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使大人的小娇夫

　　第二天，按照凌熙的计划，他们要去医院看望吴怀。
　　十天过去，吴怀还是只能躺在病床上，虽说他身上的绷带拆了大半，但脸上还是用纱布包扎了好几处伤口，因而只能看到他的脸又肿又紫，像是个蒸熟的紫薯馒头，五官则发胀了一样，线条并不分明。
　　而一直守着他的母亲刘翠兰头发就跟覆了层雪似的，从黑白变成了全白，患了重病的身体不堪重负，每日都在透支着寿命来守护儿子。

　　凌熙的到来让刘翠兰沉重的心情勉强得到了一丝安慰，不知道为什么，她一见到凌熙就觉得亲切。
　　也许是凌熙脾气好，也许是她觉得凌熙可靠，只要看到他仿佛就能看到希望。

　　凌熙又带了些补品过来，刘翠兰十分感激，请他和幽无坐下。
　　幽无的头发又变成了黑短发，这次是他主动变的。凌熙起床看到后兴奋了一早上。

　　他把凳子推给了幽无，让幽无坐下后自己则站在他身侧，“刘姨，这是我表弟，他之前是松海一中的学生，也受过吴叔的照顾。”
　　在来医院之前，凌熙就故技重施，和幽无重新确立了他们的表兄弟关系，幽无不喜欢凌熙做他表哥，但也没有拒绝。

　　刘翠兰连连点头，用浑浊的眼睛看了几眼幽无，随即又把不安的视线移到了凌熙身上。

　　凌熙知道她想听到自己说什么话，不等她问，凌熙主动开口，“刘姨，你千万要保重身体，吴叔他还好好活着，只要他还在，我们就一定能找到他。”
　　凌熙千辛万苦去地府一遭不仅把幽无找了回来，也确定了吴义达没有死，所以说来，这一趟虽不完美，但可以说是大有收获。

　　“你说的是真的吗？可是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我家老吴没死，那他现在在哪？”刘翠兰死死抓紧凌熙的手臂激动地问道。
　　“你信我吗刘姨？”凌熙眼神坚定地看着她。
　　刘翠兰猛地点了几个头，“我信，老吴肯定还好好活着！”

　　“那就对了，刘姨你就好好照顾吴怀，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凌熙耐心地安慰着刘翠兰。
　　躺在病床上的吴怀还是说不了完整的话，他只能颤抖着发肿的脸，喘着粗气很艰难地开口道:“谢……谢……”

　　凌熙又走到床边安慰吴怀，让他别胡思乱想好好休养。

　　幽无静静看着，凌熙天生就具有这种稳住大局的气场，凡是靠近他的人都能受他感染，即便自己生活得再不美好，只因和他接触过也会在灰白的人生里留下这么一段彩色的记忆。

　　幽无一直独占着凌熙身上的温度，今天也就是勉强大方一回，暂时把凌熙分享给了别人。
　　他不再听凌熙跟他们说什么，起身环视了一圈了病房。

　　这里的气味让他有些不适，还有……
　　幽无脑中闪过一道电流，他忽然察觉到了一道异样的目光。
　　幽无侧过脸，看向正对着吴怀的那堵墙，天蓝色的墙面洁白无瑕，墙上只挂了一台液晶电视，墙下方有装饰柜，柜子上摆了机顶盒。

　　他察觉到那里有一道视线。
　　可是，此刻的电视却是关着的，而视线却是从电视上投向他的。

　　见幽无对着黑屏电视发呆，凌熙走过去问:“大人，你看什么呢？”
　　“有人在看我们。”幽无的视线逐渐收紧，凝在一个点上，那是电视的电源开关键。

　　“在哪？”凌熙顺着幽无的视线，凑到电视跟前。
　　“就在你跟前。”幽无淡淡道。

　　“什么？！”凌熙一脸惊疑，但视线也很快就锁定了电源键，“你的意思是这里有……监控？”
　　幽无点头。

　　“监控？病房里安监控干什么？”刘翠兰慌张地望着凌熙问。
　　凌熙低头思索了一会儿，看看电源键，又把视线投向病床上的吴怀，他发现监控是正对着吴怀的，从这边刚好可以拍到吴怀的整个身体。

　　难道是谁有怪癖好喜欢偷窥病床上的病人？
　　凌熙很快就否定了这个猜想，他更怀疑这个监控和吴义达的失踪有关系，虽然他还猜不到其中的关联会是什么。

　　凌熙找了护士，让他们找技术工拆了电视，如幽无所说，在电源键那个部位藏了一个微型摄像头。
　　虽说凌熙有了心理准备，可真的看到摄像头时心脏还是猛地揪了一下，更别提不相信里面摄像头的护士看到时当场有多惊讶。
　　护士很快就去报告给了上级，科主任及时赶到，封锁了这个消息，以免引起骚乱，但同时也以检修电视为名，去检查了其他病房里是否有摄像头。

　　而结果是没有。
　　只有吴怀的病房里有摄像头，这让凌熙更坚定了他的猜想。

　　凌熙安抚好刘翠兰和吴怀的情绪后离开了病房，事不宜迟，他们得抓紧时间找到吴义达。
　　“霍怀玉。”出了病房后幽无嘴里就念着他的名字。
　　凌熙一听到霍怀玉的名字就头疼，他不懂为什么幽无都失忆了嘴里还总是念着他。

　　难道真的只是讨厌吗？
　　凌熙有些动摇了，他也讨厌霍怀玉，只因为霍怀玉碰了幽无，可这种讨厌只会让他不再想提到这个人，而幽无则相反，他老是念着他。

　　“他以前也做过这种事。”幽无没有察觉到凌熙情绪的不对劲，他只是想着自己的事。
　　霍怀玉也偷拍过凌熙，要不是他给自己看了那段偷拍录像，幽无都不知道，原来凌熙一心想的还是霍怀玉呢。

　　时间过去这么久，幽无已经不怪凌熙了，他只怪霍怀玉，一定是他使了什么手段把凌熙迷得神魂颠倒，所以幽无一心要干掉这个对手。

　　“以前？”幽无的话如一把刀子贴着肉扎进凌熙的心窝。
　　为什么幽无会记得他和霍怀玉的以前而不记得和自己的以前？

　　幽无没想到自己又说漏嘴了，他撇开和凌熙对视的视线道:“我在地府查过他，他以前也干过这种事。”
　　“你查过他？”凌熙的关注点逐渐偏了。

　　“有什么问题吗？吴义达的失踪一定和他有关系。”幽无笃定道，“我在地外境跟踪过霍怀玉，虽说也没有发现吴义达，但是霍怀玉的踪迹一样可疑。”
　　“你什么时候跟踪过他？”凌熙心痛。

　　“就是你去找莫爷的时候。”幽无说得很平淡，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
　　“你为什么要去跟踪他？”凌熙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对幽无又是气又不忍心生他的气。
　　“找吴义达啊。”幽无答。

　　幽无说得没什么毛病，可凌熙就是不甘心，从前幽无只跟踪自己的，可他现在居然去跟踪了霍怀玉。
　　不对，也许他从前就跟踪过霍怀玉，只是自己不知道。
　　这么一想，凌熙心里就空落落的，不能得到幽无的爱简直比让他死还难受。

　　见凌熙一脸失魂落魄，幽无才感觉有些不对。
　　难道是他不喜欢自己跟踪霍怀玉？
　　幽无猜对了，但只猜对了一半。他只以为是凌熙喜欢霍怀玉，他不允许别人跟踪他喜欢的人。

　　幽无没再说什么，往前走了几步。
　　已经进了寒冬，连日来都是阴天，天色乌蒙看不到云，就像被寒风给吹干净了似的，天空也失去了它的光彩。

　　天气预报说从今天开始会下雪，但一直没下。

　　幽无还没见过比无涯海里的白色浮尘还要像雪的雪景，他想看一看。

　　“大人。”凌熙快步上前，本能地抓住了幽无的手，“你要去哪？”
　　“去找霍怀玉。”凌熙越是在乎他，幽无就越想让凌熙看清霍怀玉的真面目。

　　“可是我们没有证据，找过去人家也不可能就把人交出来的。”凌熙勉强说服自己幽无只是为了救吴义达而想去找霍怀玉。
　　“我去找证据，你回家等我就行。”幽无挣开凌熙的手，迎着风的方向毅然决然地走去。

　　凌熙不可能让幽无一个人去找霍怀玉，他想追上去，但幽无隐了身，他根本找不到人，无奈之下凌熙只能自己去找霍怀玉。

　　＊

　　“霍总，摄像头被人发现了。”

　　被叫住霍总的男人留着一头带着浅棕色的齐耳长发，他总喜欢把头发梳到脑后，让俊美的五官完全暴露在空气中。此时的他上身穿着灰色条纹衬衫，下身搭格纹吊裤，人靠在沙发椅上，看似懒散，身上的衣服却像是被熨得定了型一般十分平整，他翘着二郎腿，露出纤细的脚踝，脚踝上穿着带有白色斑点的黑色袜子。
　　此人便是霍怀玉。

　　屋里光线很暗，墙上只开了一个很小的四方形窗户，但并没有光从窗户里打进来。屋里只亮着一盏发着青色光的复古台灯，而霍怀玉背对着台灯而坐，他整个人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中。

　　听到声音从背后传来，霍怀玉悠闲晃着的腿停住了动作，不咸不淡地问道:“谁发现的？”
　　“是凌熙。”站在身后的男人道。

　　“阿凌啊……已经很久没看到他了。”霍怀玉说着抬起了头，借着从身后打过来的光，看向了正对着他的墙上投影出来的一个白色的人形轮廓。

　　虽说只是个轮廓，可那轮廓的线条却十分清晰，就连人的垂腰的发丝都根根毕现，更不用说人的完美的五官了。
　　只可惜轮廓始终只是轮廓，并不能展现出那人万分之一的美。

　　然而，仅仅只是为了造出这轮廓就已经耗费了霍怀玉大量的财力和人力。

　　“他应该还在生我的气吧，”霍怀玉倒是有自知之明，“他本来是我最信任的人，而我也是他最亲的人的，走到今天完全是我做梦都想不到的。”

　　“霍总，那要把凌熙叫过来你们好好谈谈吗？”
　　霍怀玉看着墙上人形轮廓，思绪不觉飘远，嘴里念道:“阿凌回来了，那他是不是也回来了？”
　　一想到这霍怀玉的嘴角溢出了笑，“看来很有必要跟阿凌坐下来谈个心了。”

　　“你先下去，我会跟阿凌联系的。”霍怀玉背对着他道。
　　那人退下不久，周弋又走了进来。

　　好像是在外流浪了几个月，周弋的头发长长了不少，整个人看着非常疲惫，右眼下挂着厚重的黑眼圈，状态就像是几天都没有睡觉。

　　“霍总，还是不行。”周弋沙哑着声音道。
　　“为什么？！你之前说只要愿意交换的人信念足够坚定就行的，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了吴义达，又给你配设备调人力，你还跟我说不行？”霍怀玉动了怒，这是他觉得最有希望的一次，可结果还是失败。

　　“吴义达确实爱子心切，为了他那个宝贝儿子连命都不要来给我们当实验品，可是他毕竟只是个普通人。”

　　“你之前不是信誓旦旦地跟我说就算是普通人也可行吗？而且我的初衷不就是要在普通人之间实现寿命交换？你研究了这么久把脑子也给弄丢了？”霍怀玉转动椅子，回身看向周弋，冷色调的灯光加深了他的五官，让他的神色意外地严厉。

　　“按道理来说应该是可行的，霍总你也看到了，我们让吴义达看他儿子在病床上的画面他的情绪波动就会变大，测试仪的动力值有好几次都接近满格，但是问题就是即便交换者的交换意愿极强，另一方接受者不愿意接受，那也是白搭，实验还是进行不下去。”周弋解释道。
　　如周弋所说，他们在吴怀的病房里安装摄像头，目的就是让躺在实验床上的吴义达能够看到儿子，时刻提醒他他的儿子正生不如死，以此来刺激他把实验做下去。

　　“你的意思是吴义达他儿子不接受他爸用寿命换给他的健康？”

　　“确实是这样。”
　　霍怀玉一脸的难以置信，“借口，整个过程他儿子根本就不知道，你怎么知道他接受还是不接受？”
　　“霍总，这个不用问，他们寿命相通心灵也会相通，吴怀没有接受他爸的付出。”

　　“那你就去找一对愿意付出愿意接受的！”霍怀玉有些不耐烦。
　　周弋擦了下鼻子，神色有些紧张，说话的声音也小了些，“霍总，恐怕很难找，假如说找坏人来做实验，他们大概是不甘心把自己的寿命送给别人的，假如找像吴义达这种甘愿献身的，另一方肯定又不忍心接受，所以说，这个实验本身就是有问题的。”

　　“怎么会有问题？不愿意献身的那就给他钱啊！肯定会有人为了钱愿意卖命的！”霍怀玉道。
　　他的设想由来已久，如今更是费尽心机去实现，为了这个实验，他把公司的资产都赔了进去，如果实验还是失败，他就会落得倾家荡产，所以霍怀玉绝对不允许他的实验失败。

　　“霍总，那你的初衷可就变了，当初你说你的实验是为了造福人类，让好人有好报的，如果你把它和钱挂上了钩，一切都会变质的。”周弋的语气忽然冷静下来，他抬眼看向霍怀玉。

　　霍怀玉神色惘然，明显是被周弋的话吓到了，他的初衷的确是想做一件好事，可如果用金钱来诱惑人的话，势必就会有很多人为了钱而不要命，好人还是不会得到好报，甚至还会有好人被逼得献出自己的命，而坏人甚至可以用钱买命，那实验的意义又在哪？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霍怀玉出着神问道。
　　周弋犹豫了一下才看向霍怀玉，“有。”

　　霍怀玉的眼睛顿时亮了，“什么办法？”
　　周弋把视线移到霍怀玉身后的那个轮廓上，“有他在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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