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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梦醒时分
沈浪飞苦笑了一下,轻轻推了推贝蓓佳,道:“你别傻了,我怎么舍得你跟我一起去死呢?快点,听话,快到古井那边去,不要枉费我冒着生命的危险前来救你。”
沈浪飞的声音低哑,视线因为中毒而渐渐模糊,但是脸上还是带着浅笑,因能在临死前看着贝蓓佳为她泪眼婆娑而心满意足。
心痛突然开始了,原先感觉就像钝刀子割肉一般的模糊,如今却像尖刀插入心脏一般的刺痛,贝蓓佳的泪水哗哗的流呀,今生今世从未有过像现在这么撕心裂肺的痛楚。
“傻丫头,哭什么。你快走!”沈浪飞的视线已经变得迷蒙,他激起身上残余的力气,轻轻吻了吻贝蓓佳的嘴角,贝蓓佳晶莹的泪水流到他的嘴里,滋味竟然是甜的。
最后的最后,他还是得到了她。立死就立死,至少在这一刻,她的人,她的心,是完全属于他的。
就在此时,外面突然哗哗射进几支火箭,箭头的火苗击在楠木桌椅上,刹那间烧的滋滋作响。
贝蓓佳一看,顿觉大事不好;“糟了,他们要放火烧离宫。将我们两人烧成焦炭之后,就死无对证了。”
沈浪飞又推了推贝蓓佳,此时他已经没有什么力气说话了:“翠浓,你怎么还不走,还等什么?他们放火烧离宫正好,你逃走之后,没人知道你还活着,那时你就安全了。”
贝蓓佳缓缓站起来,悄悄拿起楠木茶几上一支陈旧斑驳的青铜烛台道:“沈大哥,我对不起你了。”
“什么?”沈浪飞突然感觉到脑后一阵剧痛,眼前一黑,顿时晕了过去。
贝蓓佳连忙坐在地上,将沈浪飞中箭的右腿搁在自己的大腿上,撕开他的青布衣衫,眼见那伤口乌黑,如一只毒蝎一般狰狞。
她手脚俐落,一下子就把那箭头拔了出来,一股黑色的淤血从伤口处飙了出来,溅到贝蓓佳白玉似的脸颊上,竟然有一种刺痛的生疼。
贝蓓佳想起金庸的名作《雪山飞狐》,胡斐身受毒伤,程灵素赌上自己的性命,为心上人吸毒疗伤,最后程灵素虽然命归九泉,但是所幸胡斐活了下来。贝蓓佳相信,程灵素在奈何桥上喝孟婆汤的时候,依然还是微笑着的。
胡斐还爱着袁紫衣呢,沈大哥的心里只有我,这么说,比起程灵素来,我还更加幸运。
贝蓓佳缓缓闭气眼睛,深吸一口气,义无反顾地开始为沈浪飞吸毒疗伤。
第一口吸出来的毒血,腥臭无比,贝蓓佳吐出来的时候,好似五脏六腑都跟着翻腾,但是渐渐的,口中的毒血慢慢的腥味淡了,颜色也由乌黑变成深紫,渐渐再转成猩红……
当贝蓓佳吐出最后一口鲜血的时候,头疼欲裂,手脚麻痹,呼吸困难,全身好似没有半点力气。她慢慢地爬到沈浪飞的身边,看着他昏睡的俊颜,甜蜜地将头枕在他的肩膀上,心想:你只是睡着了,我也要睡着了。
我们今生是有缘的,来世,我们还会再见。
因火箭的袭击,离宫的房梁,渐渐开始燃烧起来,正当昏睡的沈浪飞和已经中毒的贝蓓佳就要葬身火海的时候,朱厚照从万安寺提前回到了皇宫,听了齐凤涟的密报,立即带着锦衣卫火速赶到离宫。在三百多个太监全力救火之下,离宫的大火渐渐熄灭了。
打开离宫的大门一看,沈浪飞头枕在楠木八仙椅上,虽然昏迷,尚有呼吸,但是怀中的贝蓓佳,就好似甜蜜地进入了梦乡,但那双美丽的秋水明眸,却再也无法睁开……
“噗”,朱厚照心里一阵极痛,嗓子一阵腥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染了一地的红艳。
贝蓓佳自吸毒之后,就感觉头脑昏昏沉沉的,身子越来越轻,随时都好似要魂飞天外。
突然,颈间好似套上了冰凉的锁链,贝蓓佳睁眼一看,原来是来自阴司地府的黑白无常两位阴差。黑无常一身皂衣,头戴黑色高帽,一脸凶神恶煞的样子,上面写着“正要捉你”四个大字;白无常一身白衣,脸色苍白至极,头戴白色高帽,上有“你也来了”四个大字,两人均是口吐红舌,相貌狰狞。
难道,这就是人死时候的感觉?贝蓓佳心里感觉有些诧异,但是并不害怕。
“两位神差,你们可认识阴府的小阎王?”贝蓓佳喃喃地问道,好歹她也和小阎王有几面之缘,和他的手下见面,难免要套套近乎。
“啰嗦什么,没听说阎王叫你三更死,绝不留你到五更吗?柳翠浓,你的阳寿已到,快点跟我们去阴曹地府。”黑白无常显然脾气不太好,不想听贝蓓佳多寒暄,一路将她跌跌撞撞地拉了下去。
幽冥地府深广辽阔,暗无天日,贝蓓佳在黑白无常锁链的拉扯之下,身如风筝断线飞,尽管如此,她还是频频回头,看看沈浪飞有没有不识趣地跟过来。
在她身边的黑无常道;“柳翠浓,你别看了。生如梦幻泡影,一死百了,你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贝蓓佳问道:“黑无常大哥,此次你前来阳间抓人,可是只抓我一个?没有牵连到其他人吧。”
黑无常不耐烦地道:“当然就你一个,你还想抓几个?”
贝蓓佳一脸欣慰的样子;“一个就好,一个就好。”接着她就看到幽冥地界的阎罗殿,巍峨高耸,鬼域阴森,阴气沉沉,迎面一座古式牌楼,上面的琉璃瓦如腥血一般的红色,血锈般的门匾上书有三个大字“鬼门关”,里面鬼魂痛苦的哀嚎不绝于耳,顿时吓得不敢再说话了。
黑白无常将贝蓓佳带到地狱判官崔府君的面前,继而消失得无影无踪。
崔府君青面獠牙,生的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正慢条斯理地翻看贝蓓佳的生死薄册,从头看到尾,又从尾看到头,然后缓缓道:“柳翠浓,本府君看你的生死簿,好似原本阳寿未尽,情债未了,你好似是代别人而死的吧。”
贝蓓佳镇定地说:“我是心甘情愿的,那人为了救我中毒了,我只是为他吸毒而已。”
崔府君点点头道:“既然如此,你和他的情债算是一笔勾销了。但是你身上还有另外两人的情债未还,还清之前,是不能转世投胎的。”
另外两人,难道是指朱厚照和朱如煜?但是我现在死都死了,还怎么还?
崔府君好似看透了贝蓓佳的心事一般,伸出一指点出一点光亮,道:“你现在绝情锅里滚两滚,将这两段情债洗去之后,再到奈何桥去喝孟婆汤,然后地府自然会安排你转世投胎。”
贝蓓佳看那绝情锅好似一口煮着滚水的大锅,不禁浑身抖如筛糠:“你要把我放进这滚水锅里面去煮两遍,那我还有命在吗?”
崔府君板起脸来道:“放肆,地府之内,何容你咆哮公堂。何况,你早就没命在了,哪里还有没有命一说?”
“我不管,反正我就是不去!”贝蓓佳执拗着。
崔府君脸色更加阴沉,喝到:“牛头马面,动手!”
“等一下。”一声清亮的声音传来,一人穿着银灰色的长袍翩然而至,一头银色的长发,莹莹生光,好似将天上的月华带入地府之中,正是小阎王。
“秦广王!” 崔府君连忙下地躬身相迎:“秦广王亲到阎罗殿,有何见教?”
小阎王,你真是我的活菩萨呀!
贝蓓佳泪眼汪汪地看着小阎王清俊的侧颜,感动地五体投地,今日她才知道,小阎王就是十殿阎王之首的秦广王。
“崔府君,这女鬼是我从阳间带回来的。如今她不甚脱离命盘,依然也由本王带她回去,你就不用多管了。”小阎王冷冷地说道。
“可是,这不符地府的规矩,天庭若是知道了……” 青面獠牙的崔府君有些为难。
“天庭若是知道了,一切都由本王承担。”小阎王一手拉起贝蓓佳道:“她这一世的阳寿虽然尽了,但是另一世的阳寿未尽,我要将她送回去。”
小阎王拉着背背佳的魂魄荡荡幽幽,来到了奈何桥上,青石桥面,五格台阶,共分三层,桥下皆是血海地狱,下有无数毒虫蛇蝎,相传世上的恶人过桥之后,就会被恶鬼推下奈何桥,受河中的毒虫噬咬,受无边苦痛。
贝蓓佳在桥上看着胆战心惊,簌簌发抖,小阎王背着手对她说:“你到前面喝了孟婆汤,就能把这一世的情债完全忘却,回到现世以后,你什么都不会记得。”
“不,我不要把沈大哥忘了。我现在总算知道,我在今世为何会一生孤寂了。我心里已经有了沈大哥,我不可能再爱上其他男人。”
小阎王转过身来,面对着贝蓓佳,清俊的脸庞好似盈玉一般,眼角好似还闪着水光:“你真那么喜欢沈浪飞,宁愿抱着一生一世思念他的痛苦?”
“嗯,我不怕痛苦,我怕我不再记得他。”
“那好,你回去吧,你会记得他的。”小阎王淡淡地说道。
“小阎王,这样不要紧吧。你把我从阎罗殿带出来,又让我保留记忆,还让我回去。天庭不会找你算帐吧?”贝蓓佳小声地问道。
“本王怎么说也是一个小神,难道还需要你来担心?”小阎王浅笑着说道,眼中的水光更盛。
他是在哭吗?贝蓓佳看着诧异,想问又不敢问出口。
“好了,时辰已到,你快点回去吧,晚了就来不及了。”小阎王双目一寒,还不等贝蓓佳开口,就一掌击中她的胸口。贝蓓佳发现自己渐渐转为透明,最终在地府中化成一缕轻烟,消失无踪。
当她再次睁眼的时候,看见是第一人民医院的天花板和父母焦急的眼神。
这场她原以为永远不会醒的梦,终于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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