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

　　郦庄的风景是很美，但当地人排外心理太重，对外地人都有很明显的防备心，程默没待多久就回市里了。
　　与柏青打了一通电话后，程默便收到了消息提示。

　　[Belonging to Rabbit 请求添加你为好友。]

　　一刹那，风声都好像是停了。
　　他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站在大落地窗前，许珂还是有些忐忑。
　　他一边读着剧本，一边不断看向手机。
　　“嘟”

　　[Rabbit：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眸光微微一闪，许珂笑了。
　　他点开那个黑黢黢的头像，指尖在那个微信名上跃动。
　　眼前似乎浮现出了一些画面。
　　那好像，是他进入大学的时候了。
　　……
　　刚进入大学的时候，是最热的时节，刚适应了一个星期，历时一个月的军训也开始了。
　　许珂长得好，刚进校就被很多人看上了，男男女女的，给他送点水、西瓜的，都不少见，但许珂都没收。
　　同宿舍的人以为是他冷、眼光高，谁都看不上，可是突然有一天，许珂开始接受了。
　　定点定时，一瓶冰薄荷苏打水和一颗薄荷糖，一送就是那军训的一个月。
　　当时莫然他们觉得有趣，更觉得稀奇，以为那水有多好喝，便抢着喝了那么一次，然后许珂就断了他们一周的网，那一个星期，整个宿舍，其他三个人真的苦不堪言。
　　“许珂！”
　　休息的时候，兼职的女生又提着一个袋子进入了操场，大声嚷了一句，熟门熟路地就找到了本人，然后将袋子递给了他，“这是本订单的最后一次了，如果还满意的话，请给个五星好评喔亲~”
　　军训的最后一天，倒算是真算得准。
　　“谢谢。”许珂说了谢，打开袋子将里面被冰块包裹的那瓶水拿了出来，不禁笑出了声。
　　这是连奶茶店都收购了？
　　炎热的气温下，冒着冰气的苏打水很快就融了水，握在手里冰冰凉凉的，驱走了一半的热意。

　　“绝了，还真就实打实送了一个月。”
　　莫然走上前来，试图伸手摸一把，却被许珂躲开了。
　　“我就摸一下都不行？”莫然一脸震惊。
　　许珂瞟了他一眼，淡淡吐字:“脏。”
　　什么脏，不言而喻。
　　“……”
　　“你第一天认识这家伙？”柏嵩一手搭在莫然肩上，“宿舍藏那半罐子糖都不舍得给我们看一眼的。”
　　“这妹子不会真打算一直不露面吧？”
　　林殊拿着帽子扇风，说话间还往四周看了看，“你俩这不是双向奔赴吗？”
　　这么一说，莫然也觉得奇怪了。
　　“人小姑娘不好意思露面，许珂，你就不打算主动一点？你都不好奇对方长什么样吗？”
　　许是时间长了，袋子里的冰融了一大半水，提在手上还是挺有重量的。
　　许珂犹豫片刻后，将那瓶水重新放了回去，只是那颗糖还捏在手心。

　　柏嵩有了发觉，挨近他才低声问:“你知道是谁送的？”
　　许珂只淡淡地笑了。
　　柏嵩瞬间有了猜测：“你该不会是，在玩欲擒故纵吧？”
　　许珂抬了抬手上的袋子，不答反道:“今天应该没事儿了吧？那我先回宿舍了。”
　　开学以来，许珂对追求者的表现要么视而不见，要么礼貌拒绝，这还是头一次上心，态度与行为都极其可疑。

　　果然，就在当晚，许珂终于松了口。
　　“你有对象了？”莫然的兴奋程度，比他自己脱单还夸张。
　　许珂:“算是吧。”
　　林殊两手一摊:“什么叫算是吧？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你哪儿那么多弯弯绕绕的！”
　　说得在理。
　　许珂也极为认真地认同了他的话，方才严肃地回答:“预备对象。”
　　“……不就是备胎吗？”莫然嗤了一声，看他的眼神中都带着一丝丝意味深长。
　　“备胎？”许珂不满，义正言辞地强调，“不是！虽然我是预备对象，但他只看得见我，所以，不是备胎。”
　　莫然:“……”
　　合着，他才是那个备胎啊？

　　“其他的就不说了，那你这微信名儿是什么意思？”柏嵩将手机屏幕往他面前一放。
　　“实话实说，避免麻烦。”许珂淡定回答。
　　三人头上是齐齐的黑线。
　　“知不知道你随便改个名儿在咱班群里闹了多大笑话？”莫然啧啧了几声，“我现在觉得你很丢人啊，大神。”
　　他简直不敢回想。
　　“你知不知道害臊怎么写？”
　　“不懂，不会，不想学。”
　　坐不更名，行不改姓，许珂出手发疯连大名都不稀得藏着，生怕谁不知道似的。
　　数学系大神，从此被“恋爱脑”板上钉钉。

　　因为微信名儿的事，每年新生入学，许珂都能在表白墙上看到自己，然后就是被莫然他们几个嘲笑几句。
　　一开始，莫然认为他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在立什么深情人设，久而久之，一直没有看到过那个传说中的“对象”，莫然觉得他单恋未果，终是成了备胎。
　　许珂从未解释过，但微信名也始终不换。

　　“扣扣”
　　酒店房门被人敲响，许珂心情好，轻飘飘地扔下剧本就过去开门。
　　见到他，李旭递上手机，真是欲哭无泪:“珂爷，柏总联系不上你，打到我这儿了。”
　　闻言，许珂轻啧了一声，拿过他的手机，上面显示正在通话中。

　　“喂，是我。”
　　许珂不太耐烦的时候跟谁说话都这样，柏嵩已经听习惯了。
　　“谁又惹着你了，语气这么冲？”
　　柏嵩的声音低沉，但说话间却是带着笑意的，有种调侃的意思。
　　许珂听得心烦。
　　“你在哪儿？”
　　“星恒。”
　　得到回答，许珂抽空转身去将外套拎了起来，之后才边走边说:“我现在过去。”
　　刚走到电梯口，正好看到了熟人。
　　“许前辈。”
　　看到他，顾时一如往常那般朝他点了点头，远远地，声音也不小。
　　脑海中飞速运转，某些画面再次浮现眼前。
　　许珂脚下的步子越来越用力。

　　“见面说。”
　　他扔出三个字便撂了电话，同时还快步走到了顾时的面前，直接将手机递了过去。
　　顾时没看懂，只是瞟了瞟屏幕上的二维码，不解地退后了半步。
　　李旭也对他的行为感到疑惑。
　　这又是打算整什么幺蛾子呢？

　　见状，许珂也没不耐烦。
　　他懒散地说:“都叫一声前辈了，前辈加你个微信不过分吧？”
　　顾时愣住了，良久才反应过来，迅速地拿出了手机。

　　他的动作虽然很快，但其实他整个人都有些木。
　　以往相遇，许珂没与他搭过一句话。
　　他其实都有点受宠若惊了。
　　然而，等微信名片扫出来的那一瞬间，顾时登时才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果然。
　　他嘴角一抽，咽下了一口唾沫，然后又再次看向了面前含笑的人。
　　好像他的行为也合理了不少。
　　“愣着干嘛？”
　　许珂瞅了他一眼，刻意似的用指尖指了指他的手机屏幕，脸上的笑容灿烂，“就是这个，加上吧。”
　　顾时的唇角往上一提，缓慢地点了点头。
　　“叮”
　　电梯门正好开了。
　　再抬头，许珂已经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嘟嘟”
　　“Belonging to Rabbit: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顾时长长地惊叹了一声，好一会儿后又服气般摇了摇头。
　　怪不得。
　　这也太招摇了吧。

　　回到酒店房间，程默边与柏青通着话边给自己泡了一杯花茶。
　　柏青十分正式地在通话中与他讲述了一遍自己的设计内容，似乎又有所改动，补充了许多。
　　想来是蒋川与他已经交流过了。
　　时间过得很快，电脑上的内容已经到了底，然后程默才告知他顾槐的事。
　　“你放心吧，顾槐很好相处的，到时候你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跟他说。”
　　他眨了眨眼，伸出食指去拨开茶包里被泡软的小花瓣。
　　茶水已经凉了。
　　“有时间我会过去看你的，所以，在那边不用太拘束。”
　　“好的，谢谢师兄。”
　　他能听到柏青松了一口气，心里也放心了不少。

　　拿换洗衣服时顺手从行李箱里翻出了一个小物件，那是当初回国的时候沈曦送给他的。
　　他缓缓起身，转身时将他端正的放到了床尾柜上，而后顺手扶了扶，牛顿摆球摆动的动静逐渐平和。
　　——
　　大学时，柏嵩设计并成功推出过一款游戏，在当时是很火爆的，他也因此赚足了创业的第一桶金，大学毕业后也没有继续读书，而是直接回了A市，并创办了他自己的游戏公司。
　　游戏开发上，许珂是有出一份力的，但星恒的整个创办过程，他顶多就是在资金上提供了些许帮助。

　　整个公司，只有尽头那间办公室还亮着。
　　“这么晚了还不下班？”许珂敲门进去，然后整个人懒懒地坐在了沙发上，哂笑道，“你这老板当得还挺懂事儿啊。”
　　见他进来，柏嵩终于合上了手边的工作，拿着一份合同朝他走过去。
　　“公事公办。”他说，合同丢在矮桌上的同时自己也坐在了他对面，“想跟许总谈谈续约的事。”
　　从星恒正式推出星际这个游戏项目后，许珂一直都是星际的代言人，到现在，接近两年了，游戏更新过，代言人就没换过。

　　许珂就不咸不淡地瞥了一眼，没抬手去拿。
　　“你应该知道的，我跟熹和的合约快到期了。”
　　像是在意料之中，柏嵩也只是笑了笑:“不打算续约了？”
　　许珂轻轻一耸肩，说得云淡风轻:“我进这个圈子的目的也没那么宏伟，等的人回来了，就没必要了。”
　　这个目的，只跟他自己相关。
　　这样一说，柏嵩听懂了，也终于有了一丝丝兴趣。
　　“你这是，终于要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啊。”
　　他略带感慨，说话时调侃打趣的意味十足，对这个话题，他向来不会多问，但也并不会藏着自己的好奇。
　　从许珂进入娱乐圈起，柏嵩就知道了他有一个心心念念的人，没见过，但也看得出来，那人确实是在许珂心尖上。
　　“找时间让兄弟们见见世面呗。”
　　“再说吧。”许珂正了正上身，似乎是在发愁，“还正在追。”
　　柏嵩唇角扯出一个不轻不重的弧度，他也没多说什么，就只是将那份合约拖了回来。
　　“星际6马上要出来了，正是需要热度的时候，我本来打算到时候在发布会上让代言人亲自上台热热场。”话音一顿，他的表情有些为难，“你先帮我留意着，看看你们公司有没有喜欢玩星际的艺人，到时候也好帮我搭个线。”
　　毕竟也是自己惹出来的顾虑，许珂毫无负担地接下了这个任务。

　　从大厦出来，冷风吹得他一哆嗦。
　　深秋的晚风比较厉害，虽然比不得寒夜，但劲头也比寻常的夜晚要足了许多。
　　“诶李旭，你抽空帮我查查，熹和有哪些艺人是比较擅长玩星际游的，到时候统计一个名单给我。”
　　“行嘞。”关上的车门挡了晚风，李旭坐在副驾驶座上，忽然反应过来，“咱们调查这个做什么？”
　　合约到期不续约的事，李旭应该还不知道。
　　许珂仔细一斟酌:“我闲的。”
　　李旭：“……”

　　“嘟嘟”
　　刚坐上车，手机的提示音从上衣口袋里响了起来，许珂漫不经心地拿出来看上一眼，直接烦躁地回了几个字。
　　屏幕上方的信息通知栏被下拉，随之出现的就是置顶的那个人。
　　许珂又莫名地笑了。
　　手指又随意点了几下，将那个黑黢黢地头像换了个备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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