赢？”罗重衣搡一把她，她抬起头，眼神呆呆的，也是奇怪，这段记忆明明在脑海中，却怎么也寻不到。她缓了缓道：“输赢还能由我说了算？”

　　罗重衣哼声，“你多大度，险些夺了我的箫，见我重伤放我走，说胜之不武。”

　　要不是自己重伤不能打，就冲姜浮玉挑衅的话，罗重衣就不可能让她活着离开望乡台。

　　“是我错了。”姜浮玉凑近咬她的嘴角，罗重衣嗔笑说她好黏人，揽住她的腰，收紧，“赢回来一个姜浮玉，也不亏。”

　　“要不要去歇息？”姜浮玉问。

　　“嗯？”罗重衣挑眉，笑容玩味，“这么想我吗？”

　　姜浮玉摇头又点头，“只是陪你睡一晚。”

　　说不累那是假的，幽冥承担轮回之责，罗重衣为避免如妖界般妖兽打破封印，这些时日灵力几乎都用来加固封印，在每个封印外多加一层结界。

　　两人相拥躺在床榻，姜浮玉依偎在她怀里，等她疲惫闭眼，进入她的识海。

　　梵脉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她动作轻轻地为她疗愈。

　　做完这些，她坐在识海中央一座平和安静的岛屿上，捞起一把细沙，注入灵力，然后扬入海中。

　　睡梦中的罗重衣对一切都没有察觉，姜浮玉离开识海，唇贴在她额头，随后退出她的怀抱。

　　罗重衣下意识捞住她的腰，姜浮玉失笑，留音道：“九重天事多，天后让你三日后回九重天，一定是三日后。”

　　罗重衣醒来，姜浮玉已经离开，心里怪姜浮玉来去匆忙，连招呼也不打。

　　三日后才能去九重天，这三日罗重衣独守空房，夜半躺下，再没有姜浮玉在身侧，唯有睹物思人，莲花玉坠在手中生出暖意，一丝姜浮玉的气息缠绕在身边，这几夜才得以入眠。

　　第三日，她如约往鬼门出，启程前往九重天，人刚走出冥王殿，鬼差来报，鬼帝周绮进入幽冥，正往六道轮回门去。

　　周绮和敖嬴并肩行走在酆都城，“如果罗重衣不答应，你狠得下心？”

　　停顿片刻，她低声道：“事已至此，我还有回头路可走吗？这是最后一次。”

　　破开妖界封印，攻击太虚结界，哪一条都是重罪。既然选择帮敖嬴，索性一帮到底。她也想看看，重衣姐姐会如何取舍。

　　“等我报仇掌控荧惑海，往后你大可以随心所欲。”敖嬴拍了拍她的肩，重复道：“这是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利用你。她在心里说道。

　　周绮：“荧惑海未必如你想的好掌控。”

　　奈何桥站满了亡魂，敖嬴皱眉，打算吓退她们，一声龙吟不见效果。周绮挥手，鬼差开道，她们从正中间过桥。

　　敖嬴笑着挽住她的手，“鬼帝大人好威风。”

　　六道轮回路就在眼前，“我娘亲学成祖先遗法，在人界不受天道压制，可惜我不如她。”

　　“只有重衣姐姐才有办法让我们保留修为轮回人界，但我不曾见她对谁用过。”

　　“有阿绮在，她会帮我们的。”敖嬴五指擒住她的脖颈，忽地转身，“对吗，冥王殿下。”

　　罗重衣站在桥尾，玉箫插在腰间，双手负在身后，“苦肉计这招对我没用。”

　　“不是苦肉计。”敖嬴冷笑一声，施法缚住周绮的双手，定住她灵脉关窍，一把剑抵在她梵脉上方的心口处，“周绮，你由爱生恨的戏演得不错，但我不信你是这种人。”

　　周绮情绪淡淡，“那你呢？现在的你找不出半点从前的影子。”

　　“因为我一开始就在骗你。你是幽冥鬼帝，有四象令牌，与罗重衣关系亲密，若不是当初无影的计划失败，也不至于生出这么多波折。”

　　周绮敛眸，沉默一会，“我不信。”

　　心口的剑向下半寸，见了血，周绮忍着没出声，朝罗重衣微微摇头，“重衣姐姐，是我大意轻敌，作茧自缚。”

　　“捣碎梵脉，她修为再高以后也使不出来。”敖嬴看向罗重衣，“不管是不是计，冥王殿下也不会忍心阿绮受苦吧？”

　　她的剑又深一寸。

　　“我要轮回去人界，记忆修为一点不能少，相信冥王神通广大，定能做到。”

　　罗重衣目光沉沉，盯着她看，“你娘亲的魂体在幽冥，你放了阿绮，我便能留她魂体不散，往后寻一具躯壳装填，她便能死而复生。”

　　敖嬴神色闪过一丝痛苦，又重归清明，“湮灭印下魂飞魄散，我娘亲已经死了。不要试图耍手段，我会带周绮一起下去。”

　　“殿下，万万不可。”缩在角落的鬼差斗胆出声阻拦。

　　岂料罗重衣唇角微提，笑了笑，“我答应你。”

　　“重衣姐姐……”周绮喃喃喊她。

　　她施法，轮回门前开出一道新的门，敖嬴推着周绮一同走入。

　　下一瞬，罗重衣吐出一口血，半跪在地上。

　　鬼差扶起她，“她们毫发无损，但天道反噬会尽数落在你身上。小鬼帝往日最听你话，这回为何…”

　　“无妨。阿绮长大了，不会总按我的想法行事。”

　　敖嬴说她娘亲敖巳是因湮灭印而死，这便足够她赌一把。能在人界埋下一把刀，也不错。

　　或许周绮也是这般想，又或许是对敖嬴动了心，无论如何，她有选择的自由。

　　罗重衣抹去血痕，她要去九重天见姜浮玉了，这点伤，双修一次足够疗愈。

　　浮玉应当不会生我气吧？她想到这，笑了笑，她从未怕过谁，如今也有了软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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