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你不掉

　　杨煦炎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有“校霸第二”这个称号，太瘠薄难听了！哪个脑残起的？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周海涛，心想，原来刘飒格鄙视周海涛不只是因为周海涛对女生死缠烂打，还源于周海涛这个欠揍的尿性。这人到现在还没被打死，估计是因为之前有元赢的庇佑，否则早被打成烂泥了。

　　“怎么管？”杨煦炎转身面朝包围圈中央的四个人。

　　他到现在才正眼瞧那俩混混——在他印象里混混大都人高马大，不过这俩混混是个例，堪称混混界的歪瓜裂枣，很瘦，已经这么瘦了还穿着一身裹身上的衣服，胳膊腿简直就是四根筷子，品味奇特，极其辣眼。

　　如果不是他的错觉，那俩混混比之一分钟前安静了许多，像被掐掉了语言功能，就连表情都表现出了几分畏惧。而且那个公鸭嗓子在他看过去时，抬手捂住了肋骨的部位。

　　周海涛似乎没想到杨煦炎敢接他的话，被问到先是一愣，刚要开口就见杨煦炎移开视线看向了混混。

　　杨煦炎挑着一边的眉毛，朝公鸭嗓子抬抬下巴，笑着问：“断了？”

　　公鸭嗓子立刻收起捂着肋骨的手，眼睛飞快从寇睿的脸上扫过，倔强地梗着脖子，喉结蠕动两下，心脏莫名颤了起来。他永远忘不了眼前的男生踹他那一脚，永远忘不了断骨的痛，那是他第一次感觉到那种剧烈的疼痛。哪怕过去了两天，可再见这个人，再看见他冷成冰的眉眼，一阵阵剧烈的疼从肋骨处向外蔓延，额头立即冒出了汗珠。

　　“那就是没断。”杨煦炎佯装很失望地叹了口气，又看向寇睿。

　　寇睿也看了他一眼，接着抬脚就要往混混那边走。

　　公鸭嗓子见寇睿要过来，三角眼倏然瞪大，惊慌地拍着旁边还在发愣的混混低喊道：“跑！跑啊——”

　　两个混混像被车撞到屁股似的，猛地窜了出去。因为太过慌张，冲出人群时两个人撞在了一起。肋骨断了的混混身体歪斜着倒在地上，另一个手忙脚乱地去拽他。

　　寇睿停步，杨煦炎笑着走到寇睿旁边站定，状似不懂地问寇睿：“你怎么他俩了，看给人吓得。喂！有事没事，要不要去医院？”

　　公鸭嗓子咬牙切齿从地上爬起来，昨晚寇睿那一脚给他造成的恐惧还未退去，骂他是不敢，所以只恶狠狠瞪了寇睿一眼，甩开另一个混混搀扶的手，转身往外走。

　　“别走啊，聊聊呀。”杨煦炎很是不舍的喊了一声。

　　人群里响起笑声。

　　混混挤开围观学生已经走到了外围。

　　杨煦炎见状，厉声喊道：“站住！”

　　两个混混定在原地，背对人群，好像两个失去傀儡线的木偶。

　　“事儿没说完，往哪走。”杨煦炎又恢复慢吞吞的语气，“现在的骗子都这么猖狂吗？你们不来，本来这事儿就这么算了，既然来了，先把钱还了。”

　　人群里响起议论声。

　　周海涛刚要开口，李霖赶紧拽了他胳膊一下，示意他别说话。周海涛也意识到，杨煦炎之间就收拾过这俩混混，这俩人再次出现，好巧不巧又撞上了杨煦炎。

　　两个混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想还钱。他们是坑了吴超帅的钱，但那也是吴超帅主动给的。

　　“不想给还是没钱？”杨煦炎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早自习的第一遍铃声还有半分钟，“这样吧，今晚，还是老地方，还是那个时间……”

　　他这边还没说完，公鸭嗓子立刻打断道：“给钱！给钱！”

　　“高二的，那个谁，”杨煦炎一指刚才喊他的男生，“去收钱。”

　　被叫到的男生是高二数竟班的，否则不会认出杨煦炎，他本来抱着看热闹的心思，没想到最后连自己也没跑得了。被点名，他不敢拒绝，有点害怕地从人群里挤出来，掏出手机朝混混走过去。

　　杨煦炎转头对寇睿说，“马上打铃了，快，薯饼给一个。”

　　寇睿递给他一块薯饼，拎走了他没喝完的甜燕麦，两个人随着散开的人群快步朝教学楼走去。

　　十三班的人凑上去围住了周海涛。“涛哥，就这么算了？”“不能让那俩傻逼走……”

　　看热闹的人群在第一遍铃声响起的前十几秒呼啦啦散了，一群人拎着早点、带着听到八卦的兴奋飞快地朝着教学楼各个班跑去。

　　上午的第一节正课下课，高二的男生才来找杨煦炎。

　　杨煦炎没让那男生直接转钱给吴超帅，甚至没提吴超帅。吴超帅那小子明显脑子缺根弦，要是让整个年级知道他搞网恋，又被骗子骗色骗财，不知道会不会被流言蜚语给淹死在青春的小路上。

　　青春的路上挨挨挤挤，他见过太多在流言蜚语和指指点点里奔向堕落和自卑，从而一去不复返的人。所以在渐渐了解寇睿后，他发现并非每个深陷困顿的人都是寇睿，都有寇睿那么坚韧的品性和自救的能力。

　　其实他帮吴超帅，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那天晚上寇睿在第一时间捕捉到了熟人的声音，即便意识到危险还是出手了——这对于十级社恐患者来说是天大的改变，他不可能看着寇睿亲手干预的事就那么不了了之，没能有个好结果。

　　以及，他个人的一点点小私心——弥补那段他不认识寇睿的“迷茫彷徨”的时期，和没能站在寇睿身边跟他一起面对困难的遗憾。

　　既然机会来了，他想让心爱的男朋友看看，这世间的路并非坎坷多余坦途。人性的恶劣只是极端的个例，虽然很不幸被寇睿遇见了，但寇睿也是幸运了，因为他遇见了一头善良、帅气、乐于助人、勇于冲破世俗的羊。

　　下午的大课间，老董从前门冒出来，笑呵呵道：“高三冬季校服到了，那个，”他伸手一指正抻懒腰的刘飒格，“刘飒格，再叫几个男生，去校办把咱们班的校服领回来。”
　　刘飒格放下胳膊，干嚎了一声，回手拍拍高珩的桌子，“走。”

　　高珩回手拍拍杨煦炎的桌子，杨煦炎正趴在桌上眯着，嘟哝道：“不去。”

　　刘飒格从前面走过来，看了一眼昏昏欲睡的羊，知道叫醒他的代价很惨，于是转而去叫寇睿。

　　“睿哥一起呗，食堂超市又开始卖关东煮、虾滑杯了，我请客。”刘飒格刻意大声说，“再来两个。”

　　李亮立刻举手，兴奋地喊：“我我我！”

　　周边四五个男生稀里哗啦地站了起来，眼冒精光地往刘飒格身边挤。

　　寇睿从卷子里抬起头看向前桌，杨煦炎依旧趴着，但慢吞吞地举起了一只手，手下落时直接落到了寇睿桌上。

　　寇睿抓过他的手，稍稍用力往后拽。杨煦炎被拽的跟桌子分开了。他太困了，不等坐直紧接着后仰枕到了寇睿桌上，寇睿伸手拖住了他的后脑勺。

　　杨煦炎半睁着眼哼唧：“困~”

　　托着他后脑勺的五指陷进头发里抓了抓，杨煦炎舒服的又闭上了眼睛。

　　刘飒格靠在寇睿隔壁的书桌上，看着俩好基友的一举一动，只觉得牙疼眼睛疼，他戏谑道：“是不是还得亲一口才能……”醒字还没出口，杨煦炎突然诈尸似的蹦起来，蹦到刘飒格面前喊道：“傻逼连环掌。”

　　刘飒格被拍的筋骨俱断，挂在高珩脖子上被拖着出了后门。

　　杨煦炎困得骨头都软了，揍完人同样挂在寇睿脖子上被拖出了后门。

　　后面跟着的五个男生：“……”操！眼保健操必须做！

　　其他班取校服，最多去四个人，一班直接去了九个人。而且人手一份关东煮和虾滑杯，吃的校办老师都饿了。

　　娄桐带着二班的人进来，还没看清屋里状况先说了一句：“怎么一股关东煮的味儿？”

　　二班班长接话道：“这味道，像食堂的。”

　　一班九个人齐刷刷回头看向门口。

　　二班迈进来的三个男生：“……”

　　娄桐看见杨煦炎就笑了：“如果我没记错一班是高三学生最少的班。”四十二人的班，结果来了九个人拿校服。

　　杨煦炎含着丸子没办法开口，刘飒格赶紧接着嗓子回道：“没见过娇花吗？讨厌~”说完还给了娄桐一个娇嗔的大白眼。

　　娄桐：“……看出来了。”

　　“呕~”

　　“谁？！”刘飒格粗着嗓子一声吼。

　　李亮弱弱举手，诚实道：“你太恶心了！呕~”

　　从校办出来每人抱着一小摞校服，打打闹闹地往教学楼走。

　　初冬的天气不算冷，特别是午后的阳光能让人的体感温度上升三四度。

　　杨煦炎被阳光晒得发飘，半眯着眼跟在寇睿旁边，他不走直线所以偶尔撞在寇睿身上。寇睿看得无奈，把他抱着的五套校服拿走落在自己那一摞上，又伸手在他后颈捏了捏，说：“看路。”

　　“不看，”杨煦炎被拎着后颈的皮，舒坦地彻底闭上了眼睛，“用点力。”

　　“咔嚓！”

　　手机拍照的响声。寇睿捏着他后颈的动作一顿，杨煦炎同时睁开一只眼看向前面，刘飒格抱着的校服给了李亮，他正举着手机上蹿下跳地给大家拍照。

　　刘飒格拍一张往六个人的小群里传一张，所以杨煦炎的手机一直在兜里震动。

　　经过爬满枫藤的老楼，门口的两个石狮子头顶落满了枯叶，黄的、红的在阳光下反射着柔和的光。

　　杨煦炎反手抓下来捏后颈的手，攥进手里捏了捏寇睿的手指，另一只手指着石狮子说：“记得吗？”

　　“嗯。”寇睿停步，看着老楼的红砖楼，石狮子斑驳古朴，两只石狮子之间的台阶上野草枯萎，落叶成片。

　　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几个月前的那一天——爬满枫藤的红砖小楼前，四个男生并排而立，他们各有各的飞扬与轻狂，一如每到夏季就向着房顶爬去的嫩绿藤蔓，肆意伸展着枝叶，执着地指向蔚蓝的天空。

　　“刘飒格。”杨煦炎叫住前面蹦跶的猴子，伸手指了指老楼的台阶。

　　刘飒格立刻会意，把手机递给李亮，又把李亮抱着的校服给了其它人。然后对李亮道：“好好拍，拍帅点。”

　　几个男生没人诧异这事儿，都知道全班最爱拍照的不是李诗琪，不是哪个女生，而是自称班霸的刘飒格。

　　寇睿和高珩把校服分别给了另外两个男生，这一次，四个男生毫不犹豫地走到台阶上站定，依旧是之前的站位。

　　寇睿站在最左边，站姿笔直，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垂眸看着一旁的人；杨煦炎撑着石狮子的爪子，头朝寇睿这边歪着，被太阳晒得半眯着眼；刘飒格站在杨煦炎旁边，依旧是那副唯恐别人不知道他在霸气侧漏的表情；高珩双手插兜站在右边，微笑看着前方。

　　李亮端着手机喊道：“看这边，羊，睁开眼，1、2、3……”

　　就在三出口的同时，杨煦炎抬起手抓住了寇睿垂在腿侧的手，寇睿没有犹豫的牵住他。

　　镜头里，两人同时勾起了唇角，勾出了几乎一模一样的弧度。

　　初冬的阳光少了夏日的热辣，但依旧有着慰藉万物的和煦。

　　经过寒风与冷霜的洗礼，青藤退去了嫩绿的颜色，取而代之的是由内而外散发出的鲜活秾丽的红，一枝枝藤蔓纠缠着、执着地爬上房顶，沐浴着温暖和煦的阳光，奔向广阔无垠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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