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余响

　　最后一门考VICIAL BASIC，原本是上午十一点考试结束，但马灼明却在十点钟就提前交了卷。
　　她买的第二天上午九点十四的动车票回家。所以就此剩下了足足大半天的时间用来无所事事。沿着实验四楼跟廖阔的静思湖之间的夹道漫无目的的闲走。
　　就这样觉得不紧不慢来着，却突然惊觉大二都过半了。学校的冬青树果然又光秃秃的，潇洒的□□。
　　实验楼的背阴地段，女生加快脚步想走出阴影。农历十二月，虽然不是天寒地冻，却也是严冬料峭。
　　只差三两步就能走进阳光地带的档口，口袋里调了会议模式的手机乍然震了两秒。短促剧烈应该是一条短信。

　　——考的挺好吧。为表祝贺，中午请你吃饭。

　　短信很短，甚至不用点开就能直接看完。
　　间隔不过半分钟，另一条短信插入，手机随即又在手里震动两秒，一条新的很短的短信就又被她一眼扫过。

　　——决定好地方发给我。

　　马灼明在心里把短信反复读了三遍。然后再次确认发件人确实都是同一个人——秦树，之前被她将备注设为‘sun’的人。
　　没有做任何思考，马灼明快步向前果断走进阳光里。暖融融的，打个哈欠就能睡着的温度。但也绝对是不适合做任何忖度和推测，提不起任何警觉意识的让人消融的温度。
　　女生收了手机，继续顺着夹道向前走。走出阴影之后，就是毫无遮掩的被温暖阳光尽情包裹的明朗长道，平坦且干净非常。总之，就是让人心情愉悦的干净整洁。
　　不知道考的好不好，没什么好庆祝的，还没到午饭时间。更重要的是，我根本就还没有接受你的邀请，在此前提之下的决定地方就不成立了。所以，不需要做任何忖度和推测，更没必要警觉的防备什么。
　　就是，没有阴影的那种让人心情愉悦的干净整洁的感觉。
　　学校里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回寝室的途中又有大批拖着行李箱的人，言笑晏晏高兴喜回家的表情易于言表。不自觉得也会受到激动情绪的影响。
　　以至于看到寝室楼前站着的秦树时，马灼明也还是面带不自觉的淡笑，非常开心的样子。但她随之而来的惊讶面色却直接让秦树即刻察觉到什么异常的事，比如——没有收到短信么？
　　但他刚刚确实从实验楼上看到她拿出手机查看什么的举动啊。
　　“咦？！”仿佛很惊讶的样子，马灼明突地睁大眼睛怀疑自己看错了人。等到真的看清楚四月樱枯槁枝桠树下站着的人确实就是秦树，她蓦地转身就往寝室楼里走，不容滞缓迅疾迈开脚步左右脚交错差点把自己绊倒。
　　“马灼明你站住。”但对方似乎还是发现她了。
　　马灼明不会那么没自知之明的认为秦树是在等她。至于刚刚的短信，说不定又是顺带着叫她过去。就跟上次去溜冰一样。
　　本来以为她是没看到短信，但现在可以肯定，她不但看了还准备雄赳赳气昂昂放他鸽子。
　　女生极不情愿的转身，六米开外，秦树面色如常的看着她，修身的黑色长呢大衣质感极好的笔直下垂，本来很清雅的人乍然有了几分凌厉稳重。阳光斜射，秦树的柔软黑发从马灼明的角度看就像是黑珍珠的迎光面一样，泛有幽明的哑光，虽然她没看过真正的黑珍珠，但应该就是那样的感觉。他静静站在那，细眉细唇，瞳眸璀璨。
　　你说你这不是诚心给自己找罪受呢吗？！没事你去挑战这种人，女生当下在心里悲鸣一声，“好巧啊，学长。”下一秒神情自然地朝他主动开口，语调里甚至真的透着巧遇的惊诧。
　　对，就是惊诧。马灼明无数次预想过的情景，之所以只是预想——因为从来都没有真正发生过。秦树会站在她们寝室楼前，并且是在等她。
　　几不可查的咧咧嘴，马灼明心想，可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目光重新聚焦到秦树清俊的脸上，他正细细皱着眉，不知缘由的皱着眉。
　　“你真打算就这么防危险分子一样保持安全距离的跟我交流吗？”真是难以置信，她居然就那么转身不打算向他靠近的跟他隔空喊话。而最让秦树郁闷的是，哪里‘巧’了，跟她一样出现在女生寝室楼前很巧？
　　“学长怎么能是危险分子呢。”马灼明说的相当轻松，她照着她妈妈平实闲话家常的语调不紧不慢补充，“我就是觉得我得对自己说过的话负责。坚决不能再给大家一种还在纠缠你的误导。”所以有一种明哲保身叫敬而远之。您哪能是危险分子呢，您怎么着也得是个恐怖分子才对得起我大费周章折腾那么久的活计不是！
　　“我怎么以前没发觉你还有这么理性冷静忠厚耿直的一面”，扯了扯深蓝黑格围巾，秦树迈开步子朝马灼明走，“而且我发现你的脾气好像还真的是不小呢。”大长腿，三两步就走到马灼明面前居高临下的盯着她仿佛要洞破什么似的盯着她的脸说：“怎么不回短信？！”
　　“短信？”一无所知的表情，“今天考试我的手机放寝室了。”几乎是不假思索的信口就说出来的有情有理的原因。
　　秦树什么都没说，自顾自的掏出手机，照着屏幕上点了两下。随即，马灼明口袋里有什么中风似地颤抖起来。
　　“诶？！”马灼明心底一沉，“原来带了啊。完全忘记了呢。”飞速开启装疯卖傻模式，末了还惊讶至极的点开短信说：“真的有短信啊。可能是刚刚在考场考试太投入没有注意到吧。”语毕还自然而然的露出一个抱歉的表情。
　　秦树也不揭穿，只是意味深长笑笑，不置可否的看着面色尴尬的马灼明突然心情愉悦起来。“那么现在决定吧，想去哪吃饭？”
　　马灼明觉得莫名其妙，她实在理解不了秦树的举动，“虽然很冒昧，但我还是得问问，你没事吧？ ”大眼睛炯炯的盯着秦树，困惑非常。
　　男生原本带笑的嘴角突然僵住，黑眸看着马灼明示意她继续发表自己疑惑。
　　“看来是我多虑了。”看到秦树骤然冷凌的表情，马灼明稍微安了心，接着说：“我没有伤心抑郁，食欲不振，精神萎靡，颓废绝望。真的一点事儿都没有。”看看秦树微微蹙起的眉头，她小心的下结论，“所以你真的不用觉得抱歉，更不用安慰我。”女生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请吃饭什么的，开导教化的意图太明显了。我保证——”马灼明说着还信誓旦旦的举起手，“绝对绝对不会再烦扰到你，其实我也是很有原则的，绝对说到做到。”马灼明发誓，她这辈子都没像现在这么真诚的向谁许诺过什么，她自信的认为这一次秦树一定可以放心了。还不信，她就只有再一次盗用学校的广播系统，把自己坦诚的决定昭告天下来使他信服了。
　　秦树什么都没说，好看的眉毛越蹙越紧。马灼明看着他皱着的眉，无比沮丧的哀叹：“你真的可以放心。否则我真的只能以死谢罪了。”所以说你没事干嘛要去挑战这种人。
　　“马灼明！”不知道是天气太冷还是秦树真的很冷，她觉得他叫她的名字时牙齿在打颤，很剧烈的那种，“你刚刚的装疯卖傻，胡言乱语以及自以为的真诚之至的再三保证。虽然不知道是无意而为还是有意为之”，秦树在心里默念‘谦谦君子温润如玉’n遍之后轻启红唇说：“到现在为止终于能让我肯定一个想法”，他敛了敛原本就细的眉目认真道，“这个世界上需要把智商放在特殊地位着重对待的除了麦兜，另外一个就是你。”但麦兜是只猪，可以原谅，这一点上你不能跟它比。
　　如果不是以‘我要做一个玉一样的男子’这句心理暗示不断麻痹自己，秦树确定他会有种跟面前这个让他心神不宁女生同归于尽的冲动。
　　马灼明看到秦树笑的面目抽搐，看起来不是因为冷的原因才导致的牙齿打颤，显然是情绪突变所致。
　　“看来我之前的顾虑还是很有必要地”，他干脆扯了围巾，“我们还是非常需要谈谈的？”
　　果然不是因为冷，否则脸不会热得发红吧。“嗯？你之前的顾虑，我们需要好好谈谈？”开了下小差，喃喃把他的话重复了一遍，“但是，我要说的真的都说完了啊。还有什么可谈的？”又重新跟上对话节奏。
　　秦树淡然一笑，刚刚被她气的面色发红的白皙脸颊现在已经被平复的没有痕迹，面部轮廓精致的五官正正对着马灼明。
　　突然觉得很诡异。
　　“谁说没什么可谈的？”
　　有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可能要发生。
　　“能谈的内容太多了。”
　　并且像铺天盖地的巨大黑暗一样彻底堙没一切的到来。
　　“比如，谈情说爱。”
　　你看的到的是一片干净整洁的灿烂阳光，绝无任何寒冷阴影可言。
　　你以为从此之后就是一片和气的温暖柔和。但是别忘了，有阳光的地方就一定会有阴影，只有想要逃避阴影的人才一味否认他的存在。
　　而逃避的最主要原因却是，你根本就从来没有打算放弃他。大悟者的处境里，从来不会有逃避之说。
　　但作为庸常俗人，一半是光一半是影，忘川桑梓是为归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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