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时间诡计

　　２０１１年４月２１日，下午１５：４５。
　　未来感到五感慢慢回来，能探知到周围的一切时，她发现自己倚靠着墙壁坐在一个看起来像是天台的地方。
　　“醒了吗？”
　　听到海斗的声音在很近的地方响起，未来的心跳骤急，试图跳起来。既然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力，她应该能立刻恢复身体当时的健康状态才对。可是身体像是浸泡在水里的烂棉花一样，连动手指都很吃力。
　　“我刚才给你吃了一点药。”海斗淡淡地说，“大概就是小混混平时□□女人时用的那种。”
　　未来大吃一惊，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放心，不是什么危险的药物，只会让你没什么力气而已。我不会对你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大概两、三个小时后你就能活动自如了。”他的手抚过她的脸颊，把因为汗湿粘在她脸上的发丝拨开压到她耳后，“到时候事情也已经结束了。”
　　“……这里是……”
　　“是当年我把横山左太郎推下去的那幢楼的楼顶。”
　　未来浑身都在抖：“……不可能……”这里的风景非常陌生。
　　“时间已经过了那么久，当年那座楼顶有跷跷板等玩具的大楼已经改建过了。现在这里是一幢１０层高的普通居民大楼。不过有一点还是没变，这里附近还是很荒凉，周围没有比这里更高的建筑，不管在这里做什么，都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海斗站了起来，走到了她的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时间也差不多了。”
　　未来用非常微弱的力气把手伸进口袋里。手机会在口袋里吗，必须要联络谁……手机没有在口袋里，但是她却接触到了硬质的东西。
　　“还在找什么？”海斗并没有阻拦她的意思。
　　未来驱动几乎无法动弹的手，将口袋里的东西拨了出来。
　　一串红色的玻璃珠落在她的身旁。
　　为什么海斗做的手链会在她的口袋里，是仁王做了什么努力吗？这个问题现在是无法得到答案了。未来把最后接近于无的希望寄托在这串手链上，乞求地盯着海斗。
　　海斗看见那串手链时惊讶了。他蹲下身把手链捡了起来，握在手里端详了一番。
　　“为什么你会拿着它……”海斗苦涩地一笑，“啊，大概是穿越时空时发现了它的存在是吗？”
　　“……别杀我……”
　　海斗眼神温柔地望着她，伸过手擦掉她溢出的泪水：“别害怕，未来。已经不会再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了。”轻声呢喃着的他慢慢接近，在她颤抖的嘴唇上落下了吻。
　　很轻很轻的一吻后，他站了起来，走到了天台边，坐上了围栏。
　　风吹拂着他的发丝。他仰望着天空，沉默了片刻。
　　“我本来什么也不打算对你说。但是看到了这串丢脸的东西，突然有很多很多话想对你说。”他又沉默了一会儿，看着四周，“当年的我就是在这里，杀了横山。不过如果我说那并不是意外，而是我的正当防卫，你是否会相信。”
　　未来吃了一惊。
　　“横山当年把我按在天台上，并不是开玩笑的，他是真的想杀我。横山当年欺负我的理由并不是与你为敌那么简单，他的家庭好像非常不幸，他欺负我，估计是为了引起大人的注意。那一天，他把我按在这里，对我说他妈妈恨他，扬言说要杀了他这个讨厌鬼。他不知道死掉的感觉是什么，让我表演给他看。那时的他已经陷入了深深的恐惧与怨恨之中，打算发泄在无辜的人身上。若是那时你没有来，也许那天死掉的人就会是我。”
　　“怎会……”为什么海斗从来没有说过呢……
　　“很像脱罪的借口是吗？”海斗自嘲地笑笑，“当年我和横山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已经不重要了，总之，我杀了他。因为他无意义地发泄暴力，我一生都毁在了他身上。在一瞬之间，我莫名地被命运推入了深渊之中。为什么要让我背负本不该由我承担的一切。我感到深深的绝望，只想把真相掩藏起来，永远地掩藏。其实当年是多么愚蠢。即使我错手杀了横山，未成年人保护法也会保护我，我并不会受到任何惩罚。我却央求你把真相掩藏了起来，把你也拖入了黑暗之中。这些年来我强迫你守护着这个剧毒的秘密，直到它成为我们之间无法摘除的毒瘤。真是太蠢了。”
　　“……惩罚…一直都在。”
　　海斗看着神色复杂的未来说：“是呢。我毕竟犯了杀人罪。即使法律不会追究我的责任，仍会有别的东西来惩罚我。比如你。你让我恐惧，让我难堪，让我无时无刻都在被噩梦困扰。小学的时候我一度觉得自己无法再和你在一起了。没想到先逃走的人却是你。在你离开之后，我才发现，噩梦并不会随着你的离开而消失。因为你是无罪的，你随时可以从那黑暗的牢笼中离开，真正有罪，必须永远呆在黑色牢笼中被噩梦惩罚的只有我一人。你的存在其实一直在治愈着我，支持着我，温暖着我。就算我得到了再多别人的赞美与关注，那些都只是被我刻意做出的表象吸引的人，只有你知道我最肮脏的地方还对我不离不弃。我却逼走了你。我无法忍受一个人的恐怖与空虚，所以我还是追着你来到了神奈川，不管你如何讨厌我，都一直牢牢控制你，让你不能摆脱我，让你也被关在黑色的牢笼里，成为我心灵的庇护所。”
　　“你真是太自私了。”
　　“是啊，已经深入骨髓了。我对这一点也感到无可奈何。”海斗沉默了片刻，“未来，我一直记得你小时候曾经安慰容貌有残缺的我，对我说‘因为你太好了，所以神才给了你一些不好的地方’。我大概从那时起，就爱上你了。可是你是如此干净，我却如此污秽，就算我再强迫你捆绑你，你也不会对我抱有同样的感情。我本想就算你不爱我也无所谓，我只要你永远在我身边就已经很幸福了。可是果然还是不行。出现在你身边的任何人都会让我心惊肉跳。似乎所有人都会抢走你，令你想从我身边逃离。我害怕我会永远地失去你。如果被你抛下，我就会一无所有。我曾经也想过，如果你没有自我的意识像个布娃娃一样任我摆布就好了。”
　　说到这里，他单手掩住了脸，痛苦地说：“但是我没有想到，无法实现这个美梦的我居然会堕落到想要杀你。拥有穿越时空能力的你可以知道过去与未来的事情，在某一个时间点你突然变得很怕我。我不想相信是因为在未来我对你做了不好的事。可是你和仁王前辈的态度还是打碎了我的侥幸。为什么……我竟然会亲手去杀害我最爱的你。”
　　“海斗……在哭吗？”未来在另一种意义上惊慌起来。她隐隐感觉到，海斗的计划也许并不是她想象的那样。
　　海斗在天台那不足一脚宽的围栏上站了起来，转身面向楼下。
　　“等等！海斗，你想干什么！”未来死命地挣扎着想站起来。
　　“已经没有值得害怕的事情了，未来。如果有朝一日，我会控制不住去杀了你，我宁可在还存有理智的现在杀了我自己。”海斗看着脚下的世界，“我的罪从这里开始，也从这里结束。也许我从来都没有从这个犯罪现场离开，我的心底深处一直在期待能有这样迎来解脱的一天。不过一个人做这种事果然还是太寂寞了。到最后，还设了这样一个恐怖的局把你诱拐到这里来陪我。不这么做，戒备着我的你是不可能和我单独到这里来的。”
　　海斗回首：“也许看到这样的一切，我会成为你永远的噩梦。这也是我的愿望。你会永远记得我，不会把我忘记。对不起，未来。请原谅直到最后，仍然那么自私的我。”
　　未来感觉到心脏跳动的声音一下一下冲撞着耳膜。时间流动的速度仿佛变慢了，流畅的动作变得像是在播放慢镜头。她之前还无法灵活行动的身体突然开始动了。她离开了墙边，冲向海斗，在他跳下的瞬间，她伸出的手终于抱住他的腰把他拽了回来。
　　因为用力过猛，两个人都摔倒在地上。未来这才感到时间的流动速度又变得正常了，身上绵软无力，被海斗的体重压得浑身都痛。她不由痛苦地□□出声：“好痛啊！”
　　海斗挣开了她翻过了身：“……废话说得太多了吗？”
　　“是哦！你小瞧了本天才的顽强体质！”未来吼完就哭了，紧紧抓着他的袖子，“够了，不要做这种事，海斗。我不要，不要，不要啊！”
　　海斗伏下身抱住她颤抖的身体。他的身体也在颤抖。无论做了怎样的觉悟去面对死亡，人类在劫后余生的瞬间都会感到深入骨髓的恐惧。
　　未来哭得哽咽：“我并没有见到你在未来杀我，海斗，只是猜的，应该是搞错了……不要做这种可怕的事情。难道只能用生命来偿还当初的过错吗！在受够了惩罚之后，我们都好好地活下去不行吗？”
　　海斗伏在她的肩头没有说话。
　　天台锁上的门突然被什么东西从外面撞击。受惊的两人抬头时，只见门栓被踹飞，门朝里面弹来。
　　仁王连同未来的哥哥九十九十夜冲了进来。
　　两人一进来就见到哭泣的未来被海斗压在地上。十夜拦住气疯的仁王，一手将海斗抓起来，给了他结结实实一拳。
　　“哥哥！”未来才惊叫了一声，就被仁王抱在了怀里急切地检查。看他的表情，大概确认了她没事后就会加入围殴海斗的队伍。未来抓住仁王的手：“我没事，雅治，这是误会！海斗并没有伤害我！”
　　“咪酱！”
　　“嗯，是我。”
　　仁王在立刻去痛扁海斗和先抱紧未来之间犹豫了瞬间，还是抱紧了未来。这一周外加今天惊险的下午，让仁王的精神已经绷到了极点。如今见到未来安然无恙没有发生任何不幸，他的眼圈也红了。
　　抓着海斗领子的十夜沉声道：“我们知道他没打算害你。这小子给沙耶留了他自己的遗书。沙耶刚才打电话过来求助过了。”他说着又痛揍了海斗一拳，“但是这混蛋实在欺你太甚。杀了人要你背黑锅，就连自己去死也要逼你看。”
　　被打得脸颊红肿的海斗自嘲道：“所以哥哥从来都不喜欢我。”
　　“不许叫我哥哥！”
　　自家沉默寡言的宅男大哥爆发起来居然如此凶狠，未来看得目瞪口呆：“咦……哥哥为什么知道……”
　　“哥哥早就知道了。但是他见你护着海斗，便也替你们瞒着。”仁王尽量克制着感情，松开未来说，“在你穿走之后，我知道九十九未来不会相信我。我去找了哥哥，把一切全盘托出。他在你的制服里装了追踪器我们今天才能很快找到你。你身上的手链也是他要求你戴着的。派上用处了吗？”
　　未来点了点头：“手链拖了很多时间…够了，哥哥，住手，不要再打了！”
　　十夜这才住手。不过他的住手不代表完了，站起身的仁王朝海斗走过去，在未来的惊叫声中一拳就把海斗揍趴了。
　　身为宅男，十夜的运动能力和力气毕竟有限，虽然打得毫不留情，但几拳下来也不过把海斗的脸打得肿起来。而充满愤怒的运动少年仁王截然不同，他那一拳，生生地打断了海斗的牙，把他打懵了。趴在地上的海斗过了一阵子才爬起来，吐出混着血的断牙。
　　之后未来都不知道混乱是怎么解决的，总觉得场面太混乱了，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四人已经在医院了。海斗给她吃的迷药药效早过，并没有让她感觉不适，她身上也只有救他时留下的擦伤和一些撞出来的乌青。而成为了猪头的海斗伤得相当重，还断了牙。若不是未来拼命阻止，她真觉得海斗会被愤怒至极的仁王揍死。
　　未来在医院的长椅上喝着仁王买来的热可可时，还有些恍惚，总觉得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太过于震撼，让她至今没回神。
　　“别多想。”坐在她身边的十夜说，“回家泡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到了明天就什么都好了。”
　　“嗯……”未来说，“谢谢，哥哥。”
　　“别说那么见外的话。我毕竟是你哥哥，我不帮你还能帮谁。”
　　“说的也是。”未来抿嘴笑了笑，之后又陷入了担心中，“……海斗会怎样呢。”
　　“管他去死。”坐在另一边的仁王冷冰冰地回答，“喝完就回家吧。”
　　未来心想在这种杀气腾腾的时候提起海斗也太不识趣了。可是把海斗一个人扔在医院好吗，他不久之前还曾打算自杀……
　　“我留在这里等他。”十夜说，“仁王送未来回家。”
　　“哥哥……”
　　十夜说：“你们都太年轻了。事情并不会像你想象的那样坏。相信我。”
　　未来这才感觉安心地点了点头。
　　该说的话都已经说了。海斗也是，她也是。
　　从今以后事情究竟会变成怎样，她也不知道，但是她相信，事情应该会向好的方向发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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