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辅流云之八水吟

作者:孤不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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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婚(2)


      “嗯,好儿……都依你……”好儿脸埋在李恪怀里更深,随手从身边胡乱拽过一件衣衫罩上自己——遮身蔽体的圆领袍,是李恪的。这番可餐羞涩,李恪更是喜上眉梢,忍不住继续戏谑道:“他比得上我吗?”
      “他从来没碰过我!”好儿闷在李恪怀里,所言,先是大出李恪意料,忽的想到当日在骊山温汤里的鲜红,居然心中大慰,悠哉惬意:“……展获虽德,然却无趣!”此句煌煌然语出当朝天子口,李恪从九岁起第一次听见,就记在心上,不久之后更引为至理明言!
      “你以为人人像你啊!”好儿猛的探出脸面嗔怒道,两腮燥的彤红。
      “你老实回答,欢不欢喜?”李恪不慌不忙的刨根究底。
      “……嗯,欢喜!”好儿扭扭捏捏,甜蜜的应着。
      “那便是了,可见人人皆‘像’我!”李恪欣然收纳,又端详了好儿片刻,捋顺她已经乱了的头发,冷不丁又蹦出一句,全无玩笑:“好儿,嫁给我吧!”
      “啊……”愕然还是惊喜,全都说不上来,直揪着衣衫的双手,顿时僵了,好儿被一览无余。
      “我知道这种你情我愿,秦人本没许多避讳,其实唐人也无太多讲究。可我要你,不仅仅是你的人、你的心,还要你的名、你的份!”李恪温柔的笑着,仔细捡着两人裹在一起的衣衫,理出好儿的上襦下裙,细心的给她披上、系好。滑到颌下,好儿紧紧的抓住李恪的双手,眼中衔着泪花:“你要怎么娶……媒妁无言,父母无命,六礼无娉!”
      “谁说我们‘媒妁无言,父母无命,六礼无娉’?前面是潭州的地面,我定要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六礼大娉把你娶进门!”没有沉默,只有李恪郑重的承诺。得君此言,受尽沧桑、耐尽寂寞,千年如一日的等待,已然值了!好儿泪如雨下,只为她男人着想:“你别逞能,若叫陛下知道了,可要怎么才好。”
      “我答应你的,一定做到!”隐匿在内心深处的桀骜不驯,才是真实的李恪。李恪微微一笑,站起来麻利的穿好衣衫,稍稍撩开帷幔一角看了窗外片刻,又道:“我叫侍女打盆水上来给你梳洗,我去底舱收拾,那全是大老爷们!什么都别想,只要我来想就好了。”
      好儿一声不吭,言听计从,正是她此刻心甘情愿的人生幸福!
      李恪叫船家给他备下一盆洗澡水,散了头发,整个人泡在里面,闭目养神了一会,叫了船家进去问话:“船工,前面最近的县城是哪里?”
      “出了洞庭,最近的是益阳县。”那船家有些年纪,很会为人处世。
      “就在那靠岸,我要上岸。耽搁的时日,我会加工钱,你与兄弟们不用担心。”李恪吩咐下去,心中已经盘算妥帖,“还有,靠了岸,你们把船用心拾掇,我要在这船上办喜事!”
      “阿郎莫不是要娶新妇?”船家不动声色,笑着说——江湖上漂泊许多年,熙熙攘攘阅人无数,这一对没名没份早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你说对了,等着得喜钱!”李恪也不隐瞒,又问道,“对了,益阳县城里有胡商吗?”
      “益阳没有,潭州有。”船家想了一会才道,心下不知李恪意欲何为。
      “噢,还想着去买点香料来……”李恪若有所思,挥手让船家退下了——船家顿时心中大喜,嗜用香料者,非富即贵,此事半分怠慢不得。

      在余月最后的一个清晨,天蒙蒙亮,船上突然来了许多陌生人——船身披红挂彩,已经打扮一新,而李恪下船上岸已经两日。好儿心中惴惴,有时甚至忍不住胡思乱想。
      “啊呀呀,这位小娘子生的好俊啊,真是貌若天仙!”一个花枝招展的老女人,进门就拉着好儿的手套近乎。
      “娘子别怕,她是媒婆,定是阿郎来下聘。”眼见好儿满眼的迷茫,船家的女儿连忙解释。
      “是啊,阿郎对我说他家娘子美艳绝伦,世上无人可比,我还道是夸口,想不到真是人间罕有!”媒婆伶牙俐齿,说的手舞足蹈,“娘子,本来呢,六礼可有些日子,一步一步,才可礼成。不过,郎君说你们着急南下赶路,那我们就紧凑点,一日礼成。征纳的财礼我也带来了,请娘子赶紧梳洗打扮,今晚好入洞房!”
      “嗯,有劳。”好儿略一点头,面颊顿时雪上桃花。
      “嗨,娘子客气!还害臊呢,哈哈!”媒婆说笑着,便指示众人忙碌开来——今晚洞房在此,考究之处甚多,烛台如何摆放,喜塌如何归置,杂事多如牛毛;而新娘子好儿沐浴更衣梳妆,教授婚嫁礼仪,更是重中之重。这些俗物,好儿全然不知,心中愈发忐忑,也愈发想念不在眼前的李恪。船家的女儿是好儿成婚前短暂的“娘家”女伴,一直陪着她,不许她出舱探看,笑她待嫁心焦,才有此念,好儿顿时窘的无地自容!
      婚者,昏也!黄昏时分,只闻一阵欢天喜地的吹打由远及近,船家的女儿说是阿郎来了,便喜滋滋的出了去,走时不忘再三叮嘱好儿,千万别先出来。好儿怯怯的应着,神魂却已不知往何处飞——嫁?娶?没由来的身体发抖!千年来,她从未敢想!原来嫁作人妇和与人厮磨丝毫不同!没有父亲,没有母亲,没有兄长,没有蒙娆,没有身边所有的亲人,原已一叶孤舟,漂泊世道,漫无前程,无所去向,心灰意冷,无有期待;纵使二人可以情义相交,亦不过数团浮云,终有消散别离,好儿亦有此准备而不强求。不想,他当真固执,便在此刻,倏忽间有港湾可避?!有青山可依?!一个并不尽善尽美的婚礼,却是这人间最圆满的信物!
      舱外,李恪戴黑幞头,手持竹笏,一身红袍,被围个水泄不通,戏弄障车:
      “何方君子,何处英才?精神磊郎,次第申陈。”
      “长安君子,西京名家!三史明闲,九经为业。”
      “高门君子,贵胜英流。不审来意,有何所求?”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金雪伉俪,聊此交游。”
      “好好好……”众人嘻嘻哈哈,簇着李恪,拥到了好儿的舱门之前。不待“娘家”女伴发难,李恪郑重的理了自己衣衫,左顾右盼了片刻,朗声催妆道:“胭脂烛下调,花钿镜前照;晚霞迟不去,只为新人瞧!”
      “妙哉妙哉,新郎君文辞过人,新妇子快出来啊,不然要耽误良宵了!”傧相与李恪一唱一和!
      “急什么,我家娘子不用脂粉,也是倾城倾国!”女伴却不为所动,挡在门前偏就不让。
      “阿郎,这是在找你要喜钱!”傧相拌了个鬼脸,对李恪嬉皮笑脸道。
      “省的,该给!”李恪笑嘻嘻,伸手从傧相腰间拎出小半贯开元通宝,递了过去。果然,女伴这下眉开眼笑,打开舱门,拉着绢扇遮面的好儿,羞羞答答的出来。众人都伸头探脸,要看新郎君如何“却扇”。
      李恪做新人已非首次,这等程序自然亲车熟路,略一思量,出口成章:“华彩《神女赋》,虚实难为度。从此天上眷属,胜遍人间无数!”诗面不难,其中深意,众人却莫名其妙;唯有好儿,心中一颤,静了片刻,接口淡淡道:“郎君好大口气!小女有一事不明,请郎君解惑,如能圆说,小女自会却扇!”
      好儿出言冷静,旁人越发一头雾水,场面顿时显冷,却闻李恪不温不火道:“娘子可是想问‘父母之命’在哪里?”
      “嗯,郎君深知我心。”那一团圆扇微微点了一点。
      “益阳县令乃是这一县之地的‘父母官’,掌导一方风化。我请他‘命’之,有文书为证,算不算得‘父母之命’?”李恪从怀中掏出一卷帛书,双手奉上好儿面前。千言万语,哽咽在膺,久之,团扇方缓缓滑落,被轻轻放在帛书之上——遮掩其后的美娇娘,确实国色天香,世间无双;尤其是那双秋水粼粼的明眸,点缀着晶莹剔透的泪珠,胜过满面红妆、遍身珠玉,乃是回馈李恪无上的至宝:“算得……郎君费心了!”
      “娘子父母双亡,某父母亦不能在此祝福!莫说娘子心有所虑,吾之亦然!你我成婚,结为夫妇,问心无愧,光明正大,我自不能怠慢娘子,亦不能轻慢自己。”表白如斯,如掏心肝;动情所致,全然不察,满腔肺腑之言,李恪倾泻而出,“好儿,我不悔,也不会放你走,更不能放你走,嫁给我吧!”
      “哎呀呀……大好的日子,怎么能落泪呢?”傧相见过无数次的婚礼,却像这桩稀里糊涂却又旁若无人的一对新人,却是头一次经历,连忙敲打他们,不可太过投入,不分时间场合。
      “是,我矫情了——余下又要作何?”好儿窘迫着拭去眼泪,羞赧笑着,不好意思多看李恪一眼。李恪泰然自若牵起好儿的手,笑眯眯的对众人炫耀,他的好事已定。傧相立刻扯开嗓门,朗声道:“这就对喽!下面啊,新人还不快快下船,良辰吉时,青庐交拜——郎君娘子都是京城人士,自然要从了北面的习俗!大伙都还等着开喜宴呢!来来来,新郎君牵好新妇子,天造地设,白头偕老!”
      没有皇家婚礼的荣华,没有文武同僚的喧闹,没有举家同庆的欢悦,只有乡野民间的俗乐;还有,天地一体,日月同辉,山川环绕,百灵丛生——飞廉一分为二,一半是他,一半是她,不论生老病死、祸福灾幸,不离不弃,永结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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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4章 新婚(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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