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在晨[古风父子]

　　晨儿在正屋里一连赖了三夜，夜里寒凉竟生生给冻出了风寒。
　　那是第三夜，身子不住打抖，实在挺不住了，便爬起来摸黑走到父亲床前：“父亲……我冷……我冷……”
　　欧阳羽听见了，立马转过身，看见孩子满脸苦相，马上抓着他的胳膊拽上来，把自己的被子给他披上。
　　晨儿浑身发冷，裹得紧紧的，趴在那一动不动，身子一直哆嗦。
　　欧阳羽想去抱他，可刚伸出手孩子头就扭到另一边去了，悬在半空的手转而去抚他的额头，还没烫起来。
　　第二天，彻底病了。
　　欧阳羽看着孩子咳嗽的模样，哪里还敢让他继续耗着，叫人收拾了东厢房出来，也是打通的三间，跟幽竹院的布置类似。先让他在里面养病。
　　“咳咳……”晨儿裹紧了被子，不停地咳嗽，在床上蜷缩成一团。
　　父亲拿手背去触他额头，这次明显烫得厉害，脸蛋也发红发烫，这是烧起来了。
　　拿浸了水的帕子放在他额头，晨儿已经迷迷糊糊开始讲胡话了：“不丢……爹……爹爹……”
　　欧阳羽拿帕子的手停顿了一下，悬在半空，不过就愣了一瞬间，继续换了水拧干，为他擦脸擦手。
　　当天就退了烧，又多躺了三天，才有了精神活蹦乱跳了，就是嗓子还说不了话。
　　父亲依旧日日来紧盯着他喝药，晨儿却没有往日那么抗拒了，乖顺得不似真人。
　　还以为他懂事了，定了性子了。只要性子稳重些，能听得进去话，再加上勤学苦练，还愁成不了材？
　　瞧着孩子把满满一大碗浓药汤都喝光了，眉头也没皱一下，也没吵着讨蜜饯吃，很是欣慰。
　　晨儿也看见父亲满意的神色了，心里不禁有些失落，所以……只要吃苦牺牲自己，父亲就会高兴；做我不开心的事，父亲才会满意！
　　又过了两天，还微微有些咳嗽，不用再喝药了，慢慢恢复就行。
　　今日本该去学堂的，已经好些日子没去了，估摸又讲完一本书了。
　　可偏偏这日天色阴沉得厉害，直至父亲下朝回来，他还没起。
　　这可好了，干脆不用去了，父亲让他一起跟着去书院去。
　　他知道，每次父亲带他去书院准没好事。就这样，一路上心里七上八下的熬到书院。
　　今日初九，又是考试的日子，此时屋子里已经都坐满了学生，个个奋笔疾书。
　　晨儿有一丝不好的预感，果然，父亲把他领到最前头的空位置，轻拍了两下桌子，让他坐在这。
　　听话坐下后，父亲从桌面上拿来一张试卷给他，又搬了个凳子坐在正前方，就这么看着他做题。
　　晨儿只感觉头皮发麻，手脚发凉，不敢抬头看自家父亲，心想今天是要交代在这了，手上却马不停蹄磨墨提笔。
　　渐渐眼睛发花，看着题目的小楷都有重影，不知不觉鬓边稀碎的发梢流下一滴汗，好巧不巧滴在试卷上刚学的黑字上，瞬间晕染开一大滴墨迹。
　　晨儿此时怕是脑子不清楚了，竟然拿袖子去擦，连前面几个未干的都扫开一大片脏污。
　　咽了一下口水，缓缓抬头看向父亲，正在面无表情看着他，都知道了！
　　晨儿此时只想哭，他不想写了，正想放下笔的时候，父亲忽然鹰隼一般的眼睛望向远处：“写自己的！再乱看，眼睛不要了？！”
　　忽然一嗓子，晨儿吓得哆嗦了一下，连忙低头继续硬着头皮写，他真的忘光了啊，就连最基础的默写也记不起多少了。
　　所幸父亲很快就离开了，可算是松了口气，起码没有大山压着，能放心写几笔。
　　他可不知道，他的老父亲此时正在院子里溜达来溜达去，就怕进去平白给他压力，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才回去的。
　　收卷子是一个人一个人收的，故而排后面的能压着这点间隙多写几个字。
　　可晨儿却没这机会，刚刚敲了钟，余音还在回荡，父亲就把他的卷子抽走了，并且就站在他身边细细看了起来。
　　晨儿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这是要现场判卷不成。
　　欧阳羽从头到尾扫了一遍，没有发火也没有夸奖，而是语气平淡，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把卷子叠好塞在袖子里，冲孩子说道：“走，吃饭。”
　　晨儿都懵了，没……没事吗？不过，还有让他更懵的。
　　父亲抓着正在吃饭的纪先生，硬要让他品评一张试卷。
　　纪先生放下筷子，嘴里的饭还没嚼烂，就接过晨儿写的卷子瞧，不过十几个呼吸，就看了一遍，点评道：“有些天赋，再雕琢一番必成大器。”
　　“是吧？”父亲很高兴，指着卷子说道，“这孩子字写得不错，基础也还算扎实，就是文章差了一些。”
　　“写文章要多看多练，锦绣文章哪有那么好作的？这就算可以了。”纪先生接道。
　　“听见了吗？”父亲转头看向惊得瞪大眼睛的晨儿，“多看多练，你也能做出好文章。”
　　晨儿赶紧点点头，还有些不太真实，刚刚……被夸了？就……忘得差不多全靠瞎编的默写？
　　回家的路上，父亲还继续跟他说：“我和纪先生都觉得你天赋不赖，说明你脑子聪明，学东西快悟性高，基础也打得不错，再多用功一些，说不定还能博个‘神童’之名。”
　　晨儿都开始怀疑自己了，他学东西……快吗？
　　到了家以后，父亲非要给他验证一番，他到底天赋高不高。
　　唐诗三百首拿来，随意翻了一首没背过的，父亲只给他讲解一遍，限时一盏茶的时间，要他背会。
　　晨儿就这一次机会，自然听得极为仔细，一遍就已经在心里记住了八成，一盏茶的时间根本没到，只过了两遍，晨儿就已经完整背了下来。
　　他自己都惊呆了：我……我果真天资聪颖？
　　“是不是？”父亲笑着看着他，“再背一首长的小事一桩。”
　　晨儿欣喜万分，咧嘴笑了，点点头。难得有了自信，连着背下了七八首，晨儿还想把第一首再背一遍，却被父亲赶紧叫停：“今天就到这了，明天你再背给我听。”说完赶紧把他赶出去了。
　　晨儿出了门，脑子还懵着，再回想方才背过的，已经啥也想不起来了，他也不恼，再拿出书本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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