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香迷宫

　　通风管道的金属壁沾着层薄薄的油污，被两人的衣袖蹭出两道深色的痕迹。晏归鸿扶着江临渊往前挪步，指尖时不时探向对方的后心——那里的淡金色印记还在微微发烫，却比刚才平稳了许多，冷杉木信息素的震颤也渐渐平息，像风浪过后的湖面。
　　“咔哒。”
　　前方的通风口传来轻微的撬动声，金属盖与管道边缘摩擦，发出细碎的“吱呀”声。江临渊瞬间将晏归鸿护在身后，握着枪的手骤然收紧，冷杉木信息素在周身凝成细密的冰粒，随时准备出鞘。
　　晏归鸿的心跳也跟着提了起来，指尖萦绕的白玫瑰信息素绷紧如弦。他能想象到通风口外可能出现的景象——蝰蛇那张带着狞笑的脸，或者是黑洞洞的枪口。
　　然而，当金属盖被彻底撬开，探进来的却是一张布满皱纹的脸。花白的头发在应急灯的绿光下泛着银白，鼻梁上架着副用胶布粘过的老花镜，正是林野旧居隔壁的张婆婆。她手里还提着个竹篮，篮沿用蓝布盖着，隐约能看到里面鼓囊囊的轮廓。
　　“小晏少爷，小江少爷，可算找到你们了！”张婆婆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掩饰不住的急切，她往管道里探了探身，老花镜后的眼睛里满是担忧，“我跟着通风管道的声音找了半宿，腿都快跑断了。”
　　晏归鸿愣住了，手里凝聚的信息素“噗”地散了。他怎么也想不到，在这种地方会遇到张婆婆——那个总是坐在院门口择菜，看到他就会喊“小晏少爷，来吃块桂花糕”的老人。
　　江临渊也松开了握枪的手，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他认得张婆婆，是林野的远房亲戚，当年林野出事，还是她帮忙照看的旧居。只是没想到，她会出现在蝰蛇的老巢里。
　　“张婆婆，您怎么会在这里？”晏归鸿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说来话长！”张婆婆将竹篮递进管道，蓝布滑落的瞬间，露出里面的东西——一叠干净的纱布，几瓶贴着标签的药剂，还有个银色的急救喷雾，瓶身上印着特战队的徽章，“这是林野先生当年藏的急救包，就埋在我家院角的石榴树下，他说万一哪天你们用得上……”
　　晏归鸿接过竹篮时，指尖触到急救喷雾的瓶身，冰凉的金属上似乎还残留着林野的气息。他忽然想起小时候，那个总爱穿着白大褂的年轻男人，会蹲在石榴树下给他讲信息素的原理，说“科学的终极是守护”。原来那时，林野就已经在为今天做准备。
　　眼眶一热，有潮湿的东西顺着脸颊滑落，滴在竹篮的蓝布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江临渊看着急救包里的药剂，认出其中一瓶是特战队专用的信息素稳定剂，瓶身的标签已经泛黄，显然藏了有些年头。他哑着嗓子问：“外面情况怎么样？”
　　“蝰蛇的人在搜你们呢！”张婆婆往管道外看了一眼，压低声音急道，“刚才有队人往东边去了，带着警犬，凶得很！你们快从西边的废弃货舱走，那里有艘小飞船，是林野先生以前修的，钥匙我给你们带来了！”
　　她从口袋里摸出个黄铜钥匙，上面挂着个小小的船锚挂坠，塞进晏归鸿手里：“货舱的门是密码锁，密码是小晏少爷你的生日，林野先生说这个你肯定记得。”
　　晏归鸿捏着那枚钥匙，指腹摩挲着冰凉的船锚挂坠，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又酸又软。林野、张婆婆、甚至那些素未谋面的特战队旧部……原来这么多人，都在默默守护着他们，守护着父母留下的信念。
　　“谢谢您，张婆婆。”江临渊微微颔首，声音里带着难得的郑重，“等我们出去，会派人来接您。”
　　“接什么接，我老婆子还有菜园要照看呢！”张婆婆摆了摆手，往管道里塞了个热乎乎的东西，“这是刚蒸的红糖馒头，垫垫肚子，出去了好有力气打架。”她拍了拍晏归鸿的手，老花镜后的眼睛里闪着光，“小晏少爷，你爸妈要是看到你现在这样，肯定会骄傲的。”
　　晏归鸿的喉咙哽了一下，说不出话，只能用力点头。
　　张婆婆又叮嘱了几句路线，才恋恋不舍地盖上通风口，临走前还特意往周围撒了把香灰——她说这是老法子，能盖住气味，让警犬闻不出来。
　　管道里恢复了寂静，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晏归鸿从竹篮里拿出红糖馒头，递了一个给江临渊，馒头的热气透过指尖传来，暖得人心头发烫。
　　“你先吃。”江临渊推了回去，冷杉木信息素带着安抚的暖意，“你的信息素消耗比我大。”
　　晏归鸿没再推让，咬了一口馒头，甜香混着麦香在舌尖弥漫开来，像小时候母亲做的味道。他看着江临渊靠在管道壁上调整呼吸，忽然发现对方的脚步比刚才稳了许多，后背的淡金色印记透过衣料，泛着柔和的光。
　　“你父母，好像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一天。”江临渊忽然低头，在他耳边低语，声音里带着点喟叹，“从假手稿到共生屏障，从林野的后手到张婆婆的援手……像一张早就织好的网，等着我们一步步走过来。”
　　晏归鸿想起保险柜里那叠被碾碎的假手稿，想起父母笔记里那些看似无关紧要的批注，想起张婆婆手里那个印着特战队徽章的急救包。那些曾经让他困惑的细节，此刻串联起来，竟形成了一条完整的守护链。
　　他忽然笑了，眼角还带着未干的湿意：“或许他们不是预料到了这一天，只是相信，善良总会留有余地。”
　　就像父亲愿意相信林野能守住研究，就像林野愿意相信张婆婆能护住急救包，就像张婆婆愿意冒着风险来给他们报信。这份善意像蒲公英的种子，在看不见的地方悄悄生长，最终在绝境里开出了花。
　　江临渊看着他眼底的光，忽然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指尖蹭过发梢的软绒：“说得对。”
　　冷杉木与白玫瑰的信息素在空气中轻轻缠绕，带着红糖馒头的甜香，在狭窄的管道里弥漫开来，驱散了之前的紧张与阴霾。
　　两人收拾好急救包，顺着张婆婆指的方向钻进另一段通风管道。这段管道比刚才的更窄，需要弯腰才能通过，管壁上的铁锈时不时蹭在衣服上，留下红褐色的痕迹。
　　但他们的脚步却比之前轻快了许多。
　　江临渊的呼吸越来越平稳，后背的伤痛似乎被馒头的暖意和信息素的共鸣压了下去，连带着冷杉木的气息都变得温润起来。晏归鸿走在他身后，能看到他黑色劲装下那片淡金色的印记，像块贴身的护身符，散发着安心的力量。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的管道尽头透出一丝微光，淡淡的，却异常清晰。那是货舱的方向，是张婆婆说的生路，也是他们离“冷杉林”最近的地方。
　　“快到了。”江临渊回头，对他笑了笑。那笑容在微光中显得格外清晰，带着劫后余生的释然，也带着对未来的笃定。
　　晏归鸿点头，加快脚步跟上他。白玫瑰信息素轻轻搭在江临渊的手腕上，像在说“一起走”。
　　通风管道的尽头，微光越来越亮，隐约能听到外面传来的风声——那是货舱破洞透进来的风，带着星港外宇宙的凛冽，却也带着自由的气息。
　　他们离出口，越来越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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