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同人之逆命

　　楼上楼下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叶勤仍是一脸惶恐又无辜，全然不将锦阳侯放在眼里。楼上气氛更怪，老太太手掐着椅子，青筋暴起，心里骂了一句“废物”。忠顺王妃看了忠顺王的反应，喉咙口险些呕上一口血。慧敏又羞又气，搅着帕子，恨不得立时离了这糊涂地。
　　反倒是黛玉表情淡淡的，仿佛什么也没发生。她看了一眼祁家那些姑娘，心里亦是矛盾。若是什么也不做，别人只当她懦弱，以后更有变本加厉的，总不能回回靠旌羽自觉。可她若出手……她若是出手也极容易，可这帮姑娘家亦是可怜人。在这样的主母、长辈手下讨生活，很多事只怕由不得已身，作践自己去讨好男人也未必是他们愿意的。各人有各人的境遇，她原也不是烂好心，可她要是出手将事情闹大，至少祁家这些姑娘们的名声要跟着一起毁了，往后境遇怕是要更差。
　　看着小姑娘们凑在一处，紧张地不敢说话的样子。黛玉心下一叹，不觉又出了神，想到了贾家。好多事，她当年不懂，现在却渐渐明了了。昔年的贾府若是不败，三春命运会如何？与祁家姑娘们相比呢？吟诗作画固然美好，但不学管家理事，不学大家规矩，也不学应酬交际，只日日跟在寡嫂身边学女红，怎么也不像培养正头娘子的做法。后来又和宝玉一道住进了园子，全不顾女儿家名节。到了年纪，也不见带出门相看、说亲，还差点就二姐姐给了个匹夫，唉！
　　说起来，三春里也只听说三妹妹管过一阵子家，算是有些做主母的本事。偏偏又红颜薄命，纵使那年在宫里她曾想辱她打她，但毕竟是处了几年的表姐妹。听闻她去了时，心中如何不悲——她尚不知她死于谁手，若是知晓了，只怕也是要怨他心狠的。知道真相的人除了叶勤和他的心腹，也就当今陛下了。当今并非多嘴多舌之人，更兼知道了当年宫里的事，也犯不着为探春出头。最要紧的，便是他说了，叶勤也大可推说是废帝旨意，确实也说得过去，到时候就显得他小人了。当今不会说，叶勤手下更无人会提，这事许她一辈子都不会知晓了。
　　黛玉心里想起三春，情绪便有些低了。落在旁人眼里，却当是她生了祁家的气。
　　主家落了脸，几位贵客又不说话，更没有人敢打圆场了。
　　好半响，只闻得台上戏开场，再没其他声音。
　　须臾，黛玉偏头瞧了老太太一眼，道：“锦阳侯老夫人这么多孙女儿，真是极有福气的。”
　　老太太心一惊，忙道：“都是些小孩子，不懂事，哪比得上郡主。”
　　黛玉笑了一声，“做什么要和我比？也不必和我比呀！”她语气里没有半分气恼，反而像小女孩的俏皮话。
　　老太太脑瓜子一转，又有了主意，笑道：“是是是，他们自然没资格和郡主比，是老婆子说错了。”没想到叶勤是个惧内的，可惜滢姐儿那一声好皮肉了。不过借机给长乐郡主落下一个娇纵、善妒的名声，以后说不得还有机会再送一个。她年纪摆在这里，又是侯夫人，姿态摆低些，让所有人知道是长乐郡主执意为难她才好。
　　“我看府上姑娘们可正是好年纪，不知都议亲没有，说了亲只怕这一两年咱们少不得多来府上吃几回喜酒了。”
　　谁家做妾还摆酒的，又不是正经做亲。长乐郡主非说这个，难不成她看出什么了？瞧着不像这老道的人？还是有人和她说了府里的打算，老太太眼睛一扫，就看着了慧敏。定是这个孙媳妇和她好，就什么都说了。
　　老太太心里记了一笔，想着回头和她算账。现下却是忙道：“都还小呢，老婆子还想多留几年，离出门子还有岁月。”
　　“老太太真是疼惜孙女儿，叫人钦佩。”黛玉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语气也和缓，但却是让老夫人惊心。
　　本来庶女送两个出去做妾再正常不过了，但也没有谁家会一个都不让做正头娘子，尤其这里面还有庶子的嫡女。锦阳侯府的姑娘平日也不太出门走动，他们家姑娘去处自然少有人在意，也就不怎么看得明显府里的打算。但黛玉今儿这样一提，往后几年府里再没有一个庶女出嫁宴客，那这就瞒不过谁了。
　　老太太尴尬地笑着应付，心里盘算着如何揭过这事。侯夫人忙给祁四奶奶打个眼色，后者便捧了茶到老太太面前，笑道：“老祖宗和郡主只忙着说话，孙媳妇要替这台上的角儿不平了。这样好的嗓子，孙媳妇还是头一回见呢，就是打小跟着母亲听遍了江南的戏班子，也没比这家好的。偏老祖宗和郡主说话入迷，叫他们白演呢。”
　　老太太接茶的时候握住她的手，眼底笑意都真心了几分。正要接着掀过话题，就听得身后有人冷笑道：“郡主和老太太说话，府里小辈媳妇也敢上来插话，祁家好规矩。怪不得姑娘都要送给人做妾，怕是也没有哪家敢娶这样的媳妇，总不能砸手里了。”
　　老太太脸色乍变，回头瞪圆了眼，“闭嘴！你是个……”
　　老太太话到一半，祁四奶奶连忙拉了拉她的手，自己哭道：“我不过是看着祖母的茶冷了，上来给祖母换杯茶，说几句玩笑话，想哄哄祖母开心。”一面说，一面拿帕子擦了擦眼泪，“为的是我们晚辈的孝心，到底哪里得罪了姜夫人，您要这样挑我的不是，还连带家里小姑们的名声。若是我往常说话得罪了夫人，我给夫人赔个不是，还请夫人嘴下积德。”她分开老太太的手，对着姜夫人一福。
　　黛玉瞧得莫名，也不识得这位姜夫人。她素来不大参加宴会，便是去也只有有限的几家高门。锦阳侯府实权有限，在京里并不能算一流人家，今日来的客人又多，故好些她都不认识。
　　坐在她身后的夫人见她面带疑惑，便凑近了，轻声道：“郡主不认识她？她是骁骥营右营姜副统领的夫人，听说上个月锦阳侯的庶五姑娘给了姜统领做妾。”说完拿帕子捂着嘴，鄙夷地笑了笑。仍是谁家做妻子的，都不会喜欢小妾。
　　黛玉向她感谢一笑，又看那位夫人，不觉有些同情她，这姜统领也才调回京几个月呢。
　　姜夫人看着祁四奶奶装模作样，心里更是气了。她陪他在边关驻守十几年，孝敬婆母、操持家业，尽心尽力，没有半句抱怨。可刚跟随陛下平了北燕，得了陛下封赏，他就收了一个侯府出身的贵妾。祁氏年轻漂亮，又是侯府的姑娘，叫她动不得半点。
　　姜夫人指着祁四奶奶啐了一口，站起来叉着腰骂道：“你们家有什么名声，当我没打听呢？这么多年了，谁来喝过你们家庶出姑娘的酒？”又看着坐在后头那帮姑娘，“不知道的，以为是特地养的一屋子扬州瘦马。怕是前辈子没见过男人，瞧上一个就要巴上去。你们家姑娘没人要了，还下去送戏单子，下去瞧男人吧。我就是在村里，也没见过哪个姑娘凑到男人堆里去讲戏。还世家呢，一点脸不要，我呸！”
　　姜夫人说完，众人不觉想了想，这十几年里，好像真没听说锦阳侯府哪个庶女嫁人，不然就是不亲自来也要送个礼的。这一想，看着老太太的眼神就有些不对了。就是庶女再不值钱，也不能一个个卖啊。
　　老夫人直捂胸口，气得说不出话来。姜夫人从前只是普通农户，没读过书也不识字，说话可比长乐郡主直接多了。听五姑娘回来说，在府里姜夫人拿着棍子都和姜统领打了几回，她也跟着挨了几下。虽是事后姜统领多加疼惜，但也是打小没受过的苦。姜家不是大家，若不是看着姜统领在皇帝那也算心腹，她真舍不得把五姑娘给了个快四十的粗人，还摊上这么个主母。
　　老太太说不了，祁四奶奶也没好到哪里去，一张脸都白了，不知道该怎么回她。
　　慧敏也是祁家人，虽是鄙夷祁家的行事，但祁家名声坏了对她也没好处。她连忙给母亲使眼色，又哀求着看黛玉。
　　忠顺王妃只好笑道：“方才酒后劲大，姜夫人可是醉了？”又佯装瞪慧敏，“你是管家奶奶呢，怎么不知道安排人扶夫人去醒酒。回头你太婆婆、婆婆怪你办事不周到，可不许说冤枉，我和你姑母也不心疼你。”
　　忠顺王妃话说完，姜夫人再不甘心，也不能继续了。她转念一想，醉话就醉话吧，反正大家都听进去了，祁家名声好不了了。她遂向丫头身上一靠，闭着眼睛道：“哎呦，我头疼。”
　　慧敏身边的丫头连忙跟上去，将姜夫人扶出去。
　　黛玉又笑道：“听慧敏姐姐说，府里九姑娘在相看人家了，不知何时有好消息？”
　　九姑娘是二房庶女，黛玉这样说，可是给了锦阳侯府“辟谣”的机会。但偏偏没有轻轻揭过、引开话题，继续说姑娘们的婚事，可是断了他们继续送姑娘去做妾的路。
　　老太太心里恨，这个长乐郡主真不比姜夫人好多少，也是吃醋记仇的，女德女戒都学到哪里去了。但恨归恨，面上还是只能笑道：“快定好了，到时候再请郡主来坐坐。”
　　黛玉看着老太太，缓缓起了身，“那便等老太太的请帖，今儿我就不听戏了，下回再来府里做客。”
　　她要走，老太太假意留了几句，就顺势送她走了。又和忠顺王妃和慧敏道了别，便离了此处。
　　她一动，就有人去告与叶勤了，叶勤自然也起身告辞，夫妻同回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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